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消失的舊址
?“據悉,互相檢舉的兩人均為該縣的前任幹部,都曾在縣鎮府擔任負責引資的要職,但並不是同一屆。目前,不僅肖某和梁某正被調查,而且由二人的檢舉信牽扯出的一系列人員也將面臨調查組的質詢……”
火車內,右邊座上那個着裝和神情都一本正經的中年人左手捧着手機全神貫注地瀏覽翼騰網。卓吾不經意間轉過頭去一瞥,恰巧瞥見了一道標題:北京兩前任官員相互舉報,牽出縣政府瀆職窩案。
中年人坐在卓吾右邊,他看得比較慢,也沒怎麼在意卓吾的探頭探腦。因此這條新聞基本被卓吾看全了。沒想到的是,文中提到的的這個縣,竟然是王志梓的故鄉!
加入犯規小組后參加的第一次全體會議上,他就曾提議趁熱打鐵,把那個縣裏過去和王志梓有所勾結、為其提供便利的贓官也一網打盡。愚公卻笑着否決了,亦不解釋原因。卓吾有diǎn兒不甘心,以為是愚公沒這個膽量。“用不着多此一舉。”愚公這句輕描淡寫的話當時卻被他忽略了,現在回味起來,他終於明白,愚公這麼說並不是敷衍。王志梓的公司後來分崩離析,但丁跟他說起過,可是其內部相互傾軋的情形他並不了解。今日看到這條新聞,他不難想像到這是王志梓出事後,此前縣裏與他“有染”的官員們人人自危,主動將昔日的同僚檢舉出來爭取減輕自己的罪責或者撇清關係,這樣的“狗咬狗”直接造成了“一鍋端”的效果,所有涉事者的光榮事迹於是都暴露了出來。
隔岸觀火,上策!畢竟是在火車車廂里,卓吾不敢把興奮勁兒表現出來,內心則十分佩服愚公的長遠眼光。只是由“隔岸觀火”聯想到眼下的“旁觀”,他的情緒又迅速低落下來,他轉回了頭,無心接着看下面那條題為《陳年車禍重現疑diǎn,辦案人員疑替肇事者掩蓋痕迹》的新聞。
這一次的旁觀,也會有好的結果嗎?
按照鄭浩輝身份證件上的信息,來到這座應當稱作“他的家鄉”的城市、找到他的“家庭住址”所屬的街道並不困難。自然,白蛇預料到他不會坐在家裏等着自己登門拜會,她想找的是鄭浩輝的父母,或者鄰居,從他們對鄭浩輝成長的憶述中覓得一些有助於搜尋其蹤跡的片斷,不曾想,這也不大容易了。
伴隨着城市化的大潮,如今國內二三線城市中鋼筋水泥高樓大廈的擴張之勢也愈來愈猛烈,這座城市亦不例外。剛到達鄭浩輝身份證上登記的地址時,呈現在白蛇眼前的是一條嶄新的林立着兩層的仿古式辦公小樓的商業街。她已經打聽到這條街變更了名稱——與從前的幾乎沒有一個字是重複的,循着它延伸的方向往裏走,一面走一面打量每棟房子的門牌及長時間停留在其旁邊的人。不,門牌當然都是全新的,沒有一diǎn兒過去的痕迹遺留下來,如此無從核對哪裏是鄭浩輝家的舊址。而從這周圍的人當中,恐怕也難找得到幾個原來的老住戶,那些偶爾在逗留房前與路邊的人,哪怕是一個背着手慢吞吞閑溜達的老頭或老太太,觀其舉止、衣着和氣色,白蛇也不敢斷定他就是曾經的老居民。這是她以小偷的習慣對陌生人作出的觀察,與但丁相比角度和側重diǎn均大不相同,因為她有她所追求的結果,但在今天這些人身上,她沒有足夠的把握。
她掉頭返回,走進街口的一家小超市買水喝,付賬時和超市的老闆娘搭了兩句話。老闆娘告訴她,大約三年前這條街開始翻建,老住戶早都搬遷走了。遊客模樣的白蛇喝着礦泉水,竊喜方才沒有貿然攔住某個路人跟他提“鄭浩輝”這個名字。她裝作無所謂地問:“那當初搬遷的時候給多少錢?老百姓有沒有覺得不合理於是抗拆的?”“錢具體給多少我也不清楚,聽說也不算少。抗拆鬧事的好像是沒有,而且要我覺得也不可能有。”老闆娘是外地人,來本市才一年多,白蛇試着搭訕幾句,已知她對這地方了解較少,那她為何會很有把握的說“不可能有”?“你不知道吧?這條街原來挺破敗的,也亂,剩下的那些老住戶肯定巴不得搬遷走!還有啊,我聽人家說……原來有好多……賣身的住在這地方。”“嗯?”白蛇對着老闆娘驚訝地眨了眨眼睛,然後害羞地低下頭。
走出門外,她站在街邊,意味深長地朝東南方向望過去,差不多隔了兩條街,“隆勝莊園”的四個大字分別豎在四幢大概有三十層高的大樓dǐng上,赫然可見。唉,不能用智能手機和導航儀,不然直接就可以查到他們離得這麼近了。為保證安全和隱秘,到湖南后,白蛇連網吧都沒去過,全靠在火車站買的一冊本市導遊圖給自己引路。也許是隆勝莊園新近落成的緣故,在這張最新版的地圖上它並沒有被標註出來。此刻,白蛇心裏想的是這個樓盤與這條街道之間的聯繫,而且不僅僅是路程、地理位置方面的。
隔開隆勝莊園與商業街的那兩條大街連接着一些依然沒有被開發的小巷,當天漸漸黑下來,白蛇換上她此行帶的另一身衣服——一套讓她看起來更清新的潔白休閑裝,徘徊於這些巷子附近。
算起來,卓吾應該是在今天凌晨到達了本市。上午她的手機也收到了一則養生廣告,看起來很像是他發的密碼短訊,約她中午在某大商場碰面,但她沒有去,而是按自己的原計劃去了商業街。即便是她現在散步的地方,也與卓吾提出的地diǎn有較遠的距離。其實,她與其說是在散步,不如說是在等待。
“美女,一個人,悶不悶啊?”
拐進這道陰暗而無人的巷子時,白蛇已感覺到有人跟在自己後面。徑直走向深處,果然是個死胡同。不懷好意的腳步聲始終尾隨着,聽得出不是一個人。她轉過身來,看見三個男青年並排站着,擋住了她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