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太受歡迎了該怎麼辦（五）

黑仔是直接把它可以辯駁的借口都堵住了，不給它機會。

“你不要再猶豫了，現在就去，就能更快些回來。我哪也不去，就趴在這裏，睡一覺等你。”黑仔氣若遊絲地說完，闔上了眼帘。

白雪湊近黑仔嗅了嗅，確定黑仔真的是睡著了。就像黑仔最後說的，它現在就去，只要速度快些，也許等黑仔睡一覺醒來，它已經回來了。若是再猶豫不決，到頭來它餓得沒有力氣，不但幫不了黑仔，反倒成了黑仔的負擔。

甩了甩頭，白雪下了決心，讓自己精神了一些，轉身向遠處跑去。

可是話說得輕巧。它和黑仔深入貧瘠之地，就是它們狀態最好的時候，也是跑了大半天才到了這裏。半天的路程內根本找不見食物。沒有其它鳥獸，只有枯死的植物枝幹。草都不見大片生長。就連路過最近的一個池塘也是一座死塘。裏頭沒有魚，只有淤泥。

眼下卻也計較不了那麼多了。白雪只能悶頭向著一個方向跑着。最理想的情況是它跑到最近的活水處，便應該能找見一些鳥獸的蹤跡，再不濟總有些野果子可以吃。它不敢離開黑仔太久，已經打定主意若是天亮前還是找不見吃的，也要開始返程。

下山的次數多了，白雪的野外生存技能還是很強的。見了綠地，白雪很快發現了一些鳥獸的糞便蹤跡，一路追尋，當真突然聽見一聲鳥鳴。然而，又追着那嫩黃的身影跑了許久，卻發現這小鳥是引着它到了一處。這裏有很多幼小的變異獸，大多紅瞳。

原來它們都是末世后藏在貧瘠之地弱小變異獸的後代。它們的父母在貧瘠之地實在熬不下去后只得又帶着它們這些孩子逃了回來，大多都在跟喪屍的打鬥中喪命。嫩黃色的小鳥是唯一活下來的，便替代它們的父母照顧着它們。但它原本最是軟弱，為了變強，吃了太多的喪屍，預感自己就快要徹底喪失理智了。所以它在發現了白雪和黑仔后便一直悄悄跟着它們，找見了機會，便引着白雪來，想將這些孩子託付給它們。

既然都是變異獸的後代，白雪嘆了一口氣，哪裏還有吃它們果腹的心思。但眼下黑仔還等着它回去，它也沒有辦法幫助它們啊。

聽了白雪的苦衷，嫩黃居然提議自我犧牲。它讓白雪吃了它，然後先回去照顧黑仔，等到黑仔熬過這次，它們再回來這裏找這些孩子，帶着它們一起回到溫泉山莊。

“不行。”白雪自然拒絕。

“吱吱！你吃了我吧，我不想變成喪屍。”嫩黃說完后，居然飛身撞向最近的樹木。

白雪攔不住它，都來不及告訴它，它是瀕臨喪屍化邊緣的變異獸，它的肉不能吃的。

嫩黃就這麼自我了斷了。孩子們頓時哭做一團。接下來白雪來不及安慰它們，卻又驚得目瞪口呆。

一隻三花色的小喵似乎是這群孩子中最年長的，雖然很瘦小，但應該快一歲了。它壓抑不了自己的傷心流了幾滴眼淚，但很快忍了下來，居然沖向嫩黃的屍體，將它一口吞了下去。

然後三花氣勢凜然地站到了白雪的面前，道：“我的異能也很厲害的，我跟你走，幫你照顧黑仔。然後你要答應我，完成後回來帶它們一起回溫泉山莊。”

吃掉了嫩黃的屍體，三花原本就有些泛紅的雙瞳很快變得如同染血。但它的意志力很堅強，沒有喪屍化的徵兆。白雪還是有些擔憂地看着它，沒有當場應承下來。

三花又道：“我暫時還能控制住自己，但如果我之後發狂，你和黑仔可以殺了我，但一定要答應我，回來找它們，帶它們回家，照顧好它們。”

白雪心下已經震驚得無以言表。這群幼小的變異獸在失去了父母后是怎樣活下來的，活得有多艱辛？

其它的孩子們也早已自己止住了哭聲，一雙雙或紅艷，或微微泛紅的瞳子都滿含期待地盯着白雪。它們也會很是不舍地去看一看大姐姐一樣的三花，知道它和嫩黃都是為了它們決定自我犧牲。它們感激三花和嫩黃，也捨不得失去它們，但為了自己能活，它們那麼多的親人都已經為了它們而犧牲，所以它們都更要努力的地活下去。它們都有覺悟，如此堅強。

白雪再沒有辦法拒絕，最終答應了三花。但它還是叫三花留在這裏照顧弟弟妹妹。

“我不能信任你不會中途喪屍化，到時候你非但幫不了我照顧黑仔，還要添亂。但我相信你，你不會傷害這些孩子，即使要喪屍化，你也會趕在那之前遠遠地跑開。所以你留下。我答應你，等黑仔恢復過來，我們會一起回來找你們。”白雪承諾后便飛快地跑走。憑它的速度，它相信那些孩子們根本追不上它。

看看天色，白雪只將就在附近吃了一些漿果便啟程返回。連白雪都沒有發現，那隻三花居然還是偷偷地跟了上來。

回到原來的地方，白雪卻沒有找見黑仔。地上龜裂的黃土有被激烈抓撓過的痕迹，應該是黑仔發作前兆太過痛苦下意識所為。看來這次黑仔發作是富攻擊性的，而且已經發作了。所以在四下無人的曠地上，發作后的黑仔便任意狂奔舒緩痛苦，此時已經不知跑到了哪裏。

不遠處有些乾枯的枝幹和岩石堆也有被抓撓過的痕迹。但是目之所及，四周可見的事物上都有那痕迹。白雪也沒有辦法根據那些痕迹判斷出黑仔究竟跑向了哪個方向。

“它應該是往這個方向跑了，我們往這頭追。”

身後突然冒出一句，驚得白雪炸毛回身擺出了戰鬥姿態。不想身後居然是三花。在這滿目黃土的曠地上白雪居然沒有發現三花跟在身後。原來三花有類似變色龍的擬態隱身異能。它就是一直變換成附近景物的顏色跟上來的。

但也不對，白雪吸了吸鼻子，四周都有黑仔的氣味，其中也聞不到三花的氣味。

三花解釋道：“我的異能也可以隱去自己的氣味。”

這樣來看，三花的異能自保起來還當真是厲害的。

三花又道：“其實我的異能是可以在小範圍內阻斷對方的感知，讓對方看不見我，聞不到我，也聽不到我。在一定的範圍內，我也可以保護你。所以有我在，我可以帶着你一起隱身。黑仔那麼厲害，就是你也不一定能控制住發狂的它吧？但我們可以隱身一直跟着它，只等到它發狂過去，我們再現身。這樣也可以一路確保黑仔不會遇到危險。不說了，我們快去追它吧。”

原來如此，三花有這樣的異能，這個提議也是極好的。白雪沒有再猶豫，示意三花跳到它的背上來。因為它看出來，雖然三花本身的速度應該也不慢，這才追得上它，但一路上又要追趕它，又要維繫自己的感知阻斷異能，三花的異能消耗也很大。多虧吃掉了嫩黃，三花短時間內異能又大幅度增強，這才能堅持了這麼久。黑仔這次發作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為了讓三花省點力，還是它背着三花，讓三花只負責使用感知阻斷異能就好。

一路上，不用三花再解釋，白雪也已經看出。因為三花有阻斷它人感知的能力，相對的，它也能更好地感知對方。白雪是憑眼睛、耳朵、鼻子來尋找黑仔，目之所及還看不見，耳朵聽不見，四周又全都是黑仔的氣味，白雪沒有辦法判斷。但三花卻能分辨得出來，也許還是憑氣味，或者也只是憑感覺。白雪卻沒來由地相信三花給它指出的方向就是正確的。

白雪背着三花跑了許久。發狂后的黑仔跑得太快了。幾次它們都隱隱地聽到了黑仔就在附近的咆哮聲，但跑到聲音發出的地方，它們還是錯過了黑仔，讓黑仔又跑開了。但即使是這樣也很好了，好歹它們已經確定了黑仔就在附近。

日夜變換，不知不覺天色又黑了。身為貓科動物，在黑夜中它們的雙瞳都更加閃閃發亮。

發狂的黑仔還沒有停歇。一路觀察着，黑仔所過之處，一切有些突兀的事物都被抓撓破壞。那抓撓的激烈程度還不見減輕。根據以往的經驗來判斷，白雪估計黑仔的發狂至少還會持續三天。

“你先把異能卸下來吧。”白雪突然停下了腳步，這樣對背後的三花道。

三花很聰明，很快明白了白雪的意思。

它們總是這樣追着黑仔也不是辦法。發狂的黑仔沒有目的性的，只是一個勁頭地四處橫衝直撞，速度還極快，好像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同樣身為紅瞳變異獸，又經常食不果腹的三花清楚，紅瞳變異獸失控的時候是這樣的。有些發狂後過陣子會自己緩過來，瞳孔的紅色會淺一些，因為體內的暴走R病毒數量大幅度減少了。而有些，熬不過來的就這麼在發狂的中途或自殘或耗盡了精力喪了命。

紅瞳變異獸要想變回瞳孔本來的顏色那個過程是非常難熬又危險的，要經歷好幾次這樣的發作，瞳孔的紅色一點點變淺。像它們這些野外的變異獸一旦變做紅瞳很少有還想變回去的。只有找不見食物，不得已餓得發狂。這也是它們很少有能熬過發狂的原因。野外的生活太艱辛了，它們都想要活下去，但活下去的希望也太渺小。所以其實它們的內心都是動搖的，遠遠沒有它們表現出來的那般堅強，一旦發狂，內心中的絕望就會被放大。也許，死掉才是解脫吧。也許，那些發狂的變異獸在生命最後一刻心中是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也許，它們在最後一刻也真的忽然一身輕鬆，便解脫了。

黑仔不同，三花在白雪的背上看不到它的表情，但它感覺得到白雪的緊張。那種緊張卻更表現出來了白雪的擔憂和堅信。白雪怕發狂的黑仔不小心誤傷自己，也只是心疼黑仔，不願意見到它受傷。但白雪堅信黑仔能熬過去，一定能熬過去。這是三花原本理解不了的堅定意念。是野外的紅瞳變異獸都無法對身邊發狂的親朋好友抱有的信心。但白雪和黑仔不同。

三花突然信了。黑仔一定能挺過來，因為黑仔還要好好地活下去，它的生命還充滿了希望，不需要解脫。它所遭受的罪，都只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白雪，就是黑仔熬過去的動力之一。

三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它的母親也是一隻三花色的貓，而父親也是一隻通體純黑的貓。它們都是紅瞳變異獸。母親也是跟三花同樣的異能，而父親也像黑仔，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力量和速度都特別優秀。

當初，它的父親也是發了狂，好幾次。每次無論它多狂躁，母親一直守在身邊，父親明明已經徹底喪失了理智，但除了幾次因為母親為了保護一些別的孩子，不叫父親傷了它們，才不小心被父親傷到了母親一些。此外，父親好像下意識還是克制住了自己，並沒有真正故意傷害過母親和自己。直到最後一次，當時它們真的很難找見食物，父親的瞳色已經很淡很淡。這最後一次發狂卻是最難挺過來的。父親預感自己可能挺不過來，又怕自己這次發狂再控制不住自己最後一絲理智，便提早遠遠地跑開了。這一次，父親沒有回來，追去的母親也沒有回來。可能父親沒有挺過來，而追去的母親被父親殺害了。也可能，母親只是累死餓死在了半路上。當時的它們都很虛弱。三花很傷心，也想去找父親和母親，但它餓得沒有力氣。最後它又餓，又傷心，暈了過去……

想來，白雪也有信心，黑仔再狂亂，也能壓抑住自己不傷害白雪的吧？所以，白雪停了下來。這樣黑仔若是感知到了它們，因為有三花這個陌生的氣味在，更能引黑仔主動來找它們。但因為三花在白雪的背上，它們也可以搏一搏，黑仔心底里不會傷害白雪，便也不會襲擊在白雪背上的它。黑仔會在它們的附近繼續破壞枯乾、岩石。萬一，三花也可以趕緊再使用異能保護自己和白雪。然後等黑仔再跑開，它們再暴露出自己，讓黑仔再自己跑回來。這樣它們既可以確保黑仔一直在附近，又可以省些力氣。畢竟這至少三天內，白雪和三花是沒有辦法進食的，可跟黑仔比不起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