第十五章 驚蟄(五)

第十五章 驚蟄(五)

王炎留神看着樓梯口,吳老爺慢慢上得樓來,是個身着華服的中年胖子,油光滿面,果然有老爺的樣子。酒樓掌柜的看見吳老爺,慌忙上前作揖行禮,嘴裏叫道:“哎喲吳老爺,怎麼讓你親自上門來了,要用點什麼吩咐一聲不就好了。”吳老爺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額頭汗水,說道:“我今天是去收租的,幾個刁民拖欠了好久的租子,哼。”吳老爺長哼了一聲,說道:“我吳某人的帳是這麼好賴的。”掌柜點頭哈腰道:“那是那是,快快請坐。”

吳老爺小眼一瞥,指着王炎這張桌子道:“我便坐那裏,將那人給我轟開了。”他身後的兩個僕從聽得老爺吩咐,挽起袖子走了過來,王炎心裏暗怒,但此刻湊錢進入嵩山武館要緊,反正這姓吳的看起來也是這街面上的人,日後再找他麻煩不遲。王炎不待兩人走近,站起身來說道:“既是吳老爺來了,這位置應當讓開才是。”吳老爺打量了王炎一眼,哼道:“算你識相。”挪動兩條短腿走了過來。

王炎側身站在一旁,等吳老爺從身前走過之時,袍袖微微一動,吳老爺的右腿忽地一軟,就要往地上跪去,王炎慌忙扶住他,說道:“哎喲,吳老爺怎能行此大禮,快快請起。”口氣便和那掌柜說快快請坐時一樣,吳老爺被他一扶,站住了身子,見他雙手不甚潔凈,慌忙掙開道:“去去,把你的臟手拿開。”王炎哈哈一笑,道:“是是,應當用八抬大轎將老爺抬上來才是。”說著轉身下樓。

王炎來到一個巷子裏面,見左右無人,將方才從吳老爺身上摸出的荷包拿出,說道:“吳老爺啊,你這錢財到了我手中,就好比供奉給了少林寺,就當燒香拜佛了。嗯,‘大慈大悲千葉手’用來掏包倒是不錯。”嘴裏說著,手上已是將荷包解開。見裏面只有兩錠小銀,總共十兩,另外還有幾張紙。王炎先將銀子放入懷中,再將那幾張紙拿在手裏細看。

王炎暗道:“原來這姓吳的是個為富不仁的惡霸,他收不到租子便寫就了這幾張欠條,強人簽字畫押。這一個佃戶所種的田地,一年又怎能繳出一百兩的租子。”看到最後一張紙時,那紙上只寫着“憑此票於利亨當鋪取銀貳佰兩整”下面有蓋着吳某人的鈐記。王炎道:“原來這是一張私鈔,方才見這荷包不重,以為沒什麼油水,這下可發達了。“

王炎將那荷包和幾張欠條撕得粉碎,拋灑於路旁溝中,心知這吳老爺不見了荷包,必定要找這酒樓掌柜的麻煩,這酒樓上下人等都是一眾勢利之徒,也懶得去想他們怎樣善後。懷中揣着這張銀鈔,在街上一處拐角找到了“利亨當鋪”,本擬這張紙一拿進去,當鋪就當如數將銀子兌換,誰知那當鋪朝奉看了半天,又伸頭來上下打量王炎。

王炎本來見這當鋪櫃枱這樣高,就有些悶氣,這時再見這朝奉像在買什麼貨似的居高臨下不住打量他,便叫道:“怎麼,還不將錢拿出來。”見那朝奉不答話,便從一旁拖了一張椅子過來,站在上面和朝奉對視,朝奉微微吃了一驚,說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裏拿來的?”王炎將櫃枱一拍,叫道:“他奶奶的,你管我從哪裏得來。別說有了這張條子,便是沒有,你也得將銀子給我送來。”那朝奉更驚,想要出聲喊叫,王炎一把扣住他衣領,惡狠狠地說道:“老子拿了錢好回開封去,少給我啰嗦。”

朝奉想要掙扎,卻使不上力氣,只得嘶聲道:“有……有話好說,別動粗。”王炎將他放開,朝奉老老實實地開箱取錢,王炎接過銀子,每錠都仔細看了看,銀子上並未有什麼戳記,這才包好走出當鋪,故意揚聲道:“得了這許多銀子,幫主定然高興。”加快腳步往縣城東門走去,走了幾步又拐了幾個彎,終於來到“嵩山武館總號”門前。

大門半開,裏面放了一張條桌,桌后椅子上坐了一個中年人,以手支頭,在那裏昏昏欲睡。王炎“咚”地一聲,將一包銀子扔在桌上,那人被駭得驚跳而起,雙手擺了個架式,四下亂看。待看清王炎后,又坐回椅中,垂着眼皮傲慢地說道:“你做什麼來了。”王炎此時身上所穿的是順手從一戶人家院裏牽來的衣衫,看上去貌不驚人。

王炎道:“我拜師來了。”那人看了看桌上的包裹,說道:“錢可帶來了。”王炎掏出一隻元寶,放在桌上說道:“帶來了。”那人出手極快,將銀子抓了過去,看了看王炎,說道:“你的被褥呢。”王炎又掏出一錠銀子,說道:“在這裏呢。”那人哦了一聲,抓在手裏,語氣已然和氣起來,說道:“你是想在這總號,還是去分號。”王炎再次掏出銀子,說道:“總號。”待得王炎總共給了那人百餘兩銀子之後,那人竟站起身來,向王炎行禮道:“啊呀,這位小哥雙目有神,天庭飽滿,日後定將能正式入門。來來,我帶你去見總號的教頭。”

王炎跟在他身後往武館裏面走去。這武館佔地極大,直走過幾條長廊,才來到一處白沙鋪就的練武場,場內約有百人在跟隨一個精赤上身的教頭練習招式。王炎一見,已經認出這些招式正是趙大等人所使的招式,這等武功用來早鍛煉還能將就,若用之禦敵,卻還嫌不夠。王炎卻沒想到當初自己面對趙大之時的驚惶失措。

收錢這人讓王炎等着,自己跑了過去,與那教頭說了一會兒,教頭走了過來。教頭打量了王炎一下,問道:“你使孫錢的表弟?”王炎心道:“今天被人打量得多了,只怕身上的泥垢都要給刷下一層。”眼睛往孫錢看去,孫錢連使眼色。王炎道:“遠房表弟。”教頭道:“可曾學過武功。”王炎道:“學過幾天粗淺的拳腳。”教頭點了點頭,說道:“我姓劉,名號劉一劍。你既是孫錢的親戚,自當與旁人不同,以後就住在甲字號房內,甲乙丙丁四個房都是兩人一間。現在你先練套拳給我看看,我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教你。”

劉一劍走到場中拍了拍手,說道:“你們今天又來個師弟,以後可得好好照看他,現在大家散開,讓……”說到這裏回頭看着王炎,原來他還不知道王炎的名字,王炎道:“顏良。”劉一劍接着道:“嗯,讓顏良施展幾招。”王炎急切間難以編出什麼好聽的名字,便以名為姓,取了三國中一個人物的姓名,心想:“叫顏良還不打緊,就怕遇到一個叫關公的,給他斬了可划不來。”

這時眾人呈圓圈散開,練武場中空出一大塊,王炎走到當中,抱拳說道:“獻醜了。”拉開架式練了一套太祖長拳,練完之後,走回劉一劍身旁,劉一劍道:“不錯不錯,你根基很牢固,與我學上一個月之後,就能薦你正式入門。”王炎心下暗喜,還當正式入嵩山派是多困難,原來這武館的教頭也有推薦的權力,只要招式間不露出破綻,憑藉自己的武功,定然可以進入嵩山派。想到這裏不由一愣,那呂布被人稱為“三姓家奴”,我分別拜入了三個門派,不知這叫做什麼。

劉一劍說道:“你武功比這些人要好上許多,不能和他們一塊練,你先回房去休息,晚飯後再來找我。”王炎點頭答應,回頭想找那孫錢帶路,卻不知跑哪裏去了,便離開練武場,順着走廊一間一間查看各房門上號牌,找來找去從戊號房一直到癸號房都找着了,就是不見“甲乙丙丁”這四間房子。正要回頭再找尋一遍時,見孫錢抱着一個大大的包袱走了過來,見到王炎便叫道:“顏良,快來將你的被褥拿去。”

王炎接過笑道:“勞煩孫老哥跑一趟了。”孫錢道:“也沒什麼,劉教頭說你有前途,日後進了嵩山派,別忘記我就成。”原來他替王炎跑腿,也不全是為了銀子的緣故,王炎道:“孫老哥,那甲號房在哪裏。”孫錢道:“你可別叫我孫老哥了,我騙教頭說你是我表弟,你得叫我表哥才行。”王炎笑道:“是是,表哥。”孫錢道:“甲乙丙丁四間房屋不在這邊,你當然找不到。”當下領着王炎又走過練武場,來到一片小小的院落,孫錢說道:“這間就是甲號房,那間是教頭住的地方。一般能住在四間房裏的,都是有望進嵩山派的,不過,也不盡然。”說著嘆了一口氣。

王炎等他打開門之後,將被褥鋪好,又問了各種規矩,飯堂茅廁分別在什麼地方,孫錢這才走了。王炎奔波了一上午,此時已有些疲累,便合衣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已是睡意甚濃,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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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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