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受命
靈篤山位於京都長信城城外西面十五公里處,藏於崇山峻岭之間,常年雲霧縈繞,外界看不清其樣貌。山腳景色雖美,但機關重重,非靈篤山之人方圓三里不得靠近。
比起靈篤山的森嚴,世人更為忌憚的,是生於靈篤山的毒花。
傳說此花僅生存於靈篤山,顏色多變,春紅,夏青,秋黃,冬白,四季更替。但是,沒人見過它的樣子,世人能見的,都不過是花毒娘子留在牆壁上的那抹寥寥幾筆的輪廓。
他們都叫此花為靈篤花。
靈篤山南陡北緩,裴以寧和裴以劍一路飛奔回到靈篤山山腳南面,於一處亂石中尋了機關,很快半山腰上便有一個鐵索吊筏緩緩落下,又載着兩人緩緩上升。
升至半山腰,視線豁然開朗,樓閣處處,佈景精緻,花叢芬芳,在一片燈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
小道由平滑的小石頭鋪就,道旁花叢簇簇,開着的正是江湖人忌憚的靈篤花。
望着腳下盛開嬌艷的靈篤花,裴以寧莞爾一笑,“若是那些人知道靈篤花並無半點毒素,反而是靈篤山重要的食材之一,會做何感想?”
“靈篤花至為珍貴,尋常人吃了強身健體,練武之人吃了能提升內力,他們必然趨之若鶩。”
確實,但凡靈篤山之人,除了裴以寧,個個武功不俗,就是粗使的丫鬟,也是身懷絕技。
裴以寧平靜地搖搖頭,“我們快走吧。”
暮簾閣是靈篤山的主樓,靈篤山的主人鬼卿居住於此。
遠遠的看見鬼卿立於庭院之中,裴以寧兩人連忙加快了腳步,雙雙抱拳行禮道:“師父。”
鬼卿轉過身來,只見他四十歲上下,半束的長發下略帶滄桑,身着素衣長袍,儼然山野閑人。
見兩個愛徒已歸來,鬼卿愁慮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辛苦你們了。”
裴以寧卻注意到了鬼卿臉上的那抹愁緒,不禁道:“師父,可是遇到了難題?”
鬼卿長嘆一聲,“寧兒,你也有十七了吧?”
裴以寧默然點頭,不明師父為何突然說起這個。
“尋常人家的女兒,到了你這個年紀,也已嫁人了,是師父誤了你。”
“師父,你怎麼……”
鬼卿擺擺手,卻轉移了話題,“有僱主指名要你潛入丞相府,盜取前朝遺留密信,並且,取沈慶性命。那密信藏於暗室之中,只有沈慶本人才能開啟。所以,你必須長住於沈府,取得沈慶信任,伺機而動。”
聽到這話,裴以劍頓時擔心地叫起來,“師父,師妹她不懂武功,怎麼能讓師妹深入敵府?”
“正是寧兒不懂武術,才容易讓人放輕戒備。”
裴以寧皺眉,“師父,前朝已覆滅五十年載,天下在南洺朝的統治下已步入正軌,百姓安居樂業,師父怎麼會和前朝餘黨扯上關係?”
鬼卿沉眸,“因為為師與沈慶有一段仇怨。恰好有人找上門來,何樂而不為?”
裴以寧詫異地望着師父,暗自思量。
她和師兄裴以劍都是師父一手撫養長大,自她記事以來就從未發現師父離開過靈篤山,他和沈慶的恩怨從何而來?是師父年輕時結下的么?
“而且那封密信……”鬼卿欲言又止,改口道:“寧兒,也只有你最適合去做這件事情,就當是為了師父,可好?”
裴以寧擰眉,隱隱覺得那封密信也是師父的目的。難道師父真的跟前朝餘黨達成了什麼協議?
“都是任務,去哪裏,取誰性命,又有何區別?”裴以寧低頭,輕聲應了下來。
師父於她有養育之恩,於公於私她都沒有理由拒絕。
靈篤山雖為江湖人所忌憚所不恥的殺手組織,但靈篤山子弟奉行的訓誡卻是“受人正道錢財,殺該殺之人。”
師父能夠應下此樁生意,那沈慶就必然是有該殺之處。
見裴以寧應了下來,鬼卿臉上這才露出一絲喜色,“極好。”想了想又道:“沈慶長子名喚沈薄言,善於解毒,與你相剋,你可要小心,切莫大意暴露了身份。”
“沈薄言?”聽到這個名字,裴以寧意外地揚起眉,“還真是有緣呢。”
“此話何意?”
“我們在宮裏出來時撞見了他,看他那樣子似乎是追查師妹而來,不過他沒有動手。”裴以劍代為答道。
鬼卿點點頭,“雖為武將後代,但沈薄言鍾情於研究醫術,對武術並不太擅長,想來他也知不敵於你。寧兒,今晚早些歇息吧,明日便下山,到了京都,你可直接前往城東的錦繡絲綢店鋪,那裏自會有人接應你入府。”
裴以寧點點頭,和裴以劍離開了暮簾閣。
師父不在,憋了許久的裴以劍終於忍不住發牢騷了,“師父也真是的,就讓你一個人潛入沈府,那沈慶可是曾經在沙場上打滾多年的大將軍啊!這萬一有什麼不慎……不行,師妹,我要陪你去。”
裴以寧無奈,“師兄,我雖然不會武,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再者我也不是初生牛犢了,有些事處理起來,可比你還遊刃有餘呢。而且,你也還有其他任務在身啊。”
裴以劍懊惱,“師妹,我這不是擔心你么……靈篤山個個都會武術,唯獨你。真不知道師父為何不讓你習武。”
裴以寧抬頭遙望着隱隱綽綽的山色,嘆息道:“體質不適合吧……”
師父是這樣告訴她的。
“可是師妹體質並不虛弱啊。”
裴以寧故作輕鬆,回頭望着裴以劍笑道:“許是師父當初考慮周全,料想到有些任務由不會武術的人去完成更適合。有時候不會武功也更加方便不是嗎?比如現在。”
“好像也有幾分道理。”裴以劍被說服了。
裴以寧轉頭收回笑容,不着痕迹地輕嘆一聲。
她也只能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
回到自己所住的知晴閣,蘇荷早已備了熱水在房裏等着了,“小姐,洗洗臉吧。”
裴以寧點頭,接過蘇荷剛擰乾的毛巾仔細地擦了擦。毛巾上的熱氣滲入肌膚,很是醒神。
“小姐,這次去沈府,可是要另備假皮面膜?”
聽到蘇荷這話,裴以寧頓了頓,答道:“不戴了,就這樣去吧。”
蘇荷有些擔心,“若是被人孰知了小姐的相貌,日後行動起來,可就……”
裴以寧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縱我以真實面貌示人,世人又安知是我?即使戴着假面具不慎被人傳開了去,世人又如何能知那個並非是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過是一副皮囊而已。再者,此次入府甚久,每日戴着假面具也諸多不便。”
蘇荷想想也是,假面具縱使仿製得再精妙,也終究是假的,在沈府進進出出的,與人接觸甚密,難免會露出破綻。
橫豎世人也不知小姐會易容術,即使知道,又怎能確認哪個才是小姐真容。
想通了這點,蘇荷也便徹底放心下來,“那小姐早些歇息吧,蘇荷先下去了。”
裴以寧點點頭,待蘇荷關了門出去后,便寬衣而卧,回想着與沈薄言相遇的情形。
解毒神醫么?貌似有點兒意思呢,可惜註定相剋,不然還可以交流一下心得。
裴以寧淡笑,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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