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華負 第十七章 便宜師父
涼九歡心想，我面子上實在不忍心狠心地拒絕你，可你也得懂得見好就收，莫要她為難啊。
“那你要等我！我一定會回來的！”灰白雄兔信誓旦旦地發完誓終於依依不捨地走了，不留名，不留姓，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在涼九歡的世界裏，和之前的那一百一十隻雄兔子一樣。
八成是被她家美人師叔趕走了，哎。
涼九歡重新躺在那裏翻了個身，心情很不錯地望着頭頂的藍天，大海的聲音嘩啦嘩啦，賞花變成了被賞，還是被雄兔子賞，這讓我真真情何以堪！
也許是打心眼裏不喜歡吧，不然她看了美人師叔五百年的花容月貌，怎麼還是越看越喜歡呢！
以前，有兩三個滿懷渴慕之心，私闖花事谷的天虞山女弟子，見她昏昏欲睡的樣子，忍不住逗她，“你看，涼九歡又遭雄兔轉圈求愛了，真是好可愛的一對兒哦，如果它們倆交配，生出來的小小涼九歡，一定會更加可愛的。”
“哎，它真可憐，我聽說它比咱們都先來天虞山拜師，好像都已經一千年了，奈何體質受限，不能承受山上仙氣滋養，所以呈現出一種發育緩慢之狀。看來今後幻化成人，仍是遙遙無期啊，哎，真可憐。”
“就是啊，它還是蠻可愛的，如若能化成人形，一定是個清秀佳人。”
“嗯嗯嗯，雖不及咱們花容月貌，也不至於會給咱們仙家丟臉。”
……
她們正津津有味地感慨着，就被碰巧到來的敖聽心一棒子趕走了，“哼！幾隻法力低微的女弟子，竟然敢偷窺我師父院門，該打！”
一千年的時間，恍如隔夢。
你說你當年一個好生生的山野之兔，幹嘛非要做那個“跳火燒己給神仙當盤中餐”的大義之舉呢？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涼九歡整整一千年，無論是五百年中的昏睡，還是五百年的清醒，每次思及此，她都想不通。
看來，這個牛角尖只有等她有了機緣，再見了那個紫衣大神后，才能問出個所以然來。儘管……也許……可能……千年的時光，讓他早已認不出了自己。
畢竟，天下萬千野兔都一般模樣。
不過，她足以慶幸，像她這麼幸運被神仙所救，修成兔子精的野兔真實不多。
屆時他仍是高高在上的神君，而她最多只是一隻兔子精，天下間不是有一句比金銀珠寶還真的鐵律——神妖殊途嗎？恐怕……他們之間的緣分以後只會更加南轅北轍了吧。
其實他和她之間還是有一點點說話的機遇的，比如她努力修鍊，把兔子精變成兔子仙就成，但是舉目望望天虞山八千弟子每日起早貪黑的修鍊，她就把這個機遇的時限給無限拉長了。
反正只要她活着，就有機會嘛！相比較此遙不可及的再見，涼九歡更注重眼前的吃喝玩樂。
五百年前，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看見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頭兒摸着鬍子笑眯眯地盯着她說：“謝天謝地，老夫當初就算到老夫的關門弟子必定福大命大，歡寶果真給老夫長臉，雖然天性莽撞了點兒，不過……不管如何，為師去的總算還及時。”
那時她還處於暈乎乎的腦海中只是一個勁兒地好奇，她一隻兔子，怎會躺在舒適的床榻之上？而且還能聽懂一個自作多情的老頭兒自稱是她的師父……這師父真夠便宜的。
更更讓她抓狂的是，這便宜師父居然還親昵無間地給她取那麼一個小白平庸的外號，歡寶，噗噗噗——她簡直是無語問蒼天。
專心糾結這個稱呼，聽得她雲里來霧裏去，只想把自己再弄昏過去，因為她實在是一點都跟不上老頭兒的思路，根本就聽不懂他的任何自言自語。
難道她已經死了？還到了黃泉地府？莫非眼前的是投胎判官？可是……這黃泉地府也忒舒服了點吧？
她瞪着無辜的兔眼，一句話都不說，目瞪口呆地靜觀其變。
而那老頭兒竟然還十分配合地露出一種諱莫如深的“我都懂”表情，高深道：“我的歡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實乃……天運洪福。這些年歡寶不認識為師也實屬常理，只可惜苦了你們母女倆，以後跟着為師，吃香的喝辣的，樣樣不少歡寶！”
這話說極具誘惑力，可是她仍然目瞪口呆，難道他就是那個從天上掉下來，好巧不巧地路過她家門口，將她接生下來並收做徒弟的老神仙師父？
見她神色上了點道，那老頭兒趴到她眼前，神秘兮兮道：“想起神仙師父了吧？銜珠而生的歡寶寶，嘖嘖嘖，瞧瞧老夫起的名字涼九歡這三字，就是鴻運當頭！呵呵，為師知道歡寶會有很多疑問，為師不急。只要歡寶記得以後老夫就是你師父，助你修鍊成仙的師父，剩下的等以後為師會與歡寶詳細講講我們師徒之間的深厚緣分。現在歡寶先好好休息吧。”
算了算了，師父隨便了點，便宜了些，暫時先解決吃喝拉撒再說吧。
隨後的幾日裏，又陸陸續續進來五位俊美非常的男男女女，便宜師父指着他們說那是她的師兄和師姐，她最後挑了一個長着一雙會笑嘻嘻的桃花眼師兄，留下照顧自己。
這位師兄果然不負她望，對着她那雙無辜的紅寶石眼睛，滔滔不絕地將她昏睡在天虞山已經整整五百年的前世今生，都給扒訴了個遍。
他說她可以叫他五師兄或者寶園哥哥，說那個自稱已是她師父的便宜老頭兒，向來喜歡收集根骨奇異的東西，所以當他雲遊在外，正巧遇到一隻銜珠而生的兔崽子，便知她天生具備仙緣，根骨奇佳，遂收她為徒。
等師父閑下來去接她時，正巧遇見她掉入火堆里，便將她救了回來。
關於這個神仙師父，雪媽媽以前無意間說過一次，她當時認為無厘頭，就沒放心上，不想卻是真的！而且看上去這個師父還像是地位很高的樣子！
雪媽媽……儘管寶園哥哥已經告訴她，已過五百年，雪媽媽早已輪迴轉世，可是想起雪媽媽美麗的笑容，她就很難受。
至於她昏睡的五百年，是被烈火所傷，需要靜養。
“你……寶園哥哥，我……我是怪物嗎？”她指的是她昏睡了五百年，她自己都難以相信，更何況是這些守了她五百年的神仙……
“歡寶才不是！在我們神仙界，任何事都會發生，歡寶你，真的是仙緣充沛，不然怎會認識寶哥哥我？”桃花眼一挑，看的她渾身發麻。
明知是安慰，她還是相信了。
等她跪在一個大殿上給那老頭兒磕了三個響頭，再用兩隻前爪給桌上的眾多牌位上了一炷香后，那老頭兒將眾人屏退左右，便給她叨起了話嘮。
“記得當年，為師將歡寶接生出來時，你才有半個手掌那麼大。師父因為急事不能及時帶你回天虞山，只好暫將你託付給一個善良的人家餵養。後來……等我要接回歡寶時，那個人家的女子卻突然重傷難愈，已是奄奄一息。見我來，立即將你瞞着她跑出去偷採藥之事告知了我，那時她已經大限以至，懇求我好好照顧歡寶……師父找到歡寶時，恰好看見你傻乎乎地往火里跳，幸好被師父救下了，一切……總算不晚。”
“師父，你確定……是你救的我嗎？”
她好說歹說也在凡間生存過十年，混跡在動物世界之中，多少有些腦子。
通過幾日絞盡腦汁的捉摸和沉思，她仍然不完全確定，當初隨着她墜入火山中的究竟是誰。
“的確是為師救的歡寶。當時周邊別說是個人，就連一隻螞蟻都沒有，自然是為師救的歡寶。”老頭兒說的義不容辭，大義凜然，滴水不漏，她也不好再懷疑其好意了，只是……
“周邊真的什麼人都沒有嗎？您沒看到一個身穿紫衣錦袍，身上也發著紫光的漂亮大神嗎？”仍然不肯死心，她明明記得他重傷倒地啊，怎會說消失就消失呢？
“沒有。”老頭兒立刻斬釘截鐵地脫口而出，然後避開她的眼睛望着遠處，似是極其認真地想了想，最後仍然堅持己見。
“如果他是大神，那瞬間消失的法術他定是會的，所以為師確實沒有看見他……他長什麼樣，歡寶說說看，說不定為師在仙界見過。”
她搖搖頭：“我，我天生患有‘三丈開外男女不辨，五丈開外人畜不分’的眼疾，所以並未看清他的相貌，只是聽聲音，知道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神仙。”
她醒后，只要努力地去想那一天的情景，額頭就會無緣無故地發燙與疼痛。大家都勸她前塵已成往事，想開一點，莫要多想就會不燙不疼了。
“為師的確沒見到你口中這位大神，也沒有聽說有哪個大神喜歡穿紫衣錦袍的，故一定是你出現了幻覺。焚神山那個地方，戾煞火氣太重，你頭腦發昏，眼睛出現幻覺實屬正常。以後好好跟着為師修鍊，化成人形，修鍊成仙才是正道。”
“可是……我為什麼還要修仙？”
她涼九歡天生好色如狼，膽小如鼠，吃睡如豬，混世如魔，與潔身清苦的修仙之路天生絕緣。若不是遇到浩瀚紫衣大神，才不會動搖她堅決混世的偉大志向。
既然他只是她的幻覺所生而根本不存在，那她就更沒有修仙的理由了。
莫名其妙成了不死系，已是算她賺到。人要知足常樂，不是嗎？額，儘管她只是一隻小小兔子而已。
再說，傳言，神仙的名聲和妖魔的名聲大差不差，確切地說，更差一點。
言而無信簡直是他們守衛天道和平最堂而皇之大開殺戒，最為不要臉的借口……
奇怪，她好像最討厭言而無信之人。
“我接生你時，看你銜珠而生，必是仙緣充沛，再加上焚神火燒而不死，更是根骨奇佳，所以你天生是修仙的好料子啊！”
靈智子見這麼有誠意的實誠話都打不動她，牙一咬再接再厲道：“除了這些，單單說在你大睡的這五百年裏，就吃掉了你三師叔無數的仙草神葯，即便沒有慧根，仙身也具備了啊！所以再修個五百年，化成人形得道成仙肯定是沒問題的了。總之，老夫不管，你已經拜我為師，成為我的關門弟子啦，修仙是必須的！”
她翻了個白眼，這種明顯千方百計忽悠她成為他關門弟子的說詞，也就只有他厚着臉皮說的出來。
“三師叔？”她努力在腦海里搜索了無數個天虞山的人物面孔，確定確實沒有見過此人，但是從她醒來，五位師兄師姐就對她說，在她昏睡的五百年中，都是花事了師叔親歷親為給她治病的，奈何不久前他急於閉關，無緣見她醒來。
“恩，你花事了師叔對你真是好的沒話說，因此，歡寶切莫辜負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