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趙府施粥
太陽此時尚未出來，但天邊映紅的朝霞卻把那陰霾驅散的七七八八。
“吱呀吱呀~”伴隨着軸木牙疼般的聲響，弔橋被緩緩放了下來，接着便從城門洞裏走出幾名兵丁模樣的人，這些人手手中俱是拎着長槍短刀，不過都是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任誰日日重複同樣的工作，有精神才是怪事呢。
“開市嘍~”一名兵丁吆喝了一聲，接着就拄着手中帶鞘的刀，歪歪斜斜的將身子靠在了城牆上，看樣子打算迷瞪一會兒，胸前朴服上那個大大的“勇”字格外的顯眼。
伴隨着吆喝聲，城門的門洞頓時熱鬧起來，背柴的，推車的，帶包袱的，一溜往城門裏走，運糞桶的，買菜的，扛鋤頭的，一溜往城外走，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都他娘的給老子精神點！”一名小軍官模樣的中年漢子看着手下個個都是這幅蔫了吧唧的模樣，頓時大罵起來。不過他也知道，即使有所改觀，但是估計效果也就能持續一會兒，待會兒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日久天長，習以為常。
果不其然，大部分兵丁都將腰板一挺，裝出一副認真模樣。卻有一人依舊如故，不停地打着哈欠。
“郭二頭，你他娘的昨晚上是不是被李寡-婦榨乾了，呦呦，瞧瞧，腿軟的站都站不住了，嘿~”說著小軍官便抬起腳來，朝着一名兵丁踹了過去。
被踹的那名兵丁也不惱，將腰刀夾在了褲襠里，騰出手使勁揉了揉眼睛，討饒道“頭兒，你這可就冤枉俺了，俺昨晚根本沒去李寡-婦那裏，李寡-婦這兩天來天葵了，幹不成那事兒，這幅模樣那是因為俺家的貓兒昨夜叫春叫了大半晚上，俺沒睡好，你多擔待，多擔待。”兵丁邊說邊從一個過路的老漢背筐里抓了一把，然後手裏就多了一枚甜瓜，老漢敢怒不敢言，只好悻悻的繼續往城裏走去。
小軍官剛要說什麼，卻見此時城門洞裏呼啦呼啦湧來了一群人，全是穿着統一樣式的衣服，打頭之人看起來有些氣勢模樣的樣子。
“這不是趙管家嘛！今兒個又來施粥了？”小軍官見了那衣物的樣式以及打頭之人的模樣，急忙上前說道。
“可不是嘛，俺們家老爺說了，今年大澇，咱們赤水城十之三四的地方遭災，正是積德行善時，要連施半拉月的粥米，今兒個才是第五天哩！”旁邊一名家丁說道，看起來很是為自家老爺施粥半月的大手筆感到自豪。
“嗯，今天我們趙府二小姐親自來施粥！”趙管家點了點頭，指着跟在幾輛粥車後面跟着的一頂小軟嬌說道，軟轎旁邊還侍立着一名眉目清秀的小丫鬟。
“趙二小姐親自來了？！！那可不能馬了巴虎的，別讓城外頭那些窮漢衝撞了二小姐，郭二頭、八兒，你們倆跟着趙管家一塊，出了什麼岔子，他娘的給老子小心身上的皮！”小軍官吆了吧喝的大聲吩咐道，生怕別人聽不見。
“那就有勞霍執戟了！”趙管家略有些矜持的拱了拱手。自己可是堂堂趙府三管家，自家老爺的親兄弟可是掌管赤水城軍需的司階，那可是上了品級的官兒，還是七品官呢，可不是這個小小的不入流的城門執戟長可比的，不過既然此人如此上道，那也不能寒了此人心意，多少應付一下。
“應該的，應該的！”小軍官頓時眉開眼笑，連忙閃身吆了巴喝地將過路的百姓驅趕到一旁，讓趙府之人先通過。
一行人在小軍官的前面清道之下走出了城門。
“娘啊，來粥了——”
“快，快，晚了就沒了————”
“狗蛋，碗呢，咱們家的碗呢，快跟爹去搶粥！”
一群衣衫襤褸之人見粥車出來，原本還一個個有氣無力，頓時生龍活虎起來，呼朋引伴，一擁而上，然而快接近粥車的時候，卻自覺拍好了四列隊伍，只不過隊伍內部還在因為前後某個位置而你擁我擠，爭執不休。
趙管家見此，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這些窮漢還算守規矩，不然什麼時候排好隊，什麼時候再放粥！”
“還是三管家您老計謀多，多虧前幾天您一番整治，不然這些刁民.”一名家丁連忙上千拍馬屁，但是還沒說完，三管家卻已經離開，顯然對這些馬屁話早已聽膩了，這名家丁只好在其餘家丁竊笑中悻悻的閉上了嘴，心裏不知道將三管家罵成什麼樣子。
“小姐，都安排好了！”三管家躬身走到小軟轎旁邊說道。
“那就開始吧！”一身脆梨般的聲音從轎子中傳出，聲音悅耳至極，不禁使人遐想連篇。
而後一名身着雪緞，身材婀娜的女子在小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只是頭上戴着面紗，遮住了容顏。
“大兄，大兄——開始放粥了！”遠處護城河邊的柳樹下，一名十歲模樣的女童用力推搡着身邊草席上躺着的一名青壯。
青壯沒有二十歲也是差不多的樣子，身材中等，看起來並不健碩，但是從破舊的夾衫中露出的幾塊硬邦邦的皮肉，就可以看出此人應是有幾分力氣，並非好相與之輩。
“推甚，推甚！”睡得正香着的青壯被女童弄醒之後，彷彿有些惱怒道，一把將女童的小手打到一旁，翻了個身，從側卧變成了仰躺，露出面容來。
方子臉，臉色並不白皙，但也不是經常勞作之人的那種黝黑，幾個淺淺的麻坑，看來小時候出過疹，但是命好，活了下來。
參差不一的胡茬子，分散在下巴周圍，右眼圈有點烏青，也不知道讓誰給打的。
小丫頭撅了撅小嘴，彷彿有些委屈，但是卻不敢再打攪青壯，只能巴巴望了望遠處的粥車，又望了望躺在破席子上的青壯，當下也起了身，穿上滿是星星點點泥巴的小鞋，朝着粥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