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終點
近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內城大道上，四處零落着耗盡了體力或法力的魔法師考生們。他們或坐或躺地倒在路邊，臉上掛着的全是認輸出局后的落魄和不堪。
而除了這些自動棄權的人之外，現場也還存在着另一批被淘汰的人。
考生報名時，每個人的左臂上都被考試委員會烙上了一個特製的魔法印。而這個魔法印，除了記錄和提醒考生們當下的考試情況外，似乎還是考試委員會用以監考的一個工具。
因為那些在途中飲用恢復藥劑或者嘗試抄近路的考生們，都無一例外地被馬上取消了考試資格。而那魔法印正是在這些考生出現被認定的作弊行為後，立刻化作一團煙霧圓球將被取消資格者包裹其中，使他們再難行動，而只能等待考試委員會前來處理。
但阿夜並不在這些失去資格的人群當中。
因為阿夜還在跑着，但與其說跑，實際上卻已比正常人走得還要慢了。
當發現考試允許使用魔法這一點時，阿夜也曾嘗試着像其他人一樣藉助魔法完成考試。可不幸的是，他體內的法能早在從入城的那一刻起，便如散兵游勇般完全不聽使喚。更慘的是，以他現今所會的魔法來說，似乎並不能對跑步這種事起到什麼幫助……無計可施之下，阿夜只能叫聲命苦，硬着頭皮像個完全沒有法力的普通人一樣繼續跑了下去。
而阿夜的身體在強大負擔之下勉力奔跑了這麼長的時間之後，早已是無限接近了脫水和昏暈狀態，只覺得越是跑下去，就越是頭暈噁心。雙眼更是一片朦朧，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了……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名跑在阿夜前面的考生也不是耗盡了體能還是法能，“啪”的一聲便直挺挺地像木頭一樣倒在了大路中央。
阿夜滿眼金星，絲毫沒發現地上突然出現了這麼一道“路障”，跑着跑着就覺得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一個踉蹌就向路旁倒去。
雖然知道自己這一摔之下，必然就再也爬不起來，但阿夜的心中，此時卻油然生出一種快要解脫的快感：“算了，就這樣……稍微休息一下吧……”
可就在阿夜的臉即將與路邊的地溝親密接觸的前一刻，阿夜的眼角餘光卻突然在大道邊的牆壁上發現了什麼……
“等……等等……那是什麼鬼？”阿夜的腳下意識地向前踏出一步，猛然剎住了自己向下摔倒的勢頭。半天好不容易地站穩了身形后，這才像醉漢一樣晃晃悠悠地向那面牆靠了過去。
手一扶上牆面，阿夜頓時便覺得整個人像要癱瘓了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來。但他的目光卻也愈發被牆上的那團古怪事物吸引了過去……
那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個微微轉動的漩渦，只不過它通體透明，若是從遠處觀瞧，是絕對發現不了任何異常的。若不是阿夜意外地察覺到了牆面上那一絲不規則的扭動，只怕也只會是與之擦肩而過……
此時的阿夜滿腦子都是饑渴和疲勞，雖然不知道那團東西到底是什麼又有什麼用，卻還是不知為什麼地探過身去，不自覺地想要把它抓在手裏……
而就在他的手碰到那團透明“漩渦”的一剎那，阿夜就只覺得自己從指指尖到腳趾迅速地扭曲了起來，整個人越轉越快地變成了一團麻花，嘴裏還沒來得及叫出聲音，就已經被吸到了牆裏……
當阿夜再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已被困在了一個圓形的空間當中，周圍黑漆漆的，只能從一個小洞中看到外面飛快倒退着的景物，偶爾還有幾個之前“跑”在前面的的考生也夾雜在其中。
“喂喂！這是搞什麼？我在哪裏？放我出去啊！”阿夜大驚之下，用力地順着那個洞口向外面大喊起來。但可惜的是，外面的人似乎完全看不到他，也根本聽不到他的喊聲……
“泰格？！”就在這時，阿夜突然看見，外面的一個人赫然就是之前丟下自己一路狂奔在前的泰格，不由更加大聲地呼救起來：“泰格！是我！我在這裏！麻煩過來幫我一下啊！”
正在盡全力衝刺的泰格只覺得耳邊傳來一絲微弱的呼喊，彷彿是有人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可等他轉臉一看，左右身後卻是壓根連個人影都沒有……
“以後這種魔法果然還是少用在自己身上為妙啊……”泰格以為自己在魔法的催谷下跑出了幻覺，急忙揮手拍了拍臉，繼續拔腿向前衝刺……
阿夜在那黑乎乎的空間裏，幾乎嗓子都喊啞了，卻只見到泰格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最後終於什麼也看不到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阿夜筋疲力盡地坐了下來，抱着腦袋卻怎麼也弄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接下來，阿夜很快又從那洞中窺見到了那個駕着風的粉帽少女，和那個扛着大棒的長毛巨人，但毫無意外的，那兩個人也是對阿夜無視無睹。而且也都是在一掠之間便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了……
“這……難道？”阿夜獃獃地坐了大半晌，身體便不覺得那麼累了，腦子也似乎稍微清醒了一些。可就當他開始隱隱約約地明白到一些什麼東西時，卻發現小洞外景物倒退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接着，一道刺眼的陽光猛然從頭頂灑下，阿夜雙眼一花，急忙抬手去遮……
“恭喜！你已成功完成了第一輪考試的全程！這是一份臨時補給，還請到一旁稍作休息。”一個聲音在阿夜的耳邊響起。
阿夜有些猶疑地放下了遮在眼前的手掌，卻只見身前一個穿着皇家魔法師袍的人正眯着眼沖他笑着，手裏還拿着一個飯盒、一條毛巾和一瓶清水……
“咦？是你啊？”那人看清阿夜的面貌后不由得一愣，卻正是之前給阿夜登記報名的那名身材頗高的工作人員。
阿夜這時也認出了對方，頓時緊張地環顧了一遍四周，一眼就看到了高聳在一旁的象牙聖塔，不禁有些瞠目結舌地問道：“這位大哥……我這該不會是，又回到起點了吧？！”
那工作人員被阿夜問得一愣，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沒錯，是起點。不過，這裏也是終點哪。恭喜了，你可是第一個回來的人！趕緊到旁邊喝點水休息一下吧！”說著，那人又把手裏的飯盒和水瓶向阿夜遞了一下。
阿夜這才糊裏糊塗地接過東西，轉身向著廣場的陰涼處蹣跚走去，身邊不時經過幾個其他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對他讚賞地微笑點頭。
“見鬼……我這還真的是到終點來了啊？”阿夜一邊點頭還禮，一邊仍是半信半疑地在心裏嘟囔着。
而不久之後，那名巨人和御風的少女也先後到達了終點，但兩人卻對貓在廣場角落裏的阿夜完全沒有注意，領取了補給物品后便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哈！輕而易舉！”阿夜正埋頭吃飯呢，就只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廣場上傳來，一抬頭，正看見流汗流得水人一般的泰格大笑着邁過了終點線：“大聲地告訴我，老爺我是第幾名？！”
“什麼？第四名？！”泰格一邊從工作人員手上接過補給品，一邊難以置信地喊了起來。可緊接着，他便迅速發現了那顯眼的巨人和頭上頂着一坨粉紅的少女，剛才還沾沾自喜的臉上幾乎在一瞬間就換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冷冷地哼了一聲便順着二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剛走了沒幾步，泰格卻看到了正坐在角落裏吃得滿臉都是飯渣的阿夜……
“不……可……能……”泰格嘴一張，飯盒“嘩啦”一聲就掉在了地上，食物撒得滿地都是。
“嘖！”阿夜的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你這也太浪費了泰格！你不吃給我吃啊，這飯多香你知道嗎……”從昨晚到今早粒米未進，又如此一趟長跑，阿夜自是看不得泰格這樣的糟蹋食物。
“吃你個大頭鬼啊！”泰格卻不理他那一套，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阿夜身前，一把揪着他的脖領子用力地搖晃了起來：“你到底是耍了什麼花招？怎麼會比我還先到終點啊啊啊？！”
阿夜一嘴的飯登時被搖得天女散花一般，嗓子眼裏也噎了不少，不由得痛苦地咳嗽了起來：“等……等一下咳咳！你先聽我說句話好嗎？”
泰格這才稍稍放開了手，一臉狐疑地望向阿夜，等着看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阿夜清了清嗓子，這才正色地向泰格解釋道：“我也並不是比你先到終點啦……其實，我是比所有人都要先到終點……所以，請大聲地告訴我，我是第幾名？”阿夜說著，突然一臉得意地豎起一根手指在泰格面前晃了晃，接着便毫無意外地被對方用水瓶子狠狠地在他頭上敲了起來……
“我說……你這分明就是作弊嘛！”聽完阿夜的敘述后，泰格痛心疾首地斥責道，一邊解氣似的用叉子猛叉着阿夜飯盒裏的食物往嘴裏塞去。
阿夜儘力保護着自己的午飯，一邊爭辯道：“什麼作弊？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但如果這算是作弊的話，我豈不是早就被取消資格了？！”
“哼！不管怎樣，反正你這種歪門邪道，對於我們這些實打實跑完全程的人來說，簡直太不公平了！等我吃完飯，一定要向考試委員會舉報你！”泰格雖然知道阿夜說得有理，但還是不甘心地嚇唬着說道。
誰知阿夜聽到這話，猛地便伸出舌頭在飯盒裏剩下的食物上舔了一遍，然後望着手舉叉子滿臉黑線的泰格，露出了一副悉隨尊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