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雨過天晴
有那麼一瞬間,程梓浩的腦子裏都是空白的。緩了許久,他才坐直了身體,卻發現左手的手臂酸痛得近乎麻木。
“你為什麼趴在床邊睡覺,不累嗎?”顧惜君側着頭。小心地梳理自己的長發,笑容在清晨的陽光下愈發清爽迷人。
繃緊的心停滯了足有辦個世紀那麼漫長,才開始逐漸恢復跳動。程梓浩激動地把眼前的女人緊緊攬入懷中。
“小君,你終於好起來了。”
“你抱得太緊,我透不過起來。”面對程梓浩突然而來的熱情,顧惜君有些措手不及。可是無論她怎麼掙扎,對方只會把她抱得越緊。幾乎要塞到自己的懷中才罷休。
似乎有溫熱的液體在程梓浩的眼眶裏打滾,他抬頭望向窗外的藍天。似乎雨後的初秋晴朗如初。懷中的女人安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均勻的呼吸聲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讓人感到心安。
顧惜君的病,就這樣毫無徵兆之下痊癒了。
生活就是如此愛捉弄人,那段對於顧惜君來說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記憶,就像斷片一樣在她的腦海中消失。迷人的笑容再次浮上了她的嘴角,就像程梓浩最初認識的那個溫婉的女子,即使不說話安靜地待在角落裏,也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顧家上下對於顧惜君康復的事感到興奮不已,尤其是顧偉業對於一直不離不棄地照女兒的程梓浩,也徹底改觀了。
否極泰來,對於程梓浩來說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一周后,姚晴帶着女兒出院回到顧家,剛當上姑姑的顧惜君興奮不已,搶着照顧小侄女。她似乎已經從流產的陰影中,抱着寶寶的時候眼中流露出的溫柔和寵溺。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痛苦和悔恨。
歐陽宏得知顧惜君康復以後,曾到顧家探望她好幾次。不知是否錯覺,程梓浩總覺得他看待自己的眼神變得深不可測。
為了方便照顧顧惜君,程梓浩決定在南市安定下來,在市中心附近購置了一套公寓。他按照海市那套公寓的格局裝修,並讓人把所有的物品都原封不動地搬了過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
那座小小的公寓承載了程梓浩和顧惜君太多美好的回憶。開心的、傷心的、痛苦的,以及那些未完的心愿,他只希望在剩下的歲月里,能逐一把失去的時光都彌補回來。
秋分這天,是顧惜君的生日。
在顧宅熱熱鬧鬧地吃過晚飯後,程梓浩帶着顧惜君離開了別墅。他在一周前已經精心準備了這份生日禮物,但心裏依然有些小緊張。
“你準備帶我去哪裏?”顧惜君的病康復以後,經過靜心的修養臉色已經恢復了紅潤,緋紅的臉頰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嬌俏可人。
程梓浩紳士般率先下了車,繞過車身走到副駕駛座旁,不緊不慢地打開了車門,笑着解析說:“到了,你就會知道。”
手牽着手。兩人結伴走在小區的花園裏。在顧惜君的印象中,她還是第一次與程梓浩如此悠閑地散步。即使兩人都不說話,那種安穩的感覺也能讓她感到滿滿的幸福感。
從前的程梓浩總是很忙,忙得焦頭爛額,兩人有些時候甚至一個月也見不上幾次。可是自從顧惜君流產以後,他整個人都變了,每天都會主動抽出時間陪着她。
她不清楚這樣的變化對於工作狂的程梓浩來說,是好還是壞。但至少有一點可以確定,他們之間越來越有默契,有些時候即使不說話,單憑一個眼神,對方都能讀懂自己內心的需求。
兩人迎着初秋的涼風,不知不覺走到了公寓的電梯前。程梓浩攥着顧惜君的手跨了進去,快速按下了二十九樓的按鈕。
“你在這裏買了公寓?”顧惜君的心裏有些疑惑,直言不諱地追問:“難道真的不打算回海市了嗎?”
程梓浩的唇角緩慢地勾起,他緊緊握着顧惜君的手不說話,安靜地看着電梯上的樓層在跳躍。曾經聽過一句話:“會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而顧惜君,就是程梓浩遇到的那個人,甘願為了她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安定下來。曾經的他對未來有太多的野心和計劃,以為站在事業的巔峰才能擁抱這個世界。經歷了失去,他才在痛苦中慢慢明白,其實擁有她,已經擁有了全世界。
站在棕色的木門前,程梓浩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遞到顧惜君的面前,笑着提議說:“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新家,你來打開吧。”來司坑弟。
誠懇的目光溫柔地落在顧惜君的身上,心就像浸在蜜糖罐里,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接過鑰匙。她輕輕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里,一隻溫熱的大手很自然地覆蓋住她微涼的手背,帶動它擰開了門鎖。
這種指尖觸碰的感覺很奇妙,彷佛他們的心瞬間連在一起。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源於程梓浩心底的那份寵溺,以及無處不在的愛意。
門被身後的男人推開,一陣芳香撲鼻而來。顧惜君剛想伸手去開燈,雙眼隨即卻被程梓浩的一雙大手蒙上了,低沉的聲音在耳邊緩緩響起:“先別開燈,你閉上眼在這裏站一會兒,不許偷看,我隨後就來。”
“幹嘛這麼神秘。”顧惜君小聲地嚷嚷說,但依然很聽話地閉上了雙眼。
猶記得去年生日的那天早上,程梓浩收拾好行李準備出門前,扔給她一張信用卡說:“生日禮物,喜歡什麼自己儘管去買。”
對於這種現實派的作風,顧惜君早已習以為常。可是愛一個男人,你必須習慣他的忙碌和不解風情。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程梓浩重新回到顧惜君的身邊。他牽起了她的手,小聲提醒說:“好了,現在可以睜開雙眼。”
黑暗當中,顧惜君緩慢地睜開了雙眼,發現眼前搖曳着數不盡的燭光,沿着走廊一直通往卧室的門口。她有些意外地望向身旁的男人,心情莫名變得緊張起來。
“看來我還不夠了解你,居然學會了這些哄女人的小花樣了。”責備的語氣,微紅的臉頰,在程梓浩的眼中看來就像在撒嬌般可愛。
“只要你喜歡,我可以每天都換着花樣哄你開心。”程梓浩彎下身,紳士般幫顧惜君脫下高跟鞋,然後把她抱在懷中,眉宇間的柔意似乎能把她融化。
藉著昏暗的燭光,顧惜君終於發現程梓浩換了一身白色的西裝。襯衣的第一粒紐扣沒有繫上,露出了健壯的胸肌。“怎麼換了衣服?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穿白色的襯衣。”
“這樣看起來更像你的白馬王子。”程梓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壞笑,直逕往卧室的門口方向走去。
鮮花的幽香撲鼻而來,滿地的粉色燭光宛如天上的繁星,閃耀得幾乎讓顧惜君雙眼睜不開來。
程梓浩溫柔地把顧惜君放在床上,淺黃色的碎花床單是顧惜君的最愛。那一小串的風鈴花簡約而動人,上面鋪滿了粉色的玫瑰花瓣,似乎還粘着水滴,散發著陣陣的幽香。
“小君。”程梓浩輕聲呼喚着顧惜君的名字,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他緩慢地單膝跪在地上,輕輕抬頭對上了她含笑的臉容,用這輩子未曾有過的凝重語氣說道:“曾經我以為金錢和權利就是自己畢生的追求,直到遇上你,我才最終明白你的幸福才是我最大的追求。”
灼灼目光閃爍着發自內心的坦誠,程梓浩臉部剛毅的線條在燭光的映照下柔和了幾分。他輕輕抓緊顧惜君的右手,放置於唇下輕啄了一下,唇邊的笑意逐漸蕩漾開去。
“小君,嫁給我,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好嗎?”程梓浩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隻鑲滿碎鑽的戒指,舉在半空中鄭重地承諾說:“你曾問我為何從不設計任何婚戒系列的珠寶,現在我可以正式回答你,我只為自己的妻子設計婚戒。”
雖然程梓浩曾設計過無數的珠寶和首飾,但他的作品並沒有任何關於戒指的款式。顧惜君曾好奇地詢問他原因,而他每次都只是一笑而過。他表面上看起來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其實內心的熾熱和深情是旁人無法理解的。
雖然自踏入小區的那刻開始,顧惜君已經約摸猜到程梓浩今夜的驚喜。只是當那期待中的三個字,從眼前的男人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那刻的感動讓她無法用語言表達出來。
“嫁給我,好嗎?”許久得不到回應,程梓浩心裏未免有些緊張,抓住顧惜君的手也緊了幾分。
滾燙的淚水不斷在眼眶裏打滾,顧惜君感到視線早已一片模糊,單膝跪在地上的男人那張熟悉的臉孔,寫滿了對她的愛意和寵愛。緩慢地、堅決地,她同時也說出了自己最肯定的承諾。
“我願意!”
滿意的笑容很快浮上了程梓浩的臉容,他毫不猶豫地把手中的鑽戒戴在顧惜君的無名指上,語氣堅決:“戴上了,這輩子都不可以摘下來。”
“嗯。”喜極而泣的淚水最終忍不住滑落,顧惜君緊緊地把眼前的男人擁入懷中。曾經的她在迷茫中停滯不前,直到遇上程梓浩把她從陰暗中拖了出來。給他予她最美好的生活、給了她最溫柔的寵溺。
他們分開過,也複合過,才發現有些愛早已在心底播下種子,生了根發了芽,這輩子都無法動搖。
情動之時,顧惜君緊緊地擁抱着心愛的男人,貼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說:“梓浩,無論發生什麼事,這輩子都不能離開我,絕對不能。”
“天荒地老,我們也不會分開。”
情濃至此,誰也沒有想過婚紗背後,是無盡的哀傷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