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胡思亂想

1934年元月2日，獨立團向北開拔。

從這一帶丘陵，到閩粵邊境雲斷山脈主峰之間，地勢漸高。沐洋鎮處於丘陵和雲斷山脈的交接地帶，其北面就是高聳入雲的雲斷山主脈了。最北處則常年掩映在濃霧和亂雲之中，那裏是橫亘數千平方公里的原始密林，飛鳥難渡，人跡罕至。

從獨立團停留的這個村莊，到沐洋鎮之間的距離，還有五十多公里，山巒起伏，道路難行。按照正常行軍速度，大概一天就可以抵達，可是，現在整個獨立團基本上等於是擔架隊，行走在山間小路和山巒陡坡，倍感艱辛。

此次追擊戰，也繳獲敵人十幾匹馱馬和戰馬。蕭勇和任佳蓮各分到一匹作為坐騎。蕭勇的馬直接交給警衛連，讓他們去馱傷員，任佳蓮則因為身體有些不適，現在騎在馬上，走山路的時候，蕭勇親自給她牽馬，蕭蓮則走在他的身側，那種雄糾糾氣昂昂，神采飛揚的樣子，讓蕭勇詫異不已，也羨慕不已。心道，蕭蓮就像一架不會疲倦的殺人機器。

蕭勇、蕭蓮和任佳蓮走在隊伍前方，抬眼望去，天空灰朦朦的。路兩側青山翠竹，遠處山腰之上，雲霧繚繞翻騰。路邊溪中，濁流滾滾。溪水流速好快，只是瞬間，一段從上游流下數米長的腐木，向著遠處流去，很快消失不見。蕭勇心道，肯定是上游下了特大暴雨，溪中才會增加這麼多水量。

山路漫漫，路途遙遙。

蕭勇神思有些恍惚，心想，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差不多有五個月了吧。

他是五個月前重生而來的。後世的他是一個特種部隊軍官。率部執行任務時，不慎摔下山谷，卻重生回到七十多年前，也因為行軍疲倦而摔下同一個山谷的閩粵獨立團團長蕭勇身上。世間事是如此奇妙和巧合，後世的他居然和這個蕭勇的面容有八分相象。

蕭勇明白，冥冥之中兩人間定有內在關係。

回首往事，如電影鏡頭般從腦海中閃過。重生之後，他絞盡腦子，也記不起史書上有蕭勇這號人物。心想，如果不是無名小卒，那就是他早就犧牲，最後居然連個姓名都沒能留下。後來他才想明白，如果不是他重生到蕭勇的軀體上，蕭勇已經是犧牲了。雖然他曾經也和其他紅軍將領一樣，勇敢和出色，但是他死了，時間忘記了他，歷史也忘記了他。

太多的人和事，都被掩埋在歷史塵埃之中。

假定蕭勇未死，而能夠活到授銜之時，以現在的資歷，授個中將該夠格了吧。現在這個未競事業，也只能由後世重生的蕭勇來完成了。

剛剛重生的時候，蕭勇有些擔心，他只是一個和平兵，和這個時代的人有一種代溝。和平時期的軍人，與現在這種天天處在生死之間，悍不畏死的百戰神兵相比，他並沒有太明顯的單兵優勢。他最大優勢就是了解歷史走向，和掌握後世那些用前人鮮血總結出來的戰爭經驗和知識，他相信，只要合理用好這些知識，一定可以闖出一片天的。在紅軍戰史上沒有蕭勇，是因為他死得太早，而閩粵蘇區其實只是一個游擊區而已，歷史上並重視。此一時期同樣規模的蘇區或者游擊區，不少，誰由能記得幾個？

現在，蕭勇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在未來歷史天空下，也要有蕭勇這號人物，求個青史留名。

重生五個月來，他並沒有大的作為，或者說他一直在適應這個時代和社會。

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遠期規劃和計劃。他不想跑到毛的身邊，乘他落難時去掘那政治上的第一桶金。他也不相信毛不會對一個小團長說上幾句後世的話，就倒履相迎，如果這樣，大概他就不能成為領袖人物了。凡事要合理、可行、事實求是。再說，現在毛的身邊並不安全，跟着他是要倒大霉的。不是被殺頭，就是丟官，或者被涼拌掛起。他更不會去迎合博古等人，了解歷史的他，知道這種做法就是在找死。顯然，企圖利用歷史知識去改變歷史，甚至跑到毛身邊，或者博古跟前，指點迷津，噹噹神棍，是沒有前途的，也是不能得逞的。

他將要走出一條特別的重生之路，他更多的是在關注那支曾經被遺棄過，輝煌過和悲壯過的抗日先遣隊，還有那支隊伍中孕育出來的偉大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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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你要死了，這種山路你腦子也敢開小差，不要命了！”牽着任佳蓮坐騎馬韁的蕭蓮，見到蕭勇身子在搖晃，連忙抓住他的手，將他拉回到路中央。

“快說，你是不是在想我姐！”蕭蓮大聲喝道。頓時，前後行軍對伍中，聽到這精彩對話的人，都哄堂大笑起來。

“蕭蓮，你要死了，這種話也能說得出來，我不要你做妹妹。”任佳蓮羞怒道。

“姐，我只是想乘這個傢伙正心神恍惚的時候，套出他的內心話，看他心裏到底有沒有姐姐。你別怪我，我這也是為你好，你也老大不小了，該考慮嫁人了。這個傢伙差強人意，馬馬虎虎，也算能夠配得上你。”蕭蓮委屈道。

“要嫁人，你嫁他，我不嫁！”任佳蓮惱怒道。

“算了，他也清醒了，也問不出什麼，剛剛就算我沒有說。你們前後的，也給我聽着，我沒有說過，你們也沒有聽過！誰敢亂說，我的小飛刀絕不容情！”蕭蓮大聲威脅前後隊伍中的紅軍戰士。

“你別說了，越描越黑！”任佳蓮說完后，就跳下馬來。蕭蓮也將馬韁扔給後面戰士，幫着牽馬，自己則走到任佳蓮身邊。

蕭勇也是大吃一驚，自己的前後世，都是行軍摔下山谷而亡，莫非剛剛也在死亡邊上，這讓他感激的看了蕭蓮一眼，再也不敢神思恍惚的走山路了。為了趕走困意，他大聲的說道：“同志們，我讀一首詩給你們聽，你們來猜猜是誰做的詩，猜對了由政委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好不好？大家聽好了，今天是公元1934年元旦的第二天，三年前的昨天，我們紅軍中有一個人寫了一首《如夢令元旦》‘寧化、清流、歸化，路隘林深苔滑。今日向何方，直指武夷山下。山下山下，風展紅旗如畫。’猜得出來是誰嗎？我們這裏也是武夷山的支脈，也算是武夷山下了。前面路上，我們中國工農紅軍閩粵獨立團的旗幟，在高高飄揚，大家說，我們今天走的路，和詩人那天的意境，是不是差不多完全一樣呀。”

“是老毛。”任佳蓮答道。

“你自己猜對的也算數。”蕭勇呵呵笑道，前後的戰士都開心大笑。

“還有多遠的路？”任佳蓮問道。

“大概十來公里吧。”蕭勇輕鬆的問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