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血樓盤,紫果汁(上)
?翻完最後一頁紙,只見下面還壓着一張同樣打印在A4紙上的圖,確切地說,是一張由繪圖軟件加工過的電子版售房廣告。廣告原本應該是很平常的,介紹的是開盤不久的隆勝莊園,可以想像出它曾配有此類廣告慣用的詩一般的宣傳語和意境十足的概念圖:夾在藍天與碧水之間,坐落於茵茵草地上的一片樓宇。然而經過了“再創造”,這張廣告已不可能帶給人絲毫愜意、宜人的感受:概念圖的背景色被替換為了火光的顏色,彷彿那些樓房正遭到衝天的火焰的吞噬;天空則是一片灰暗,陰沉得可怖;樓邊的一灣水變成了紅色,猶如一大灘鮮血充溢於池塘之中;綠草地上平添了數具骷髏,橫七豎八地躺倒;樓房頂上也懸着骷髏,卻跟草地上的那些不一樣,那是一個被兩根交叉的骨頭架起的骷髏頭,典型的海盜旗圖案;概念圖兩側的宣傳語被悉數塗抹,代之以一副上下聯:“雙手劈開生死路,一刀割斷是非根。”“卓吾說,這副對聯是古代屠戶門上經常貼的。”愚公補充道。
“這個樓盤,是在鄭浩輝的老家啊。”刑天下意識地摸了摸衣兜,“咳咳……要讓但丁說准了,難不成他要下手的人,就跟這隆勝莊園有關係,比如他爸?”“網上和公共媒體中能查到的和隆勝莊園有關的人物,還沒有一個姓鄭的,當然,沒準兒哪個是他的舅舅或者姑父。”愚公冷冷說著,“根據目前公開的信息,這塊地皮過去屬於郊區的一家老國營工廠,廠子倒閉以後閑置了很長一段時間,原因不明。五年前,地產商買下了它及附近的部分地段,蓋起了現在的商品房。”“附近的地段?”“對,原來的工廠周邊有少量老舊的平房,是些店鋪和民居,開發商正式出價前,當地政府對這些房屋進行了拆遷改造。”“哦?”“不過公開的信息里也說,這次拆遷進行得比較順利,沒有出現貪腐情況,也沒有引起和居民的任何衝突。哼哼,不知道這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刑天攥緊拳頭抵住口狠咳幾聲,道:既然鄭浩輝要回老家了,咱們最近能不能派誰‘陪’他去一趟,越快越好。”愚公點頭表示同意,無論如何,小組有必要掌握更詳細的涉及隆勝莊園的地產商方面與政府機構的人員的名單,以及幾年前拆遷的具體情況。“你和卓吾暫時不宜出頭露面,那,要去就只能是白蛇去了。”但愚公明白,行動建立在把鄭浩輝當做頭號懷疑對象及潛在兇手的前提之上,而他認為小組不能在一條道上走到黑。當他正準備說明這一點時,刑天又開口了:“你說這隆勝莊園跟他老婆有沒有……咳咳……等會兒,往回想一想,他和他老婆住一塊兒的話,還用得着上網聊天兒,而且竟然是自個兒和自個兒聊?”“但丁說過,鄭浩輝去救助中心找心理醫生是間接幫他老婆治病,而這些‘聊天記錄’分明像一個精神病人的自己跟自己發牢騷。”愚公沿着這一思路思考起來,“那麼,或者‘傑瑞的湯姆’這個號就是他老婆用的,或者,真正有病的是鄭浩輝。如果后一種假設成立,那位賈妍小姐失蹤的實情就很值得推敲了。”
老刑警一面咳嗽着一面將打印稿往回翻,“第一頁上,最早的一條兒……咳咳……是大概十個月之前發的,但願這沒被篡改過。那,他們倆認識多長時間了?”
愚公由挎包里摸出一盒潤喉糖遞給刑天,刑天聽得屋外似有別的部門的同事經過,笑着接過來,以眼神向愚公表示感謝,然後誇張地一拍桌子,喝道:“呸,你丫這是想賄賂執法人員嗎?告訴你……咳咳……沒門兒!”
窗戶貼了膜,裡外相互看不見。戲演好了,愚公便小聲回答但丁的問題:“不知道,而且難說有幾個人真的知道。我們暫時也沒法確定,有沒有更早的記錄被刪掉了。”“白蛇在那兒找到別的電腦了嗎?”“沒有。幹嘛問這個?”刑天重新看了看第一頁標註的日期,說:“我覺得……咳咳……以鄭浩輝的性格,他肯定會好好兒保存所謂的他和他老婆的聊天兒記錄。所以哪怕換了新電腦,他也捨不得把存着過去的記錄的……咳咳咳……舊電腦扔了。”
愚公咂咂嘴,道:“只能假設他沒有舊電腦了。如果有,不放在別墅,他還可能藏哪兒?老家?查這個就真成了捕風捉影了。想了解他們倆的羅曼史,現成的途徑有兩條:一是帝子佳園的保安和他們的鄰居,但咱們跟這些人都不熟,想儘快打聽出實質性的東西不太容易;二是但丁的救助中心,那裏一定有人清楚一些情況。”“這個,我拿回去再研究研究?”刑天將打印稿重新疊起來,對愚公說。“這份就是給你的,我手裏還有一份。”
刑天掀起制服的領口,從襯衣胸口位置一個帶拉鎖的兜里掏出一隻空煙盒,將疊好的紙塞進盒中,再放回兜內。“愚公,那屋兒里,那別墅里,有沒有鄭浩輝老婆的東西,像照片兒、化妝品、首飾什麼的?”他突然問。“沒有。”愚公想了想,道。刑天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他快速地把那幾張紙又取出來,抽出了最後一頁聊天記錄。
愚公品味着他的話,大白天的忽地也感到不寒而慄:“你懷疑他老婆家裏跟隆勝莊園有關係,而他老婆其實是他在得知了這種關係以後弄消失的?”
按時間推算,“傑瑞的湯姆”的最後一次聊天發生在鄭浩輝婚禮前九天,內容也不長。
“我的湯姆,剩下不到十天了,我真激動,也很緊張。”
“親愛的,聽我說,再過不到十天,我們將永遠在一起。別擔心,誰也別想拆散我們!”
“真的嗎,永遠?”
“真的,因為我決不允許任何人任何力量把我們分開!”
“不,我想得沒這麼深。”刑天深吸了一口氣,“我是想起了以前……咳咳……以前哪次小組會議上自己提的一個問題:‘知道新娘長什麼樣兒?’現在這個問題得改一改,改成……咳咳……改成‘有沒有賈妍這人兒’。”
愚公愣了一下,接着馬上反應過來:關於鄭浩輝的妻子賈妍小姐,“旁觀者”行動中小組成員已接觸的所有對象都不曾聲稱自己見過她,除了鄭浩輝。假如她真的僅僅存在於鄭浩輝的幻想當中,如同“傑瑞的湯姆”的那個實際是他本人的“聊天夥伴”,許多事情似乎就有了合理的解釋。
不過,那道暗門也是他打通的么?干擾愚公和卓吾的調查也是他主使的么?犯規小組領導者的思維進一步延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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