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意外還是驚喜?
今天又是東遠印刷廠盤賬的日子,大老闆下午親自來廠里過問賬務事宜。過了六點十分,廠里的工人全都下班走了,只剩張廠長和自己的助理陪着大老闆加班。
六點半,刑天和白蛇按約定準時來到東遠廠,溜進了大門,直奔熟悉的小房而去。愚公和卓吾在等着他們,張廠長心領神會地同他們交流了一下眼神,便離開了屋子。
“那照但丁說的,最大的疑點出現在那四個服務員兒身上?”聽完了卓吾轉述的情況,見愚公沉思不語,刑天這樣問道。“可以這麼說。”卓吾點點頭。
今天是商益明回到北京的第五天,前天黃昏時分,趁着他仍在休假,老同學李偉和他一塊兒去打了場籃球。但丁得以把這次在湖南遭遇鄭浩輝的完整經過,以及自己對此的判斷和總結都告訴了卓吾,並讓他轉告小組的其他“同事”。
“首先,鄭浩輝相對瘦弱,僅憑他一個人要怎樣制服那兩男兩女?”卓吾按但丁的分析對大家解釋着,“其次,四個被綁住的服務員,有兩個被扒了衣服。男式的應該是鄭浩輝穿上了,而女式的呢?如果沒有一個人要穿,他何必要在那麼緊迫的時刻畫蛇添足似的把它從女服務員身上脫下來呢?他應該是沒有這種癖好的。”
“和他結婚那次很像啊。”白蛇情不自禁地說道。“沒錯!”卓吾看了看她,說,“她結婚那天,人們都覺得是兩個人冒充蛋糕天使把他老婆劫走了。但是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他老婆就假扮成了蛋糕天使?畢竟到現在也沒人看見過他老婆是怎麼離開那裏的,而那兩個蛋糕天使自己都不知道是被誰襲擊了。再回想一下這次,但丁問起他老婆,他既不像婚禮上發現新娘不見時那樣撕心裂肺,又說得含糊其辭,這就很奇怪了。”“沿着這個假設推想下去,更奇怪的是他最後不知道該怎麼處置自己的遺產時,居然不考慮他老婆或可能與他老婆有關的人。”愚公補充道。
刑天揉揉太陽穴,說:“但丁去湖南前就懷疑這個叫賈妍的女人,還認為她有同夥兒。就這回來看,鄭浩輝殺人過程中要是有幫手,肯定不止他老婆一個,可是其他的,究竟是他的幫手還是他老婆的幫手,就不好說了。”“是啊。”卓吾知道但丁也是這樣揣測的,“想想看,物業大樓的手機信號被屏蔽,還有發給救助中心很多人的短訊,雖然不能排除是他老婆一個人乾的,但那樣的話他老婆也太厲害了。更明顯的是,在婚禮上,鄭浩輝的痛苦模樣不像是裝的,那個時候他的確是個不知情的受害者而不是幕後策劃者。那麼,假設當時他老婆偽裝成了表演者,無論她再厲害,一個人想同時制服兩個練習舞蹈和表演的年輕女孩也太難了。”
“關於鄭浩輝的老婆,我們還有一條線索。”刑天狠狠捶了一下大腿,為自己現在才意識到沒有及時獲取這方面的最新進展而懊悔,“那個來玩然後和家裏失去聯繫的長沙女孩,我一定要把她的家庭背景也摸清楚。”
小組的會議開得熱鬧,但有兩名“同事”缺席了,其中一名本來還應該是會議上最重要的角色。不過之所以這樣,並非完全由於他的假期今天結束,需要他返回救助中心執勤。事實上,愚公和刑天都相信,暫時讓這名警方“涉案人員”盡量少地參加小組的活動,對他和小組來說都更加安全。於是,全天候志願者商益明像過去一樣,按時前往宏業大廈報到。
“早。”在前台,翠妮又在向他問好。這是她每天早晨的習慣,對每位“同仁”都是如此。只是今天她朝他打招呼時,神情上沒有了那種淡漠,而是顯出幾分局促,這反倒讓他覺得不太習慣。
進入辦公區,他的工位仍在原處。一路走過去,兩旁的“同仁”們紛紛悄悄向他投來目光,這些人和他同處一室,可以前他幾乎從未被他們這般“重視”過。但丁倒覺得以前那樣更好,此刻他假裝沒注意到他們,徑直往前走,他感受到他們的目光中包含了同情,也包含了恐懼。
一天的活兒不多,都是些雜事兒,也不用太費神兒,但丁暗暗懷疑是有人特意這樣安排的。當小組的同事開始在東遠印刷廠開會時,中心的“同仁”大部分都回家去了。但丁打算再待一會兒,這時曹姐走了過來。
“芸清叫你。”曹姐依然絲毫不在臉色上掩飾對他的厭惡。可是聽她的腔調,但丁感覺還有一股幸災樂禍的滋味。
走進“玻璃房”,他看到李芸清表情凝重,忍不住為她擔心起來,並開始推測她這樣的原因。
“益明,坐吧。”她站起來,禮貌地指着自己對面的椅子。二人落座后,李芸清從抽屜里摸出一個信封,遞給但丁,說:“你為鄭浩輝的事受了不少罪,還遇到了生命危險,我代表中心對讓你經歷這些表示歉意。這是中心的一點意思,你收下吧……”但丁猶豫了一下,接過信封,捏了捏,連忙又遞迴去,道:“芸姐,去湖南找他是我自己的主意,都是我自願的,不賴中心。這些……不用的!”“聽我說完。”李芸清搖搖手,用堅決的眼神示意但丁把信封收下,“是的,是的。我明白。”
但丁發現,說到這裏,她反覆咬了幾下嘴唇。終於,她還是說了出來:“我不會因為你的主意而埋怨你,我很感謝你。但是,鄭浩輝深深地傷害了你,也傷害了中心。我想……經歷了這樣的傷害,你可能不再適合在中心工作了。”
“什麼?這……”但丁內心先是泛起短暫的驚惶,隨後又變成難以抑制的失落,說不清是因為失去了工作還是不能再這樣天天見到李芸清。“對不起。”李芸清咬着嘴唇說了一句。她儘力保持着眼神中的堅決。
但丁攥緊了那個信封,低頭苦笑一下,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只問道:“已經決定了,是嗎?”“嗯……你怎麼想的呢?”
但丁將信封輕輕按在桌上,起身道:“我很榮幸這段時間能在中心工作。說真的,我學到了很多東西,了解到了很多以前不了解的,還得到了很多的鍛煉。也感謝這段時間您對我的關照。至於公司這份好意,恕我不領受了,把它用在需要幫助的對象那裏吧。”說罷,他向李芸清微微頷首,然後轉過身就要走,卻聽到李芸清溫和地說道:“等一下,聽我說完。”
他的腳步就這麼收住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小時候是在你爺爺身邊長大的?”李芸清問。“在爺爺奶奶身邊。”“哦,那你是不是很會和老年人相處呢?”“呃?”但丁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問這個,“我覺得還不錯,當年院兒里的老頭兒老太太都挺喜歡我的,現在我也挺有老人緣的,至少,當面誇我帥的大都是他們。”李芸清克制住想笑的衝動,又問:“作為中文系的畢業生,你一定很熟悉古今中外的各種故事嘍?”“你問的是各種,那我不敢說所有的都熟悉,但我熟悉的的確非常多,真聊起來可以講得滔滔不絕。也許我自信有絕對把握的事兒不多,但這肯定是其中之一。”
“很好。”李芸清從上衣兜摸出一張名片,走到但丁身邊交給他,說:“那你看看這個吧。這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在北邊的山區開了一家養生敬老院。她的理念和一般的敬老院不太一樣,她認為不該僅僅把老人們都收容到一起,應該對他們更體貼一些。她的敬老院收的老人不多,還為他們安排了一些活動,其中一項就是把老人們聚在一起,給他們講一些經典故事或是社會熱點新聞。可是她之前雇的兩個負責這一活動的人都缺乏與老人溝通的耐心和技巧。所以最近她常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推薦。待遇嘛,是月薪6000塊加五險,我跟她商量商量,大概可以把月薪提到6500塊。我想問問你有興趣嗎?”
“有啊,有興趣!謝謝,謝謝芸姐!”但丁萬萬沒想到她會送這樣一份意外大驚喜給自己作為解聘的禮物,一時歡喜得話都說不連貫了。“好。”李芸清露出欣慰的笑容,“今晚我先和她說一聲,然後你們再電話聯繫吧。”
抓緊她轉身走回座位的那幾秒鐘,但丁貪婪地欣賞着她娉婷的身影。“好啦,下班了,早點回家休息吧。”聽她這麼說,他立即道:“芸姐,我再堅守一會兒吧。說不定會有誰需要幫助呢!”“好吧,如果你願意的話。”李芸清輕輕伸個懶腰,掏出手機,“你也沒吃晚飯呢吧?點個外賣,讓曹姐給你報銷。哦對了,你的手機……”
她點開了手機上的點餐APP,說:“正好我也餓了,我幫你一起點吧。你喜歡吃過橋米線嗎?”“好,好啊!”其實他記得自己以前並沒有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