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不負如來不負卿
“那塊羊脂玉,是我送給她的禮物。”程梓浩忽然感到雙眼一熱,心中的酸痛如同化不開的墨水,壓抑得難受。“小君,趁熱吃點粥。不然我要把這塊羊脂玉的吊墜拿回來了。”
顧惜君突然回過頭,瞪大雙眼盯着程梓浩,小臉漲得通紅。許久,她才結結巴巴地吐出了兩個字:“不……要……!”
“如果不希望我把它拿走,你快趁熱把粥吃了。”說著,程梓浩作勢就要伸手去扯顧惜君的吊墜,嚇得她連忙把身體往回縮。使勁地搖頭。
此刻的女人,就像受驚的小貓抱住膝蓋。使勁護着自己的身體以及脖子間的吊墜。程梓浩見狀,把吹涼的雞蛋粥送到顧惜君的嘴邊,小聲哄說:“乖,把粥吃了。”
就像教導牙牙學語的嬰兒,程梓浩一字一句地說:“吃……粥!”
愣了許久,顧惜君蒼白的臉上才浮起了一絲紅暈,盯着程梓浩不說話。她的表情寫滿疑惑,對眼前熟悉而陌生的男人生出了一絲膽怯。她慢慢地眯起眼,側頭打量程梓浩,猶豫許久才張開嘴巴,讓他把粥送到嘴裏。
“很好,吃飽才有力氣。”程梓浩笑了笑,用手指挑開粘在顧惜君嘴角的幾根髮絲,安撫說:“今天的天氣不錯,待會兒我帶你到陽台透透氣。”
顧惜君的眉頭輕輕皺起,雙手緊緊握着胸前的吊墜。一抹久違的笑容慢慢從唇邊揚起。很快一碗雞蛋粥見底,程梓浩才露出舒心的笑容。
程梓浩一直陪在顧惜君的身旁,嘗試把昔日兩人美好的往事娓娓道來。雖然她一直坐在角落裏發獃,但已經沒有剛開始時那麼抗拒。當他說到動情之處時,顧惜君甚至會抬起頭,用一種茫然的目光望着他,似乎想要補充些什麼。
心中有種說不清的酸痛。以及隱隱的悔意。直到顧惜君睡著了,程梓浩才滿懷心事地離開了她的房間。
顧柏喬正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看到程梓浩從樓梯上走下來,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我們到書房聊。”
裝修優雅的書房裏,兩人一桌,一壺清茶,氣氛一時間有些沉重。顧柏喬輕輕握着功夫茶杯,沙啞的聲音顯得疲憊不堪:“格林醫生真的答應了你明天過來?”
“嗯,都約好了,希望能對小君的病情有幫助。”程梓浩從口袋裏掏出香煙,抽出一支遞給顧柏喬說:“你放心,就算格林醫生治不好小君的病,我也會找更好的醫生。”
微微嘆了口氣。顧柏喬不再說話。顧氏面臨的危機已經走到了無法挽救的地步,加上顧惜君突然病發以及妻子臨盤在即,一切都讓他心力交瘁。
“關於顧氏的危機,我認為還有挽回的可能。”程梓浩抽了一口香煙,很快陷入了沉思當中。顧氏工廠的地皮對整個投資項目有着重要的地位,他志在必得。但要解決顧氏根本的問題,也並非不可能的事。
顧柏喬搖了搖頭,神色疲憊地說:“資金鏈斷裂,銀行的貸款也申請不下來,現在顧氏已經寸步難行。”
“你有沒考慮過把工廠的地皮拍賣,然後重新開始?”程梓浩思索良久,才收起唇邊的苦笑提議說:“南市寸土寸金,顧氏這麼大一塊地必定能賣出好價錢。新廠址不妨考慮定在遠郊地區,成本也容易控制。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儘管開口,我有朋友在遠郊有些空置的地皮。”
關於這個問題,顧柏喬並非沒有考慮過。只是以顧偉業的固執,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也不願意放棄眼前的一切。但顧氏的情況岌岌可危,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提議。”顧柏喬心情沉重地放下茶杯,眉目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
頓了頓,程梓浩接著說:“如果關於資金方面的顧慮,我手頭還有些基金和股票,也可以套現。”
剛開始得知顧惜君病發時,顧柏喬對程梓浩心生怨恨。然而患難見真情,這段時間親眼看到他對妹妹不離不棄,還主動提出幫助顧家渡過難關。單是這份心意,已經成功讓顧柏喬改變看法。
“謝謝你。”顧柏喬由衷地說,自從顧氏陷入危機后,他經歷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不管是父親昔日稱兄道弟的朋友,還是曾經得過顧家幫助的人,面對失勢的顧氏有種恨不得打落水狗的感覺。
程梓浩笑了笑,卻沒有接話。心中的苦澀似乎從心底慢慢涌了出來,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選擇以這種方式幫助顧氏度過難過。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對於顧惜君的一切,他決心要好好守護。
***
格林先生如期到達南市,程梓浩的心頭大石總算放了下來。經過細緻的檢查以後,格林先生慈祥的臉容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病人的情況嚴重嗎?”程梓浩一夜未眠,眼底下掛着兩個誇張的黑眼圈。身上濃烈的煙味迎面撲來,自從顧惜君出事以後,他要兼顧新開發的項目又要抽時間照顧她,早已身心疲憊。
“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應該比六年前病發的時候要好一點。”格林醫生摘下老花眼鏡,盯着電腦屏幕解析說:“這次嘗試用催眠治療的方法,先看效果如何再及時調整方案。我有學生也是這方面的專家,現在把他的聯繫方式給你。”
說著,格林醫生在便簽上飛快寫下了一串數字和英文,補充說:“他人在海市。”
“謝謝你。”
格林醫生走後,程梓浩滿懷心事地回到顧惜君的房間,柔聲說道:“今天的天氣不錯,我帶你去花園曬太陽吧。”
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抱床上的女人。可是顧惜君的身體一縮,抬頭防備地盯着他,眼中寫滿恐慌。
“乖,我不會搶你的吊墜。”程梓浩用哄小孩子般的語氣,低聲重複說:“曬---太---陽!”
他展開了雙臂,身上帶着混合煙草味的體香,對於顧惜君來說熟悉而又陌生。她抽了抽鼻子,流露出嫌棄的表情,撅嘴小聲地抱怨說:“臭……臭……”
程梓浩先是一愣,唇邊很快揚起了一抹淺笑說:“知道了,我戒煙可以吧?走,我抱你出去。”
顧惜君垂下頭,薄如蟬翼的眼睫毛微微顫動,消瘦的側臉看起來有種嚴重的病態。她卻沒有說話,使勁用手指摳掌心,蒼白的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
“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程梓浩彎身抱起床上的女人,體重似乎比前幾天又輕了一些。她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呼吸聲變得十分急促,看得出來她很緊張,雙手緊緊地攥在襯衣的衣領上。
這種久違的親密,讓程梓浩有種回到與顧惜君初相識時的感覺。那時候她羞澀又忸怩,對於他的熱情和主動有些抗拒,卻又有些期待。
陽光從穿過茂盛的樹枝,斑斑駁駁地投影在草地上。程梓浩把顧惜君放在花園的搖椅上,並把空白的畫冊和彩色鉛筆遞了過去。
“小君,你以前很喜歡繪畫,現在要試一下嗎?”程梓浩細心地幫顧惜君梳理凌亂的長發,雙手白皙而修長。那是一雙設計過無數珠寶、簽過巨額合同的手,卻還是第一次幫心愛的女人梳理頭髮。來豐協技。
他的手指顯得有些笨拙,深深插入顧惜君變得乾枯的髮絲中,輕輕梳理。大概是扯到了她的頭髮,身旁的女人發出了斷斷續續的抱怨聲。
“痛……不……要!”
程梓浩連忙停住了手中的動作,一臉尷尬地解析說:“對不起,我輕一點。”
男人的動作變得很輕柔,就像懷中躺着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他輕手輕腳地挽起顧惜君兩鬢散落的碎發,然後用橡皮圈紮成了馬尾,才滿意一笑說:“好了,把頭髮紮起來舒服一點。”
顧惜君依然皺着眉頭,左手拿着畫冊,右手攥着鉛筆,不斷地重複同一個單音:“痛……”
蒼白的小臉很快漲紅,顧惜君突然攥住了程梓浩的手,慢慢地放置在自己胸口的位置,迷茫的目光如同蒙上了一層薄霧:“痛……”
“哪裏痛?別怕,我現在打電話給格林醫生,看他走遠了沒有。”程梓浩看着眼前皺眉捂胸的顧惜君,一時間顯得心急如焚,把將她擁入懷中,心中的慌亂也達到了極致。
雖然失蹤后經過詳細的身體檢查,表明顧惜君的並無身體上的傷害。可是她說痛,簡直痛到程梓浩的心扉里。
“六年前病發的時候,她也說背部痛。那次是因為她被兇手用硬物襲擊過後背,整整一個月背上的淤青才散去。”顧柏喬挽着姚晴的手,正慢步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這是程梓浩第一次見到顧惜君的嫂子姚晴,她是個嬌小而安靜的女子,因為懷孕的原因臉上泛着紅暈。早前顧家發生了太多事,顧柏喬無瑕照顧妻子所以把她送回婆家去了。
他朝對方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姚晴在顧柏喬的攙扶下,慢慢走到顧惜君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來,握住她的手笑說:“小君,寶寶快要出生了,你很快就要當姑姑,所以要儘快好起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