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資深伴娘
?淡看着外面漫天的霧霾吞沒了距窗口最近的高樓和立交橋,簡愛托起那潔凈的褐色瓷杯,最後品了一口裏面的白開水,既而將剩下的一點兒帶鹼的根兒輕潑進旁邊抽屜柜上的那盆仙人球里。
“早起喝一杯白開水,有清潔腸道的功效。”這是她每天起床洗漱時對自己的叮囑。實際上在北京,她最懷念的是浙江老家的水。隨父母搬過來時,她只是個十四歲的初中生,而且她不像但丁那樣年紀輕輕就喜歡懷舊。於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浸淫於21世紀的生活潮流和節奏之中,老家的許多她小時候所接觸的日常事物都伴隨着時光,在只於考上大學當年的暑假及二十七歲那年的初春回過兩次老家的她的腦海中變得模糊了,猶如今天她眼中窗外的建築物。但是,清澈甘甜的故鄉水的滋味卻彷彿深深存留在她的舌尖和心頭,並在早上的這個時刻更顯濃郁。
餐桌上擺着兩片加熱過的麵包,一隻煎雞蛋,和一杯溫乎的牛奶,盛放它們的白色瓷碟和瓷杯潔凈得幾乎可以當鏡子使。明天或者後天,麵包、牛奶將被中式點心和稠粥所替代,雞蛋則要換成煮的,另外還會添一碟鹹菜。假如她有興趣端起手機把每日為自己準備的這份早餐拍下來,發到微博微信上,相信也能收穫不少點擊和留言,但她厭惡那樣做。
“這是我好不容易托着個靠譜兒的關係得着的信兒:辦案人員確定了,的確有個女的跟鄭浩輝一塊兒住。帝子家園和度假村都有人證實這點……可是,他們都沒見過這女的長什麼樣兒,因為她老是遮着臉。婚禮那天,鄭浩輝開車先把她送到那兒,度假村的人說,她低着頭兒,臉被圍巾矇著,鄭浩輝摟着她,陪她進了新娘房兒,然後她就再沒出來……”
“吃飯時最好別去想那些費神的事情,比如工作,否則既影響胃口和心情,又影響消化。”電視台養生節目裏的某位專家所持的這種觀點,亦是簡愛堅決認同的,可惜許多時候迫不得已,她無法將之貫徹於實踐中。然而現在,她卻是主動回味起刑天的話來的。
“是的,他們當然要提取指紋,還有其他樣本,一開始就去度假村和別墅那兒取了……哼哼,最邪門兒的就是這個,他們連這個賈妍的一枚指紋、一根兒頭髮都沒找到……不,不是他們笨,是那些地方兒根本就沒有,就好像被專門兒打掃過似的,有鄭浩輝的,有工作人員的,但就是沒有這女的的。”
最後一口牛奶喝下,她也停止了對兩天前的這份最新情報的梳理。將餐具洗得光亮如新后,她返回卧室。微弱的晨曦穿透重重濃霧,投射到暗黃色的窗帘上,映得整個屋子一片昏暗。簡愛關上屋門,端坐於深紅色的梳妝枱前,審視着鏡子中那個奔向四十歲的自己,默默鑒賞着自己失去光澤的容顏和漸顯松垮的皮膚。作為一個在學校工作的人,她平日的妝化得雅而不濃,更突出成熟與沉穩,這固然增強了她的職業女性氣質,卻難以掩飾她身為女人年華流逝的無奈。
她起身脫去睡衣,打開旁邊的衣櫃,取出了幾件平時捨不得穿的漂亮衣服。幸好,由於常年保持相對健康的飲食習慣,她的身材並未發生多大變化,這些衣服都還穿得下。只不過,今天穿上它們,不是為了她本人,也不是為了某位“悅己者”。
“又去當伴娘?好,這是你第幾次了?還準備當幾次?”昨晚,母親在電話中冷冷地對她說了這樣的話。其實,簡愛心裏記得清楚,從二十三歲第一次當開始,這將是第五次。頭一回當的時候,她還很興奮,並且懷着些許期待,此後再當便越來越對這個身份感到麻木了。此次的喜事,新娘是她辦公室的同事,上個月剛過完三十二歲生日,請簡愛做伴娘並不意味着兩人的關係有多麼親密,真實的原因是這位同事的身邊尋不出一個有多年交情而又沒過結婚的女伴了。
“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母親的文學造詣很有限,但不知何時起這兩句詩她卻背得爛熟,“總是當伴娘,你打算什麼時候當新娘呢?”“媽媽,我說過了,你不用擔心,我心裏有數。”“不要敷衍我了,你有數的話,和我說說怎麼樣?”“媽媽,已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放心,我對我的事情有耐心,而你要對我有信心。”
聽到電話另一頭沉默一會兒,最終傳來“嘟嘟”的聲音,簡愛把電話掛上了。
昨晚的這番交談到底沒有被有關“旁觀者”的思考壓抑住,重新湧上了簡愛的腦海。本來,她不想把這事告訴母親的,可是學校里一個父親以前的學生也受邀參加這次婚禮,於是她在打電話問候師母的時候說漏了嘴。至於不想說的原因,其一自然是不願讓母親受刺激,其二是這個伴娘她險些就用不着當了。同事嫁的是一家出版社的領導的侄子,按照原先的計劃,他們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東南亞度婚假了。哪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原定的婚禮日期前三天,同事中午接了個電話,卻躲到廁所啜泣起來,直到被別的同事在上廁所時發現。帶她回辦公室一問,居然是她老公和她的婚禮化妝師搞上了。那化妝師二十齣頭,長得水靈,打扮得也挺妖媚,這丫頭故作溫柔地給她發來一條短訊,聲稱和她老公發生了關係,她老公準備悔婚。看來這樁婚姻要演變成一場鬧劇,誰知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又發生了轉折——她老公沒有出軌,是那個化妝師給她試妝時鬼使神差地迷上了他,認為他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子,便學着言情劇中的套路來了這麼一招。如此一頓折騰,好歹真相大白,他們的婚期卻被耽擱,不得不延後一段時間。不過,這恰好又給了簡愛以伴娘名義為犯規小組實施調查的機會。
“不用猜也知道,鄭浩輝已經被當成嫌疑人了。賈妍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連痕迹也被清乾淨了,換我辦案,也得懷疑是他乾的,而且他現在就像是畏罪潛逃。”但是,刑天也表示,警方似乎對鄭浩輝的“聊天記錄”沒有反應,如同根本沒看過那些自言自語一樣,這是為什麼,他也說不清。而簡愛通過與紅都麗人的接觸,早已知悉了跟他們合作的模特表演公司——也就是鄭浩輝婚禮上被綁的兩位蛋糕天使所屬的公司的名稱和地址。今天,她決心打着新娘的旗號去那裏偵察一趟。聽人說過,有的模特會受人包養,甚至當“小三”,不管是真是假,結合鄭浩輝的嫌疑和同事的遭遇,她有一種假設:兩名天使中的某一位在賈妍失蹤的過程中扮演的不單單是受害者的角色。今天去探個端倪,也可以瞧瞧她們兩個有沒有可能是別有用心的“小三”。
美麗又合身的衣服穿到身上,為她增色不少。簡愛面對鏡中自己的倩影,心緒忽地一陣波動,換作但丁,或許會追憶起數年前的某一次自己穿得這麼漂亮的時候,但她沒有。
媽媽呀,你以為我不比你更在乎這件事情嗎?只是每當我真的在乎起來,最後的結果都是有人受傷害,要麼是我,要麼是我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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