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歷史資料2
唐太宗李世民貞觀初年,天下漸平,諸事晏安。一日,忽然太白星白天顯現於天空,且一連多日不斷出現這種天文景象。古人迷信,唐太宗君臣一邊自我反省政事闕失,一面讓主管天文的太史“勾沉典籍”,進行推占。不知是查了《易經》還是“扶乩”所得,太史奏報:“女三昌”。面對如此玄玄乎乎三個字,太宗君臣商量了半天,也沒整出什麼頭緒。同時,民間又有讖言歌謠傳入內廷:“當有女武王者”——“女”了半天,李世民百思不得其解,“心多惡之”,總有不祥之兆的種預感。
唐太宗朝君臣關係十分歡洽,一天晚上,李世民在內廷宴請心腹武官多人,飛觴仰飲,大家好不痛快。喝到一半,為了使氣氛更加融洽、歡快,太宗令諸將作酒令,各自報出自己兒時的小名,以此作引,以博戲樂。輪到左武衛將軍李君羨,這位將軍長身虎鬚,一臉絡腮,自報小名:“五娘子”。
話言剛落,殿內的武將們笑成一片,東倒西歪。太宗初聽李君羨的小名時也不禁發噱:“何物女子,如此勇猛!”
電光石火之間,太宗面色忽然一變,低頭沉吟。當然,與宴的諸位武將,包括李君羨自己在內,均未注意李世民當時面部表情的變化。美酒醉人,皇帝又是主人翁,天大的面子,誰能不盡醉方休!
李君羨,洺州武安人(一個“武”),封武連郡公(兩個“武”),時為左武衛將軍(三個“武”),值守玄武門(四個“武”,玄武門是宮城最重要的咽喉要地,因此有數次宮廷政變都在此處發生,包括洛陽宮的玄武門,均是“制高點”),當然,最要命的,當屬李君羨小名“五娘子”——“女三昌”、“女武王者”——莫非正是這位身為皇家禁衛軍的李姓武將?
太宗宴畢,退至寢殿,細思李君羨為人。此人也是武藝絕倫之輩,本屬王世充貼身侍衛官(驃騎),因討厭王世充的為人,潛結數人從洛陽城中潛出,投靠當時還是秦王的李世民。“太宗引為左右,從討劉武周及王世充等,每戰必單騎先鋒陷陣,前後賜以宮女、馬牛、黃金、雜彩,不可勝數。”
就是這樣一個武功蓋世、一心事唐的壯士,神勇與尉遲敬德、秦數寶相匹的猛將軍,恰恰因為自己當年的一個小名“五娘子”,使得太宗皇帝浮想連翩,夜不能寐。
“會御史奏(李)君羨與妖人員道信潛相謀結,相為不軌,遂下詔誅之。”史書為尊者諱,給人一種李君羨倒霉,有人牽告他。其實,肯定是太宗李世民殺心頓起,為後世天下計,派人誣引,殺掉了這個他認定符合讖謠中的“女武王”的將軍。人要倒霉,禍從天降,李君羨將軍正是這種倒了八輩子血霉的晦氣包,一人被殺不說,株連三族。上百人頭落地,起因竟在於兩三句的“歌詩讖言”。
沒過幾年,聽說工部尚書武士鷿女兒貌美,時年十四,太宗一時興起,召小姑娘入宮破瓜。女孩圓臉大眼,媚笑動人,太宗名之為“媚娘”。嘗了幾口,也覺平平,胖丫頭肉緊腮圓,雙目炯炯,不是太宗喜歡的那種溫柔類型,但畢竟是高祖李淵老友武大叔的女兒,怎麼也得給個“才人”封號。恰恰是這個武才人,才真正是那個應諺的“女武王”。日後,數百上千李姓鳳子龍孫,皆被這位當時的肥胖閨女弄死。她還化唐為周,差點讓唐朝三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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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廬初出——武才人與太宗、高宗的父子“情緣”
說起武則天,筆者想起那位“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的少女劉胡蘭。看客至此,可能大有曬然之意:武則天和劉胡蘭有什麼關係,難道這位女皇帝也是生的偉大、死的光榮?當然不是,武則天嗎,生的很胖,死的很差。老武與小劉的共同之處,在於兩個人皆是山西文水縣人,真正的老鄉。文水縣因境內有文峪河而得名,西依呂梁,東靠汾河,春秋時名平陵,戰國時稱大陵。天授元年(公元690年),武則天篡唐,自立“周”朝,便改自己老家為“武興縣”,武興者,武氏由此興也。中宗復辟,神龍元年(公元705年),仍改迴文水縣。可見,文水地氣,總是養育女英傑,不是出乎其類,就是撥乎其萃,連十五歲小姑娘,鐵血錚錚,楞是自己躺進大鍘刀下為“主義”獻身。
武則天當皇帝后,大肆宣揚其父武士鷿“興唐”的功業,其時,武老頭在隋煬帝大業末年只是并州文水小地方的一個“鷹揚府隊正”,即當地派出所一個所長。由於“家富於財”,高祖李淵“行軍於汾、晉,每休止其家。”也就是說,當李淵還是隋臣時,就常因公事四齣巡視時,歇在這位武“所長”家。偏偏這位土財主“頗好交結”,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唐公李淵,乃當今聖上大表哥,往他身上使銀子,肯定不會白瞎。
眼見武“所長”很懂事,每次住他家,又獻銀子又獻當地好閨女來“孝敬”,李淵很喜歡這個土財主。隋煬帝詔命李淵為太原留守,這位唐公一高興,就把這位小縣的“隊正”提拔為“行軍司鎧”,一下子撈到太原府內專管軍事後勒的肥缺,由一個副股級幹部躍升為“正處”了。
天下大亂,武士鷿“陰勸高祖舉兵,自進兵書及符瑞”,此舉,並非顯示出這麼個低級土豪多能“慧眼”識英雄,不過是亂世紛紛,人各思亂而已。推個頭頭出來,事成封侯,事敗斬之,說不定也能封侯。李淵很高興,但表面沒有太多表示,淡淡言道:“幸勿多言。兵書、符瑞皆是朝廷禁物,你能拿來給我,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日後富貴,當與君分享。”
李淵起事前,派其手下劉弘基、長孫順德分別以隋廷名義四處募兵。武士鷿當時不僅和李淵關係不錯,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關係也不錯。錢能通神,誰和銀子都沒仇,老武深知世路難行,以錢作馬,自然和幾個上司都熱火打成一片。一次,三人飲酒、高、王二人就對老武說:“劉弘基等人假借詔命,四處徵兵,我們得把他抓住,仔細鞠審。”武士鷿作慣了老好人,聞言,便從中斡旋:“那幾個人是唐公李淵的心腹門下,如果真把他們抓起來,會惹出大亂子呵。”
王威、高君雅一聽,也覺有理,“由是疑而不發。”
不久,幾個人又在一起吃吃喝喝,留守司兵(軍區司令手下的主力軍長)田德平在座,也提起劉弘基等人四處募兵的“怪事”,勸高、王二人抓捕劉弘基,審問他到底由誰指派,敢私下募征。宴后,武士鷿私下對田德平講:“討捕之權,應該都由唐公李淵說了算。王威、高君雅二人,畢竟是副手,他們怎能越權抓唐公手下人呢。”田德平一想,也覺老武好心,就不再“多事”。
雖多方回護李淵,但李氏父子、裴寂,劉文靜等人密謀定大事,根本沒告訴這麼一個人微言輕的老武。起事後,見老武人還不錯,李淵任他為大將軍府鎧曹,仍主管軍事後勤。由於從征長安有功,李淵稱帝后,封這位老友為太原郡公,拜光祿大夫。副股長級的土豪忽然成為部長級官員,老武喜望外,開始口無遮攔,逢人就講:“我從前一直做夢,夢見高祖入長安,自為天子!”
李淵聽見老武大嘴巴,忙命人把他喚至內宮,灌他幾杯老酒後,笑着數落他:“你這個老東西,當初你也是王威好哥們。今天賞給你官做,正因為當時你勸阻王威等人沒有深查劉弘基募兵一事。如今事成,你天天四處瞎白乎說自己早有識人之鑒,夢見我做皇帝,是想胡咧咧當更大的官吧。”老武臉一紅,忙跪下自稱“死罪”。
李淵對老武這種低出身沒啥政治頭腦的老友並無深忌之心,看見他在殿上叩頭如搗蒜,自己心中反到不忍了,又進封他為應國公,授以大州刺史。老武活得不錯,貞觀九年病死在任上,贈禮部尚書,謚曰“定”。不僅武士鷿一人得以優遇,他兩個哥哥也得很好待遇。大哥武士棱,也從李淵太原起義,官至司農少卿,封縣公,常在皇宮內殿搞後勤,“委以農囿之事”,怎麼也是皇帝家的花農,很牛。貞觀中卒,贈潭州都督;二哥武士逸,在唐朝屢有戰功。有一陣子,他被劉武周俘獲,敵營好幾年,仍暗中派人向唐朝送報敵情。劉武周敗后,武士逸歸唐,累受李淵表揚。貞觀初,武士逸為韶州刺史,卒於官。
可見,武則天父親一輩,看準時機,太原從龍;李唐一家投挑報李,對這一大家子也可以說是仁至義盡。
太宗在世時,武才人雖被開苞,卻並非深受皇帝愛幸之人。倒是當時的太子李治,偶見武才人那豐腴的“胖倩影”,深記於心,所謂“各花入各眼”,言不虛也。
太宗駕崩,武才人削髮為尼,在感業寺的青燈下熬了數日。已是皇帝的李治拜佛為名,在寺廟裏摟住這位小媽就是一頓亂親,互訴衷腸。召入宮中之後,武“才人”成為了武“昭儀”,不久,進號“宸妃”。此後故事,耳熟能詳,最讓人心驚肉跳的,莫過於武氏為了搞掉對手王皇后,竟然忍心親手掐死自己粉雕玉琢的小女兒,然後向高宗哭訴是王皇后所為,殘忍心機,讓人不寒而慄。
當然,廢掉皇后在高宗時代是天大的事情,看似“皇帝家事”,實際涉及當時關、隴大族與庶族地主間的勾心鬥角與暗中角力。唐太宗時,對山東士族進行了不遺餘力的打擊,但對以武川軍閥為主的“自已人”關隴大族卻竭力維護、提攜。高宗正妻王皇后,名門大族之女,又是高祖李淵同母妹同安長公主的侄孫女,是太宗當時為兒子“御選”的“佳妻”。長孫無忌作為帝舅,與韓瑗、于志寧(此人雖首鼠兩端,其實也是反對武氏為後的一派),褚遂良、來濟等關隴士族派系,明確反對高宗廢后。出身於庶族地主的許敬宗、李義府等人,屬於長期在政治上鬱郁不得志的“寒族”,名義上是擁立武則天為皇后(其實武氏本人也屬關隴家族),其實是想籍此提高自身的勢力,在政治上想來個大翻盤,如果“押寶”成功,就不僅僅是揚眉吐氣的事情,而且是扳倒敵對勢力的傾力一擊。
恰巧,唐高宗李治又是中國歷史上為數不多的懼內蟲,對武氏寵幸正濃,怎麼看王皇后怎麼不順眼。當然,高宗素來懦弱,親舅與一幫重臣皆持反對意見,他還真不敢馬上就施以“龍威”。但李勣一句話,一下子讓高宗“茅塞頓開”:“此乃陛下家事,不合問外人。”深諳宮廷政治之道的李勣老好人一個,自然不願得罪皇帝。有這麼一個重臣表態,高宗、武氏大喜過望,終於心中意決。
永徽六年十一月,高宗下詔,稱“王皇后、蕭淑妃謀行鴆毒,廢為庶人,母及兄弟,併除名,流嶺南”。沒過幾日,奉承上意的“百官”一齊上表,請立中宮。水到渠成,武氏被立為皇后,“百官朝皇後於肅義門”,武媚娘終於嘗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滋味(按理講應是二人“之下”,太宗、高宗是也)。
高宗遂願之後,眼見武後天天興高采烈,總算滿足了這位摯愛婦人的心愿。懦人易生憐憫,笑語之閑,李治有時也念起被囚於深宮後院的王皇后與蕭妃,畢竟曾經**枕席,結髮情深。趁武后不注意,高宗帶幾個小內侍,溜至王后、蕭妃的囚所,發現二人的牢室連窗帶門都被封閉死,只在牆上鑿出一個小洞“以通食器”,見此,李治不覺“惻然傷之”,低呼道:“皇后、淑妃,你們倆在裏面嗎?”
王后聞聽是高宗的聲音,哽咽不自勝,泣答:“妾等得罪,已為宮婢,怎敢勞陛下以昔日位號稱呼我們……希望至尊您看在往昔情份上,讓妾二人能重見日月,得以在院子裏活動就可以,當改此院名為‘回心院’”。
高宗聲中有顫,說:“朕會有處置。”
這位懦君“慈悲”,反而為王皇后、蕭淑妃招來立時的殺身之禍。
武后聞聽消息后,登時大怒,馬上派去一隊身強力壯的太監,把王皇后與蕭淑妃按在小裏屋,各擊大杖一百,並斷去兩人的手足,放在兩個大酒瓮中,陰險笑道:“讓這兩個婆娘骨醉!”可憐花月美人,玉肌天眷,遍體傷痕,四肢被剁,被浸入於宮殿美酒之中,一時間受盡折磨,求死不得。酒精有殺菌、收斂、止血作用,故而二人“數日而死”。其中煎熬,令人想起都不寒而粟。就這樣,武后仍舊不依不饒,“又斬之”。如此陰毒婦人,高宗冊封她為皇后的詔冊中竟然稱其“譽重椒闈,德光蘭掖……嬪嬙之間,未嘗迕目”,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處死兩個“情敵”,武氏又下令改王姓為蟒氏,蕭氏為梟氏。
當時,即使是跪受杖刑、斬刑的“詔令”,王皇后嫻淑女人,仍舊起身再拜,聲稱:“願皇上萬歲,武昭儀承恩日隆,此去一死,本為吾命。”蕭妃則大罵:“阿武(武后)妖滑,是她陷我們於此地!願下輩子我生為貓,阿武為鼠,生生扼其喉,食其肉!”
武后聽聞兩人死狀,高興之餘也懷驚恐。畢竟剛開始做壞事,心裏也不安穩,便下敕宮中不得養貓。“武后數見王、蕭為祟,被發瀝血如死時狀。后徙居蓬萊宮,復見之,故多在洛陽,終身不歸長安。”
除掉情敵,武後計謀長遠,又在李義府、許敬宗二人幫助下,陸續把褚遂良、長孫無忌、韓瑗、于志寧等人貶僻遠之地。諸人沒能在半路病死的,到了當地就被武后黨人活活弄死,斬草除根。
武后在宮廷政治鬥爭中屢屢得手,其中出力最大的,當屬許敬宗、李義府二人。
許敬宗,杭州新城人,其父許善心是隋朝禮部侍郎。隋煬帝被弒,宇文化及濫殺朝臣,許善心自然不免。當時,身為兒子的許敬宗“拜乞求哀”,為時人所恥。許敬宗乞得一命,投在瓦崗李密手下,當時與魏徵“同為管記”,都是中下級幕僚。武德初年,秦王李世民知其有文名,召為秦府學士。貞觀十年,太宗文德皇后葬禮,追悼大會上,百官蕭穆,屏息悲哀(不裝也要裝)。大臣歐陽詢“狀貌丑異”,從許敬宗面前過,這位爺竟然“見而大笑”,為御史所劾,貶至洪州。貞觀十七年,因他修撰唐朝《武德實錄》、《貞觀實錄》有功,又調回京城。唐太宗在駐蹕山大破高麗,許敬宗“立於馬前受旨草詔書,詞彩甚麗,深見嗟賞”,並得到日後成為皇帝的皇太子李治嘆賞。高宗嗣位,許敬宗代替于志寧為禮部尚書。不久,由於嫁女與嶺南蠻酋馮盎之子,多納金寶,為所司彈劾,貶為鄭州刺史。老小子外放心急,千方百計活動回城,力贊高宗廢王皇立武則天,並相繼讒構長孫無忌等人,深獲高宗、武后寵信。許敬宗晚年,主修國史,誰得罪過自己就編排誰家的“罪惡過失”,誰給錢就給誰的先人大作“讚歌”,收銀無數。同時,老許頭好色無度,臨老又收其母婢為妾,此妾又與他的長子許昂私通,一家****,頗多穢聲。不過,壞人好報應,高宗顯亨三年,許敬宗善終於家,年八十一。
李義府,瀛州饒陽人。太宗時代,也是因其文筆不俗,為劉洎、馬周(三人是同性戀夥伴)等人所薦,入朝中為監察御史。進京后,李義府又除太子舍人,得與日後的高宗相往來,關係甚密,因參撰《晉書》有功,被太宗“優詔賜帛”。高宗時,遷為中書合人,加弘文館學士。為了更加飛黃騰達,李義府不遺餘力,力襄武氏成為皇后,出了不少非常好的“壞主意”。事成之後,擢拜中書侍郎,賜以男爵。李義府“貌狀溫恭,與人語必嘻怡微笑,而褊忌陰賊”,笑裏藏刀的典故,正是出自這位李大人。“微忤意者,輒加傾陷”,時人稱其為“李貓”。由於恃寵無懼,一次看見大理寺監獄中有一個犯通姦罪的婦人淳于氏貌美,他竟敢讓大理丞(典獄長)畢正義把這婦人弄出來“昭雪其罪”,自已置個大宅把這淫婦養起來。他舒服不要緊,事泄,皇上下詔按問,畢正義倒因惶懼“自縊而死”。李義府一點事沒有。高宗夫婦為感激李義府,“諸子孩抱者並列清官,詔為造甲第,榮寵莫之能比。而(李)義府貪冒無厭,與母、妻、及諸子、女婿賣官鬻爵,其門如市。多引腹心,廣樹朋黨,傾動朝野”。可見,這一大家子上上下下都不是好東西。
其後,李義府外任,也是貪污受賄,肆無忌憚。一次入朝,高宗都親口勸他:“聽說愛卿您的兒子、女婿多為不法,做事應謹慎些才好,我也替您多方回護,希望您囑誡他們小心點兒,別太過份。”李義府聞言,“勃然色變,腮頸俱起”,反問皇帝:“誰和您說的?”高宗說:“我只是說說而己,您也別問誰告訴我的”。李義府不快,也不道歉,“緩步而去”。到這地步,“上亦優容之”,估計也是武后愛臣,高宗不敢拿他怎麼樣。李義府自慚自己祖上不是士族,便上奏改竄太宗時修編的《氏族志》,把自己家描寫成“世代清貴”。
也是合該有事,有占卜者為李義府“望氣”,說李家大宅“有獄氣,積錢二千萬乃可厭勝”,李義府聞知心急,“聚斂更急切”,並不時出城,白天黑夜登古墳四處瞭望。此舉怪異,被不少人告發,說他“窺覘災禍,陰懷異圖”。這可正觸皇家痛處,高宗夫婦不再容忍,審訊過後,把他一家子長流延州。畢竟有大功於皇帝皇后,以武后陰毒,竟能饒他一命。後來,因遇赦也未能放還,李義府“狀憤發疾卒”,死年五十餘歲。“自(李)義府流放后,朝士常憂懼,恐其復來,及聞其死,於是始安。”
從許敬宗,李義府兩人的人品以及他們所受的“寵遇”,可以想見高宗、武后兩人的喜惡愛憎及卑下格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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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聖”在朝——唐高宗時代的真正“皇帝”
唐高宗在位,長達三十多年(公元649至公元683),雖屬庸劣之君,又有悍毒之婦,但唐朝在這三十多年中仍舊按照慣性前進不輟,尤其是對外擴張的武功,赫赫揚揚,值得大書特書。
高宗永徽初年,唐將高侃擊降東突厥余部,生俘車鼻可汗,東突厥土地皆隸唐朝;接着,唐軍又數次發大軍擊破西突厥叛軍,活捉自稱“沙缽羅可汗”的阿史那賀魯,再把西突厥分為兩部,弱而治之,基本上角決了突厥問題;顯慶年間,唐軍又擊滅野心勃勃的百濟;龍朔二年,鐵勒九姓合眾十多萬叛唐,唐將薛仁貴徵討。鐵勒部族挑選數十位軍中最驍健的戰士出陣挑戰,薛仁貴連發三箭,射穿三人。見勢不妙,十幾萬鐵勒人一齊滾落下馬,叩降請死。“(薛)仁貴悉阬之,度磧北,擊其餘眾”,手段雖屬殘忍,但譜就了中**事史上一曲至為傳奇的篇章。為此,唐軍軍士歌唱道:“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大將李勣不久又攻克高麗,隋煬帝、唐太宗地下有知,這兩位表叔侄當舉杯相碰:終於一伸恨怒之氣!由此,朝鮮半島基本處於大唐控制下,並在平壤設安東都護府,右武衛大將軍薛仁貴率唐軍兩萬人駐守當地;西域方面,唐朝更是在早些時候已經把在高昌的安西都護府移至中亞的龜茲國,並設濛池、昆陵二都護府。
武后真正掌握國政,當在麟德元年(公元664)。
武后登上皇后寶位初期,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高宗覺得她既有大志又賢惠,喜歡得不得了。得志之後,武后“專作威福”,高宗想自己決定幾件朝事,都會被武后制止,“上不勝其憤”,正應了那句話:“至弱之主,必有暴怒;至暗之主,必有微明”(王夫之)。高宗生氣之餘,又聽說有妖道郭行真常出入武后卧內,行厭勝之法,更加大怒不止。於是,他密召西台侍郎上官儀謀議。上官儀“工於五言詩”,是個詞客文官,回奏說:“皇后專恣,海內不服,請皇上廢掉她”。高宗點頭,馬上命上官儀起草廢皇后的詔書。
這邊君臣二人正密談,早有武后安排的宮女、宦者撒丫子飛奔,密報武后。武后也不慌,乘輦直入高宗寢宮,訴說自己無罪。“上(高宗)羞縮不忍,復待之如初。”好一個怯懦綠帽皇帝,面對悍婦,羞、懼、畏、忍,一齊湧上心間臉頭,惟惟之餘,他還把上官儀給“賣”了:“我本無此心,都是上官儀教我”。
武后冷笑。
從高宗處回到自己宮內,武后馬上喚來得力走狗許敬宗,讓他上書誣稱上官儀與高宗長子燕王李忠謀反,不僅殺掉了上官儀父子,順帶弄死了李忠。李忠是高宗的劉妃所生長子。李忠當年降生,太宗李世民聞訊,高幸得親自來賀李治,“酒酣起舞”,感染得在座群臣“遍舞”,可見當時滿朝君臣的高興勁兒。貞觀二十年,太宗封這位皇孫為陳王。由於當時高宗王皇后無子,就養李忠為子,並經長孫無忌等人擁舉,於永徽三年立為皇太子。永徽六年,王皇后被廢,許敬宗等人“希旨上奏”,要求廢李忠的皇太子,立武后之子李弘為皇太子。由此,李忠被廢為梁王,封房州刺史。由於日漸長大,李忠“常恐不自安”,一日數驚,有時在自己家裏身穿婦人衣服,以防刺客殺他。同時,他因多次作夢,常召巫士來其占卜。武后等人正要解決他,便以此為罪,把他貶為庶人,流放至黔州窮山惡水之地。由於上官儀早年作過李忠“陳王”時的諮議,武后便乘機把這位“繼子”也弄死了事。一石數鳥,可見武后的婦人之毒。
武后殺掉上官儀、李忠后,氣焰更熾。“自是上(高宗)每視事,后(武氏)垂簾於後,政無大小,皆與聞之。天下大權,悉歸中宮,黜陟、殺生,決於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謂之二聖。”盛年皇帝,完全成為自己老婆的傀儡,這也是天下一奇。
不僅殺繼子,武后連親兒子也照殺不誤。武後生有四子,依次為李弘、李賢以及後來時而為帝時而被廢的中宗李顯和睿宗李旦。李弘仁孝,喜讀書,善待人,並曾諫阻高宗刑殺太過,很有仁德之風。咸亨年間,李弘親見自己兩個異母姐姐義陽公主、室城公主三十多歲的人,仍舊幽禁於掖庭牢室,“見之驚惻”,上表父皇,奏請放出這兩個姐姐嫁人。武后聽聞,殺心頓起,憤恨李弘意敢把自己死敵蕭淑妃的兩個女兒釋放,恨記在心。過了一年多,趁李弘在合壁宮拜見自己,武後下毒,把自己的長子毒死,時年二十四。同年,她又立自己的二兒子李賢為皇太子。
李賢“容止端雅,深為高宗所嗟賞”。但武后寵臣明崇儼密奏說李賢“狀類太宗”,武后很害怕這個兒子日後不好控制。同時,宮內的宦者、宮女又都私下議論李賢實際上武后姐姐韓國夫人所生,眾議紛紛,李賢“亦自疑懼”。調露二年(公元680年),明崇儼在京中被人暗殺,武后懷疑是李賢所為,便借事把他廢為庶人,遷於巴州看管。後來,酷吏丘神勣承武后旨意,逼令李賢自殺,時年三十二。李賢長子李光順,也被祖母誅殺;二子李守義病死;三子李守禮,“以父得罪,十數年不出庭院”,直到玄宗繼位,這位王爺才有了好日子過,封為邠王。諸位宗室王爺宴飲,這位邠王有“天氣預報”之稱。數日連陰,李守禮會忽然說:“要晴天了”,果然一會兒就晴;艷陽高照,李守禮會高言:“馬上要下雨”。話落不久,烏雲頓起。諸王以為戲笑,在一次宗室大宴上,大家奏稱邠王有“特異功能”。唐玄宗奇怪,就詢問李守禮何以如此預驗天氣。守禮回答:“臣並無預曉之術。當年我父親(李賢)被貶放后,我被囚禁於宮中十多年,每年都會被武則天數次下敕加以杖打,渾身佈滿傷痕。如果要下雨,臣背上即感沉悶。天要轉晴,臣即感輕健,依此預知天氣,並非有什麼異術。”言畢,李守禮涕泗沾襟,唐玄宗也為之憫然。
除李忠、李弘、李賢被武后殺害,高宗八個兒子,原王李孝還算病死善終,另外兩個兒子澤王李上金和許王李素節也被武后殺掉。
許王李素節是蕭淑妃所生。其母被殺后,李素節被貶外放,任申州刺史。不久,又被陸續轉貶,一刻也不停。武則天天授年間,思起其母舊惡,她派人把李素節和澤王李上金召入京師。臨行,李素節聽見城內有人送葬哀哭,感嘆說:“想病死是多麼一件不容易的事,怎麼還如此哀哭呢!”連京城都未入,李素節就被武後派人在龍門驛用帶子勒死,並殺其九子。澤王李上金與許王一同被徵召入朝,聽見四弟被殺,惶恐之下,也自縊而死,他七個兒子也被武後於流放途中弄死。
筆者二十歲時,趁放暑假曾去洛陽的龍崗石窟遊玩。北方秋日,空氣澄明,艷陽高照,盧舍那大佛屹立於山前,莊嚴肅穆,結跏跌坐,令人頓起崇穆之意。大像頭束高肉髻,渦狀紋髮型,雙耳重肩,眼帘微垂,嘴角隱含意味深長的笑意,既有天國的高尚,又有人間的慈祥。據說,此尊盧舍那大佛,作於公元675年(上元二年),是仿摹武則天本人的相貌雕刻而成。筆者當時年青,還不知武則天有那麼多駭人聽聞的殘忍“事迹”。由此,當時倒可以真正懷有“無暇”之念對佛教藝術進行最深刻的審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