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有時候,數字是會說話的
周圍的人聽得都是一愣一愣。
葉一品跟香菜是同行,自認不是織染方面的門外漢,可香菜說的大部分內容,他怎麼就沒聽懂呢?
新城日報來的小記者文迪,一邊聽一邊奮筆疾書,手指都快累斷了,好歹是把香菜剛才說的那一大半話給記住了,可有很多專業上的詞,他不僅聞所未聞,而且還不會寫。
什麼偶氮、蒽醌,那都什麼什麼玩意兒?
文迪跟學堂里求知若渴的小學生一樣,就是少了一股積極踴躍的勁頭。他顫顫巍巍的舉起一隻手,惴惴的看着香菜,弱弱的問:“請問那什麼‘嘔蛋’、‘恩坤’怎麼寫?”
他話音一落,倏然感覺到周圍幾道不滿而又凌厲的視線嗖嗖的向他發射過來。
他收回舉到半空的手,整個人瑟縮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然後“噗”的一聲,來個憑空消失。
被新城報社的小記者文迪這麼一攪和,原本一臉懵圈的葉一品反應過來,換上一張“包拯臉”,只是唇角掛的冷笑顯得與他那鐵面無私的模樣格格不入。
他色厲內荏的諷刺香菜:“林掌柜,你錦繡布行如今已淪落到做些手帕、絹布這等小玩意兒維持生意了,再如此這般自爆家醜,你這錦繡布行還開的下去嗎?”
說完,他朝一旁恨不得將自己變透明的文迪丟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文迪其實是心領神會的——他被葉一品請來,本來就是給錦繡布行抹黑的。
但是他現在猶豫了。
他認為眼前的情勢一面倒,錦繡布行的林掌柜說的有理有據,而葉家的葉一品卻字字誅心、大玩兒自己的陰謀論。
尤其是葉一品剛才那話,他一個不大相干的人都覺得刺耳難聽,指不定當事人聽了會產生怎樣的心境。
他抬眼看去,卻沒能如願以償的從香菜的臉上看到一絲情緒變化。
她不嗔不怒,不慍不惱。
她面若古井,波瀾不驚。
香菜對葉一品置若罔聞,繼續說自己的:
“據我了解,葉家人的平均壽命不到四十歲。葉家上幾輩人,包括這一代的一部分年輕人在內,身體素質都不高——老輩的人就不說了,就拿葉老闆的幾個兒女說說吧,葉老闆膝下一共六個兒女,除去嫡長子葉成風,和在外留過洋的老四葉成宗,和他的大姑娘葉雅琳,排行老三、老五、老六的這三個孩子,身體健康狀況都令人堪憂。
尤其是庶子老三,體質虛弱,常年卧病在床。誰都知道葉家的老五臉色蒼白的跟鬼一樣。年紀最小的葉家老六倒是活潑開朗,經常看到她活蹦亂跳,卻是動不動就生病……
葉老闆六個兒女,有三個身體健康,有三個身體狀況很糟糕,這是為什麼呢?”
見葉一品要開口,香菜當仁不讓道:“葉老闆,我來幫你解釋——
作為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葉家家業的,葉家的老大葉成風跟家裏其他子嗣的待遇自然是不一樣,吃穿用度高人一品不說,就連身上穿戴的服飾也都是專門請的裁縫特別定製的。
這一點,跟葉老闆幾乎一樣。
而葉雅琳和葉成宗在外留洋的時候,深受西方文化的影響,都喜歡穿時髦的洋裝,很少穿家裏廠子裏出來的衣裳。
葉家的老三、老五和老六就不一樣了,他們是家中的庶子、庶女,在葉家出生,在葉家長大,穿的從小到大穿的大都是自己家廠子裏出來的衣裳。然而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越是漂亮的衣裳越是有毒。葉家那用化合纖維和工業染料做出來的衣裳,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慢性毒/葯,正一點一點侵蝕着他們身體的免疫功能……”
香菜這番話堪比危言聳聽。
旁人聽得都是心頭一顫,葉一品更是駭然大驚,指着香菜的鼻子大喝:“你胡說八道!”
香菜幽幽瞟了一眼神色驚駭的葉一品,神情閑散,無所謂道:“就當我是胡說八道了。”
一個外人對葉家的情況這麼瞭若指掌,身為掌家人的葉一品又豈會不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香菜今日說的這些話一旦傳揚出去,他葉家將會陷入水火之境。
慌亂之中,不經意看到文迪奮筆疾書,葉一品更是驚慌失措。
那小記者在寫什麼?在記什麼?
他是想將今日的事報道出去,好博取噱頭嗎?
葉一品腦子一熱,撲過去將文迪的小本子搶到手,當場撕了個粉碎。
縱然他有將這些記錄了大量事實證據的本子化為齏粉的本事,他能抹去文迪的記憶嗎?
葉一品方寸大亂,舉動失常,無疑是心虛的表現。
葉家的衣服,果真有毒。
葉成宗聽說自己的父親又到錦繡布行來找茬,早早的就從樓上下來,在茶水間門口站着了。他將香菜的話聽得一字不落,一時間百感交集。他竟不知自己的父親為了給大哥葉成風鋪路,早就設計好了一切,冷血的把其他兒女浸染在毒缸里。
他對手段殘忍的父親又憎又恨,深深痛惡着葉一品的所做所行……
父親怎麼可以這樣!?
若不是早年他和葉雅琳留洋在外,他們在家裏是不是也跟三哥、五弟和六妹一樣難逃一劫?
葉成宗越想越心痛,一方面痛恨薄情的父親,一方面心疼家中慘遭荼毒的兄弟姐妹。
透過茶水間的珠簾,他看着仍在一屋子人面前耀武揚威的葉一品,不禁紅了眼圈。
葉一品為了葉家的利益,可以不顧念親情,甚至為了牟利,違背良心也在所不惜。
良久之後,他穩住情緒,堅定心神——父親薄情,他不能寡義。
既然知道真相,就不能坐視不理,他也沒時間在這兒悲天憫人、自怨自艾。他要回去,帶着病弱的兄長、弟弟和妹妹,一同從葉家搬離!
百鳳兀自望了一陣葉成宗,見他毅然決然的離去,方才進茶水間向香菜報告。
香菜想了想,只道了一句——隨他去。
葉一品並未離去,還在糾纏。
他不僅不承認葉家廠子裏的布料和染料有問題,還表示很不服氣。
“我家裏人死的早,那都是命數!我兒女身子骨弱,那都是天生的。跟你說的什麼什麼布料染料,一點兒都沒關係!你就是在故意給我葉家抹黑,陷我於不義!你說的那些問題,恐怕都是跟你錦繡布行合作的廠子裏出的問題,你全都栽贓給我,你就是故意給我抹黑!”
面對葉一品嚴厲的指控,香菜面色不改,不疾不徐的說道:“錦繡布行剛開張那會兒,新華織染廠還不叫這個名兒。那時候新世織染廠的麥凱麥先生和芳華織染廠的李恆安李先生找我來談合作的事,我瞧他們一家布料織的好,一家染料做的好,就有意跟他們合作。
那時候他們兩家人互相不打交道,我覺得日後三家合作起來會生出許多麻煩事,就就托我們錦繡布行的渠掌柜當了個中間人,兩頭去說項,好不容易說通他們麥李兩家合作,這才有了現在的新華織染廠。他們廠子出來的布料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過問題,而且染料用的也是李家用秘制出來的植物染料。
至於芳華李家——葉老闆,你在這行浸淫多年,想必也聽說過這個李家。
當年正是因為李家的染料相當出名,才招致有心人往他們家作坊的染缸里投了別的添加劑,以致染出來的布料出現了問題,搞得芳華的名聲一落千丈。那之後,那些覬覦的人仍對芳華李家秘制的染料念念不忘,欲高價購買李家的染料配方,而你葉老闆,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啊?
買不成,你就用計離間李家人的關係。所幸李家的人心齊,沒着你的道兒。買不成騙不成,你就叫人去偷,可惜你派去的小偷被李家作坊里養的那幾條大狼狗給嚇退了。”
葉一品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指着香菜的手顫抖起來,險些要被氣暈過去。
“你你你……你信口雌黃!一派胡言!”
“我是不是信口雌黃,一派胡言,且問問當事人不就知道了嗎。當年你教唆李恆安李先生的弟弟拿着李家的秘制染料配方另起爐灶,這件事,你忘了,李先生的弟弟可沒有忘。
還有,你當面派去芳華李家的那個賊,現如今就在錦繡布行做工——要不要我把錢朗叫過來與你對質呀,葉先生?”
葉一品的臉色陡然變得煞白,如地獄裏爬出來的索命厲鬼一般,雙眼直勾勾的仇視着神情閑散的香菜。
他那眼神,叫人看着害怕。
老渠唯恐葉一品失去理智,做出出乎意料的事來,於是起身將被怒氣定在原地的葉一品“請”了出去。
香菜的那些話,仍回蕩在於太太耳邊。
於太太細思恐極,想必她以前在葉家的衣行買過不少衣裳。
而且她曾有一段時間,穿了新衣裳之後,身上就開始莫名的起紅疹。那莫不成就是中毒的表現?
心慌之下,於太太抓着香菜的手,惶恐不已。
“妹妹啊,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也有其他幾位太太對香菜的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
香菜點頭:“千真萬確。於姐姐若是不信,叫人一查便知。”她拍着於太太的手背,安撫性一笑,抬眼掃過幾位神色不安的太太,“姐姐們莫慌莫怕,市面上不是所有的衣裳都像葉家的那樣,就拿我們錦繡布行的衣裳來說,姐姐們大可放心穿。我敢打一萬個保證,錦繡布行的衣裳不會給你們的健康造成任何不利的影響。”
聽香菜如是說,幾位太太都鬆了一口氣。
香菜又現場演示對比了一下錦繡布行和葉家衣行的衣服差距——
她叫人端了兩盆清水來,將錦繡布行的新衣裳和從葉家衣行買來的新衣裳分別投到兩個水盆中進行洗滌。
過了一段時間后,比對的效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了。浸泡錦繡布行衣裳的那盆水依舊很清澈。而浸泡葉家衣行衣裳的那盆水變得如融了沙土的江水一樣渾濁不堪。
雖然被葉一品嘲諷了一番,不過香菜反擊回去,順勢還籠絡住了幾位高層太太們的心,也算是有收穫。
今日收穫最大的卻不是她,而是那個新城日報的小記者文迪。
文迪將被葉一品撕碎並扔到地上的小本子撿起來,彎下的腰還沒直起來,就見地上有一道陰影逼近。
他倍感壓力,抬眼小心翼翼的一看,是大腹便便的香菜走來。
錦繡布行和葉一品的矛盾算是告一段落,林掌柜這是要找他秋後算賬了嗎?
文迪硬着頭皮,擠出一個頗為討好的笑容,下意識的就要和葉一品撇清關係。“林掌柜,我今兒就是打這兒經過,無意間聽到你們在這裏說話……”
香菜意味深長道:“撒個小慌沒關係,但是要見報的東西一定要有事實依據。否則,別人會反過來口誅筆伐你。”
文迪心下一凜,連忙應了聲“是”。
今次葉家的事,好好的給香菜上了一課。
葉家不是沒有能人,否則在旗袍紗裙的設計上也不會那麼快的推陳出新。
反觀錦繡布行,香菜還專門組建了一個工作室,給數名具有設計和打版才能的師傅創造了那麼優渥的環境,但是他們成天想成如何如何實現自我價值的同時去沒有給錦繡布行創造出顯著的價值。
要他們何用?
香菜要到樓上的工作室,去給那幾名設計師和打版師施加壓力,卻被老渠給攔住了。
老渠知道香菜的用意,但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動氣,於是攬下了這個唱黑臉的任務,把香菜給攆回家去了。
回家的路上,香菜把自己如何如何打葉一品臉的光榮事迹給藤彥堂一說,說的正起勁兒時,聽藤彥堂忽然問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葉家廠子的布料和染料有問題?”
香菜一本正經道:“有時候,數字是會說話的。之前葉家跟我們折騰的時候,百鳳就把葉家的祖宗十八代的老底兒都給查出來了,我就稍微做了一下統計,發現葉家人的壽命普遍都不是很高,我想其中一定有原因。然後我又讓人去檢驗了一下葉家廠子裏的布料和染料,發現裏頭果然有問題——”
“你既然早就發現了,為何不曝光啊?”
“你以為我沒想過,但是怎麼曝光?曝光了又有什麼用?”香菜兩眼一翻,繼續說,“就算曝光了,葉一品來一個‘毀屍滅跡’,到時候查起來毫無痕迹,那些曝光的事情就成了無憑無據的不實報道。等風聲一過,他們葉家該怎麼做生意還是怎麼做生意,照樣有人買他們家的衣服。就算生意不好,他們索性把價錢壓下去,來個虧本大甩賣,那時買他們家衣服的人會更多。
我想過了,尋常人家一年到頭也就那麼幾套衣服輪換着穿,大都還都是扯的布自己做的。有閑錢去衣行消費的那都是資產階級……”
她是信奉無產階級的,像這時候的資產階級,能除一個是一個。
至於葉家宅院裏的內鬥,跟她沒一毛錢的關係,她何必要摻合進去?
藤彥堂聽她的說話聲變成了嘟囔聲,漸漸嘟囔聲也沒有了。他也沒在葉家的話題上多做糾纏——他也沒那閑工夫,自己家的事還有一籮筐呢。
藤彥堂說:“我剛在偵探社聽燕大哥說,下周奶奶就要回來了。”
藤家老太太要回來的消息,他們這些當親孫兒親孫媳的居然不是第一個知道的,反而是從燕鬆口中聽說的——香菜沒有把燕松當外人的意思,就是覺得老太太最近有點忽視自己,心裏不是滋味兒了。
見香菜撅着的小嘴兒都能掛油瓶了,藤彥堂不禁失笑:
“聽到奶奶要回來了,你就這麼不高興啊?”
藤彥堂伸手捉弄她。
香菜抓着那隻手,低頭搓着他的手指,有點兒悶悶不快道:“當然不是。我就是覺得自己最近太嬌氣了,受不得半點兒委屈……”
她有點兒擔心藤彥堂受不了現在這樣的自己。
“你本來氣性就大,肚子裏裝了個小人兒以後,周圍的人都捧着你,你這是被慣壞了。”
香菜抽了他一下,哭笑不得道:“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
藤彥堂靠近她,聲音低低柔柔的,“不管什麼時候,你都可以到為夫懷裏撒嬌……”
迎着他灼灼的目光,香菜亦喜亦嗔,臉頰處的滾燙感似乎傳到了耳後根。讓她羞惱的是,她只能從身邊這個男人的目光里才能看到一絲絲熱切。
……
過了小半周,藤家的小老太太下了輪渡,登上了滬市的碼頭。
她一看到來接的藤彥堂,臉上完全沒有與孫兒重逢后的喜悅,有的只是想要見到大肚子孫媳婦兒的迫切。
老太太抓着藤彥堂就問:“香菜呢?我孫媳婦兒呢?我曾孫兒呢?”
老太太身後的蘇青鴻也在翹首企盼。論血緣關係,香菜肚子裏的孩子,那也是他的曾孫兒。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他此刻的心情跟老太太是一樣的迫不及待。
藤彥堂看都沒看老太太身後跟來的蘇家人。
他的手被老太太箍得生疼,從老太太的力道中,他能感覺到她是多麼迫切。
他安撫老太太說:“香菜在車上呢,她不方便,我就沒讓她過來。”
老太太愣了一下,連忙應道:“對對對!這兒人多,江上風又大……”她念叨了幾句,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藤彥堂,轉臉就嚴肅的指責他起來,“你也真是,都是快要當爹的人了,過年把老婆孩子撇家裏面,到京城去做生意,你咋這麼能耐捏!”她點着藤彥堂的額頭,不解恨似的又說:“這也就是香菜能受得了你,你自己說說你多有福氣吧!”
藤彥堂唯諾得連連應“是”,並稱“下不為例”。
自從他把香菜迎進家門,他在家裏的地位就一日不如一日,這等香菜肚子裏的孩子一出生,他在家裏的地位豈不是又要一落千丈了?
瞧瞧老太太現在對他的態度就知道了……
老太太認得自家的車,跑得飛快,眨眼就不見人了。
藤彥堂到了車前,見老太太果然已經在車裏了,在車廂里跟香菜坐一起,那張每條皺紋都在笑的臉幾乎要貼在香菜的肚子上。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奶奶!”藤彥堂叫了一聲。
老太太轉過臉來,繃著臉對着他,對香菜的肚子跟對他完全就不是一個態度。
老太太叱道:“坐前頭去!”
藤彥堂真是被氣笑了。
他也知道,依老太太的脾氣,他要是再不上車,她絕對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叫司機開車走。
藤彥堂一上車,就聽後面的老太太對着香菜的肚子說:
“哎喲,我的大曾孫兒,你待在你娘的肚子裏面,可要老老實實的,等你從你娘肚子裏面出來,可要健健康康的。等你出來,太奶奶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見老太太在香菜的肚子上連拍了幾下,藤彥堂不依了。
“奶奶,您別拍了,香菜那肚子又不是西瓜!”
老太太變得小心翼翼,嘴上狡辯:“我就是聽聽聲兒,看看我曾孫兒啥時候出來。”
“你要是能從聲音里聽出寶寶啥時候出來,奶奶,我服你!”
老太太仔細盤算了一下日子,一算香菜臨盆的日子就在前頭不遠了,登時又是笑得合不攏嘴。
香菜不得不提一個糟心的問題:“奶奶,您覺得寶寶跟誰姓好?”
老太太的笑容果然僵了一瞬。
她斂住笑容,思索一陣。
誰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她的手放在香菜得肚子上,一下一下的輕拍着,就像是在哄小時候的孫兒睡覺那樣。
良久之後,她掩去眼中複雜的情緒,緩緩開口:“既是彥堂的孩子,就跟他姓。”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香菜的肚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她黯然的目光一點一點的恢復亮光。
她希望,這個即將出生的孩子能夠將上一輩和這一輩的缺憾彌補上。
小傢伙,你一定要聽到太奶奶的心愿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