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華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另一種涼九歡

蒼華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另一種涼九歡

涼九歡震驚地看着她,想也未想就接過來,雙手緊緊握住,

她有很多疑問想問,卻不知如何問:“是你救了他,”

“這就是玉無瑕殘存的一縷魂魄,他本就是靠着天命劍的神力存活,如今你已經恢復神魔之體,可將他這點意念重新注入天命劍中,”

“那樣玉哥哥就能復活,好,我馬上就……”

“很難,他本就該消失了,只是那些執念太沉重才能不會完全消失,”

“你一定有辦法復活他,不然不會,”

黑衣女沉默了片刻,“的確還有一法子,尚且不說其危險程度,即便你復活了他,他也會失了前塵所有記憶,我想,他並不想忘了你,”

涼九歡動用神魔之體,將玉無瑕封印在天命劍中,尋找各種方法,將他救活,

“謝謝你,”

“不用謝我,是他的執念太深了,”她見她抱着那玉瓶,笑得純真,那瓶子的上空驀然出現了一道白衣身影,正溫柔地看着她,

曾經,因為一個荷包,涼九歡遇見了玉無瑕,

那時細雨斜飛,一身白衣的身影端立在漫天雲霧之中,一張潔白如玉的臉,比天地間的雲色更透明,只是那透明卻濃如深墨,濃到化不開,濃到褪去了所有的溫度,如他手中的簫聲嗚咽寒索,

而就是那份透明,深深地吸引住她,慢慢地靠近了他,

少女初到人界,懵懂天真,不懂愛為何物,玉人淡立,匆匆行人蹭住少女瘦弱的肩膀,差點一個不穩就要栽倒在地,如玉無骨之手,伸出虛扶了少女一下,卻又因為水濕橋滑,最終少女生生地撞到了玉人的懷中,

此後,少女便永遠記得那一刻,玉人的懷中無香,無暖,清寂,寒涼,

此刻,玉人仍是那般一襲飄逸白衣,顏如冠玉,如雲煙似的墨黑長發飄然垂落,看似弱不禁風,卻清冷如堅,

令涼九歡激動不已的,是那玉人眼中的笑,直達眼底,

可以說這是有了靈魂的玉無瑕,

“玉哥哥……玉哥哥,太好了,太好了,玉哥哥你沒死,真是太好了,我,我是開心的,不知道怎麼會哭……對不起玉哥哥……我好開心……”

雙手使勁兒的擦着臉上像發洪水的淚珠,又急又羞,說出的話,勉強才能連成通暢,

“九歡姑娘,這世上有很多種意義的淚,你的這種叫喜極而泣哦,所以玉哥哥感受到了你的開心,”

“嗯嗯嗯,呵呵……”話語尊禮,卻意外的讓人聽着親昵,玉無瑕微笑着看着她,涼九歡終於忍不住傻笑起來,

這樣的玉哥哥,真的鮮活了起來,

她開心地跑過去想要抱住他,卻猛然撲了個空,她急着忙轉身看向始終安靜地站在那裏的玉人,恐道:“玉哥哥,這,這是怎麼回事,”

玉無瑕忙安慰她:“九歡姑娘,不要擔心,我在這裏,一直都在,”

他始終在他面前,一步的距離,可是她卻如何也抱不住他,他也想張開雙臂回應她,可是當他這麼去做時,自己的身體慢慢變成了透明,直到消失不見,

“玉哥哥,玉……”

失而復得的大喜讓涼九歡看到再次嘗到得而復失的痛楚,她望着那飄在半空中,一寸寸吸走玉無瑕的玉瓶,連忙轉身看向那個始終安靜的黑衣女人,“這……這是怎麼回事,”

黑衣女人對她的驚恐和憤怒,無波無瀾道:“這是他的殘魂,”

涼九歡屏息等待她下文,

“他暫時只能勉強能維持現在的人形,就連同你說話,也是勉強而已,你看過他與你手中的天命劍之間的淵源,生魂鑄劍,是劍的神力,護住他的魂飛魄散,”

“我要救他,如何做才能救他,”話中篤定黑衣女人會告訴她,

“將他已經修養好的殘魂融入天命劍,用天命劍的神力養好他的魂魄,但是,他卻永遠不能離開天命劍,此後他就是天命劍,天命劍就是他,然而,這些,只有你能做到,”

她聽明白了,這是要將玉無瑕與天命劍合二為一,天命劍傷了,他便傷了,天命劍斷了,他便……

她看着那個黑衣女人,她身上所散發的神秘與神力,只怕並不低於姚應華,

“你是說神魔之力,”涼九歡驚愕地看着她,企圖從她臉上發現什麼,

此刻她手中握着玉無瑕的殘魂,以及回想到那天他與眼前黑衣女人的對話,如果她還聯想不到,她就是玉無瑕和西陵鳳口中的主人,她簡直真是愚不可及,

既是想通這些,那麼指示西陵鳳不斷想殺掉自己人,以及同樣被那個也幾度想殺了自己的流陌稱之為主人的人,不就是眼前的黑衣女人嗎,

所以……“你,不是她,”

“哦,何以見得,”

她是指的誰,彷彿不用涼九歡多說,黑衣女人便知她所指,

“嵐音女神不會千方百計,甚至從千年前開始就計劃想殺掉我,更不會讓我恢復神魔之力,危及到六界蒼生……她,我知曉嵐音女神有多喜歡君上,而你,幾次三番要殺他,更重要的是,在你聽到我提起君上的眼中,根本毫無感情,”

就是那樣一雙無波無瀾的空洞雙眸,出賣了她自己,

其實她這般猜測,還有一個畫面清晰地出現在腦海中,

當初,姚應華帶着半昏迷的她來到這裏,求去冰葉蟲時,這個女人在遙遠的冰川銀峰上出現過,

那時,她的視覺也不知為何會突然異常靈敏起來,彷彿隔絕千里,她也能看清她,所以,當黑衣女人看到他們的到來時,清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就消失不見了,

而,就是這一眼,被躺在姚應華懷中的她,給偏偏不小心看了去,只是當初她半昏迷着,並沒有多想,可如今細細想來,該如何描述那是怎樣的一眼呢,

這個女人說話,無情,她不知道她的無情來自那裏,現在回想那一眼,終於想到了,那無情似乎一切都來自於一個男人,

姚應華,

“有趣,這麼說,你現在準備好接受答案了吧,”

“這麼說,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內,對嗎,”

“我沒有掌握,只是旁觀,”

袖手旁觀,

“我不是那個匡扶正義的嵐音女神,,任何人都與我無關,我為何要救,”

一雙永無波瀾的血眸,靜觀六界,俯視九天,

這是一個沒有靈魂的女人,只是一個以“天下蒼生”為棋子,下一場“輪迴死局”的人,

而涼九歡,就是這棋局中,最關鍵的一枚令她“算無遺策”的死子,

“你,你到底是誰,嵐音女神她,她怎麼了……”

“對,我當然不是她,”黑衣女子背對着她,望着整個嵐音島,許久之後,她從臉上摘下黑色面紗,緩緩轉過身,“因為,我就是你自己啊,”

那一張怎樣的臉,

與涼九歡一模一樣的容顏,卻截然相反的氣質,

九天八荒遙遠的千里之外,一汪海之央,一孤島之內,一高峰之上,站着一個面無表情的黑袍絕代女子,

三千白髮隨風飛揚,隨着黑色面紗的慢慢脫落,四周的空氣與時間彷彿剎那間被凝固和凍結,靜的涼九歡幾乎能聽見,時光映在所露出的面容上的痕迹之聲,

那面容就如她的眼,空洞得很美,美到令人驚駭,

美到,甚至讓人懷疑,她連嘲笑與不屑都不會,

那太費力氣了,她根本絲毫沒這個意願,

她就是這麼不動地站着,隨意地操縱着九天所有人的生死,淡淡地掀起一席輕易就能讓血海罪淵翻騰咆哮的波濤,而他們連至死都渾然無覺,

如果涼九歡是一張白紙,那此女人便是黑玉,

“你,”

“其實你已經猜到了,我曾經用渡夢之術,幾次回到你的夢中,幫你恢復記憶,”

渡夢之術,就是那失傳已久,可以在一個人夢中,改變一個人的秘術,

“只是,你的記憶被他的神源封印的實在太牢固了,我只好,用了七彩朝珠,”

“七彩朝珠,”

“七彩朝珠乃天地至潔之物,我若想附在上面接近你,實在很難,必須耗損一些修為,不過,還好我並沒有惡意,只是看着你的一切就好,那次進入洪荒,差點命喪朝衣衣之手,不過還好有你脖子上的紫珠可以提供神力,供我養傷,”

“不,你不是我,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你啊,那個絕情的你,那個等待殺死有情的你,成全無情之你的你,”

“我不懂,我不懂,”

“其實,以你的能力救他並不難,”

黑衣女子道,她見涼九歡並不說話,也是抗拒自己道出無法接受的真相,也是期待自己指出彌補挽救的法子,

天道即是如此啊,有因必有果,涼九歡,你必須給自己的宿命輪迴做出一個結束,否則永無止境的輪迴,只會是一次次傷痛的更迭,

“與我合體,恢復你所有的記憶,拿回神魔之體,屆時,你自然會明白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與你合體,”

“對,昨日我救玉無瑕的時候,也許你已經感到了我體內所擁有的東西,”

“那是什麼,”

“神魔之力,”

“那我們究竟是誰,”

“這不正是你一直在尋找的答案嗎,”

是啊,涼九歡究竟是誰,

這是她一隻在尋找的答案,自從她化成了人形,但凡見她者都會忍不住感嘆自己有多像另一個人,

自她在嵐音島見了嵐音女神的畫像后,她仍然堅持她根本不像她,

那出塵高潔的氣質,那博愛的胸襟,那默默付出的隱情,不是她這樣一個刁蠻任性,不通事情的野兔子學的來的,

“不,我是涼九歡,我就是我,我只是我自己,我誰也不是,我根本不認識那麼滅世黑蓮,她已經死了……”

“她死了,所以有了你,一個和我一樣,天地不容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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