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遺書的疑竇(上)

第六十六章 遺書的疑竇(上)

?“甜蜜的歌聲已成記憶里遠去的絕響,

璀璨的田園化為死寂中森嚴的城壁,

破裂的街道猶如我那被撕碎的心靈,

任我心底的嘶吼化作震穿他們耳膜的巨雷!

任我胸中的怒焰噴薄而出將他們徹底吞沒!

任他們的鮮血凝成紅色雨滴灑滿每個角落!

祝福我吧!他們將在泥土中腐爛,而我將迎接涅槃!”

“就是……這個。我和宋大夫幾乎同時收到的,當時我們倆都有些懵,還猶豫着是馬上給他打個電話還是等等看他會不會接着發,然後,然後就……”李芸清感到自己的情緒越來越難以克制了。“你能確定還有誰接着這個短訊了嗎?”捧着她的手機,但丁將目光從熒幕移開,看看她的臉色,真有兒不忍心繼續問下去。“胡老師主動給我打了電話,問他這是什麼意思。我讓他問問中心有沒有別的人也收到了,他後來告訴我沒有。我還問了翠妮,她也沒收到。”到這兒,李芸清轉過頭來,問:“你呢?”不等但丁回答,她又反應過來:“哦,你告訴過我了,沒有。啊……那還好。對了,你剛才‘鄭浩輝,或者發短訊的人’,是什麼意思?”

但丁編了個收尾略顯沉重的謊:“看短訊之前,我以為是鄭浩輝的手機號被詐騙犯盜取了,然後騙子發什麼‘我被綁架了,你們不出錢贖我他們就撕票’之類的話嚇唬你們。但顯然我錯了。”他將手機遞還她,盯着她剛才攥成拳的手約有三秒鐘。“芸姐,我真希望能對你‘別擔心,沒事兒的’,但那更象是在哄你,這時候兒哄恐怕不解決問題。所以我得:多加心,注意安全。有的事兒,該我干一下兒了。”“你?你要幹什麼?”“具體的……還不清楚啊,但是是為了咱們,也許……也得為了鄭浩輝。我不能因為沒收到短訊就袖手旁觀。”他抬眼凝望了一會兒,然後抬起右臂,視線先是轉回到她的手上,既而又移到她的肩膀,最後右手輕輕了一下她的後背。“大學打籃球兒的時候兒,我習慣這麼鼓勵一下兒隊友兒,當然用的勁兒要比這大兒。”他向李芸清解釋道,“不過我相信你其實不需要什麼鼓勵,因為我認識的你,比包括我在內的很多男人都要更沉着、更堅毅。所以我只想提出兩個請求:第一,千萬注意你自身的安全,但別太緊張;第二,我需要請十天假,請你批准。”“你認識警察或者政府里的人?”李芸清問。“不認識。”但丁搖搖頭,“得我自己來。”“你別干傻事!”“別擔心,不會的。我一個人的話連跟快餐店的服務員兒叫板也不敢。”

如果北京壅塞的地面交通有什麼好處的話,那就是給了但丁充足的時間去沉澱思緒。李芸清問他要幹什麼的時候,他的確還沒想清楚。他屬於那種不容易當即洞悉形勢、辨明方向的人,必須多花些工夫深思熟慮、反覆斟酌。“這傢伙有兩疏忽。”於是,等到下午他因堵車而罕見地出現了遲到、默默趕至東遠印刷廠時,在早已等候的愚公、刑天和簡愛面前,一套完整的推論已然成熟於他的胸中了,“正是這兩使我確信,這則詩一樣的短訊絕不是出自鄭浩輝之手。”

這次組會議雖然開得緊急,卻不是臨時才召集大家的。那晚在相思豆夜總會,刑天與但丁最後交談的內容,便是於第二天召集大家開一次會(由刑天通知其他人),交換一下“旁觀者”的新情報以確定是否需要調整現行的方案。然而此刻但丁卻隱約有些不尋常的感覺——儘管“同事”們集中精力聽他闡釋憑什麼判斷發短訊的人不是鄭浩輝,不過從細微處觀其神態,他們都好像心裏裝着什麼事。但丁沒有多想,進一步分析道:“第一,我相信收到這條兒短訊的肯定不止救助中心的這幾個——發短訊的傢伙肯定發給了自以為所有和鄭浩輝有交情的人,可他偏偏漏掉了我,因為他想不到鄭浩輝曾經和我一起喝酒交心……”“你倆一塊兒吃飯的事兒,不是發短訊定的么?”刑天插口,“鄭浩輝手機里有你的號兒,而且有機會跟他出來吃飯、‘聊聊’的人,在救助中心也沒幾個吧?”“所以那是一個疏忽!要是鄭浩輝發,一定有我的份兒。而真正編出短訊的那個人要麼沒把我們之間通的那兩條兒短訊當回事兒,要麼就壓根兒不知道我們吃了飯喝了酒!”

“第二,鄭浩輝是寫不出這樣兒的文字的。”但丁胸有成竹地,“他有一兒畫漫畫的本事,但沒有多強的語言天賦,更不是詩人。通過和他接觸的經驗,我對此非常肯定。看看這首詩,編它的人意在使大家相信這是鄭浩輝的絕命詩,因而試圖從字裏行間表現出一種絕望的情感。可鄭浩輝如果真的產生這種情感——且不論會不會做什麼肢體動作——他一定會用直白的語言徹底地宣洩出來,顧不上雕飾措辭。而瞧瞧這首詩,哼哼!倒是選用了不少煽情的修辭和意象,可惜太注重展示文采,卻制約了情感的抒發,實在是弄巧成拙。不是代筆,他自己是不會如此本末倒置的。”

愚公今天沒有備茶,但丁滔滔不絕了半天,覺得口有兒干,便擰開了放在面前的礦泉水。短暫的沉寂中,愚公三人並未提出一句疑問,但丁於是更進一步講道:“以以上兩為基礎,我又開始想像:編髮短訊的究竟是什麼人?”“看來你有嫌疑對象了?”愚公問。“這個人不了解我和鄭浩輝的交往,也很可能不了解我這全天候志願者。據此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最晚自我第一次去帝子佳園開始,這個人就已經從鄭浩輝的生活中消失了。”“已經?”簡愛兩眼一亮,“你是曾經……”“沒錯!這個人曾經出現在他的生活里,而且和他關係十分親近,熟悉他的心思和情緒,尤其對他的煩惱了如指掌,明白怎樣將煩惱燃,變成噴涌的怒火。”

刑天收起把玩了一陣的指甲刀,使勁兒搓了搓手,他大致料到但丁所指的人是誰了。“雖然聽着有兒不可思議,但我判斷,這人應該就是鄭浩輝的新娘!”果然但丁最後的結論不出刑天所料,包括緊接着的那句話:“而且她有同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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