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離府
“寧兒！”
楚青合正想叫住她，沈慶卻道：“青合，讓她靜一會吧，她和寧先生多年未見，好不容易久別重逢，當年的玩伴卻成了未婚夫，她一時難以接受，也在情理之中，想通就就是了。”
楚青合點點頭，也就任由裴以寧去了。
裴以寧因為什麼原因情緒失控，沈慶和楚青合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是因為“寧裴”在，沈慶自然要找個明面上的理由搪塞過去。
裴以劍也不說破，起身拱手道：“如此，晚生先告辭了，待明日寧寧情緒穩定了些再來。”
沈慶雙眸動了動，問道：“寧先生遠道而來，如今在哪處下榻？”
“晚生現在住在城東的一家客棧里。”
“住於客棧多不方便，寧先生若是不嫌棄，不如就在沈府住下吧，也好與裴姑娘多培養培養感情。”
“這……”裴以劍有些猶豫，不由自主地望了望楚青合，才道：“是不是不太適合？”
楚青合也擔心裴以劍住在府里與人接觸，會留下痕迹，但偌大的沈府，客人留宿客房也是常有的事，裴以劍既然是遠道而來的故人，還是沈慶親自邀請，哪有拒絕之理，至少，她楚青合是沒有理由反對的，便道：“相爺說的也對，你就住下吧。”
裴以劍無法，只得點頭道：“如此，打擾了。”
沈慶心情似乎有些不錯，大笑道：“何來的打擾，沈府也好久沒熱鬧過啦，多些年輕人，總是好的。”
說著說著，他的神色卻黯然下來，楚青合見勢不對，連忙笑道：“老爺，小裴遠道而來，也該累了，我們且留他歇息吧。寧兒那邊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妾身想去看看。”
沈慶點點頭，揚聲道：“群知，你帶寧先生去歇歇吧。”
裴以劍拱拱手，“晚生告退。”
卻說裴以寧急匆匆從書房跑出來，一路穿過抄手迴廊，慌不擇路，也不知道要到哪兒去。蘇荷緊緊跟在身後，雖然心疼，卻終究是一句話不說，直到碰到沈薄言。
“大少爺！”
聽到蘇荷的聲音，裴以寧這才注意到沈薄言正站在迴廊的那方，安靜地看着她。
她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沈薄言望着她，抬腳向前邁了一步，猶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許久許久，終究只是輕輕喚了一聲：“寧兒，你……回來了。”
裴以寧盯着他，看到他臉上忽隱忽現的悲傷，眼裏的痛苦又深了幾分，“你……方才便知道了，是么？”
沈薄言愣了愣，終於還是低下頭去，輕輕點點頭，“寧裴來的時候，忍冬就已經告訴我了。”
“你為什麼不說？”
聽着裴以寧話里的哽咽之意，沈薄言驟然抬起頭，複雜地看着她，“你要我說什麼？問你這是不是真的？”
親耳聽到最不願意的聽到的答案，大概是一件極為殘酷的事情吧。
裴以寧垂下眼眸，嚅嚅道：“難道你就不曾想過……反抗？”
沈薄言卻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只是道：“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
沈薄言欲言又止，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裴以寧卻是看得明白，心灰意冷地笑了一聲，道：“是啊，丞相之子，又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看着呢。”
且不說他們之間的感情原本只是處於萌芽期，就看沈薄言的身份，他也絕不可能為了她，去反抗他父親，以及這萬惡的世俗。
她是江湖人，行走江湖慣了，難免會染上江湖人常有的隨心所欲，面對着條條框框的世俗禁錮，她多少會有些不屑一顧。什麼婚約，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張廢紙。可沈薄言不同，他生於官府之家，那些什麼君子之禮儀，官府律例，自小耳濡目染，為人處世自然會下意識向世俗看齊。
所以他怎麼可能去與拿着婚約的所謂的寧裴爭？
想明白了這點，裴以寧也不強求了，輕笑道：“我該回去了。”說著也不等沈薄言反應，徑直轉身疾疾地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沈薄言的目光一直跟隨着裴以寧，看着她繞過迴廊，穿過庭院，往後院而去，看着她的身影越來越小，卻終究沒有再邁開一步腳步。
忍冬默默地上前來，“爺？”
沈薄言收回目光，轉頭問道：“那個寧先生，今在何處？”
“聽聞相爺留他在府中暫住，此時應該在客房。”
沈薄言點點頭，“隨我去看看。”
外院客房。
裴以劍正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麼，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規律的敲門聲，連忙回過神來，走過去開了門。
望着眼前星眉俊朗的裴以劍，沈薄言怔了怔，才拱手道：“閣下可是寧裴寧先生？”
“在下正是。不知閣下是……”
裴以劍暗暗打量着台階下謹慎站着的沈薄言，見他謙謙有禮，不由得又暗自感慨了一聲。說來上一次這樣近距離與沈薄言打交道，還是在刺殺安貴妃的那一夜。如今再次相見，依然形同敵人。
見裴以劍一臉疑惑，一旁的忍冬代為答道：“這是相爺長子，沈府大少爺。”
“哦！原來是沈少爺。”裴以劍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道：“不知沈少爺來找在下，所為何事？”
沈薄言頓了頓，卻只是客氣道：“不知寧先生在沈府住得可還習慣？”
“沈府環境幽雅，造型別緻，在下住得十分舒心。”
沈薄言點點頭，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躊躇再三。
裴以劍看在眼裏，輕輕一笑，道：“沈少爺有話不妨直說。”
見裴以劍如此坦誠，沈薄言也不好再拐彎抹角，只好道：“寧先生與裴姑娘多年不見，縱然兒時感情再好，現在也難免有些隔膜。這些年彼此經歷不同，寧先生忽然出現說要娶她為妻，可考慮過她是否願意？可曾想過她是否已經心有所屬？”
聞此言，裴以劍卻是輕笑一聲，似有所思地盯着沈薄言一眼，道：“沈少爺似乎很緊張寧寧？”
感受到裴以劍探究的目光，沈薄言不禁開始懊惱自己的唐突衝動，忙解釋道：“裴姑娘自入府以來就深得上下喜愛，沈某也不自覺中把她當做妹妹看待，如今得知妹妹有個未婚夫婿，我這個當哥哥的，自然是要擔心她今後幸福與否的。”
裴以劍也不置可否，只是道：“這就不勞沈少爺擔心了，我自然會好好對寧寧。”
沈薄言也深知自己此番前來已屬不妥，再者話已至此他也不能再交談下去，便道：“如此，沈某便放心了。請寧先生稍作歇息，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裴以劍點點頭：“沈少爺慢走。”
回去的路上，沈薄言的腳步依舊沉穩，但若細細觀察，卻不難發現，這份沉穩中多了一絲凌亂。
忍冬緊緊跟在身後，見沈薄言一言不發，忍不住問道：“爺，您明明喜歡裴姑娘，方才為何不說？說不定……”
沈薄言驟然停住了腳步，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幽幽地嘆了口氣，“不能壞了她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