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19章 帝與相

19.第19章 帝與相

雷鼓城內城的皇宮內,新皇六世拜倫*艾辛格正坐在會議大廳里一張空空的長桌前,面對着桌旁的十一張座椅,心中反覆琢磨着明日大陸會議的走向。

就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這樣的會議已不是第一次舉行,但每次的結果都不能盡如人意。甚至如果不是攝於皇族的全力彈壓,那些不可一世的領主國王老爺們只怕在會議桌上就能上演一出宮廷毆鬥。

泰蘭大陸幅員遼闊,百年來各國發展越是興盛,人們對擴張的需求便自然而然地愈發接近貪婪,相互之間所產生的紛爭就愈是尖銳。

皇族一方面要實現整個帝國大陸的興旺,一面又必須體現公正公平以避免各種矛盾激化,一百年撐下來其實早已左右支拙。

好在,皇族握有的是泰蘭大陸決定性的戰力……但這必須依靠武力來維繫的和平又能堅持多久?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又將在何時來臨?拜倫以手支頭,面前窗外燈火輝煌,他卻有些看不清前方。

“陛下……”皇帝的座椅后,一人施着禮說道。

拜倫應聲回頭望了望:“哦,是馬爾奎啊……”。

“是。”那人回答着直起身來,堅毅的臉上隱現着幾道歲月的雕痕,白髮蒼鬚根根如針似鐵,雙眼中的神采卻連周圍的燈火也自愧不如。而他胸前的那枚金色胸針,更是彰顯着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崇高身份。這便是奔雷國的現任國王,更是當今泰蘭帝國的首相——馬爾奎*圖克。

“陛下仍是在為明日的會議而苦惱嗎?”馬爾奎走到一張座椅前,扶着那座椅的靠背沉聲問道。

“唉,又是一場不見血的鏖戰啊……”拜倫皇帝苦笑着說道:“老傢伙們都到了嗎?”

“除了較遠的星礁國和雪瀑國,其他八位領主國王都已到達了城外的迎賓堡下榻,待明日慶典時一起覲見。”

“恩……依舊還是帶了軍隊?”

“是。”迎賓堡外的帳篷篝火都快連得比沸水河還長了,馬爾奎卻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

“一群死性不改的傢伙……”拜倫用拳頭輕捶着桌子,咂了砸嘴說道:“非要張牙舞爪的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姓什麼!”

“這麼說……”馬爾奎聽到拜倫的說話,眼眉輕輕一抬試探着問道:“陛下也開始覺得此事不妥了?”

拜倫和馬爾奎的抬起的目光一碰,過了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搖了搖手道:“算了,隨他們去吧,這些人耀武揚威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明天的會議才是重點。也不知這一次,又要聽多少抱怨,看多少爭吵。”

馬爾奎手指輪換着敲打了幾下椅背,沉默了幾秒終於緩緩說道:“陛下如果不想聽,其實完全可以不聽……”

“嗯?”拜倫回過頭望向馬爾奎。

“各領主國王日益驕橫跋扈,就像被寵壞了的孩子。”馬爾奎這次卻避開了皇帝的目光,轉臉向窗外望去:“如果教導和訓誡不能改變他們,也許……陛下應該考慮用皮鞭和利劍來讓他們更加清醒。”

“哦?你是說,我們出兵把他們全部揍一遍嗎?”拜倫拳掌相交,眼中閃過一絲孩子般的興奮,但那絲興奮轉瞬便消逝在又一次泛起的苦笑當中:“呵呵,我又何嘗不想,但你知道……”

“不……臣下的意思是……統一。”馬爾奎轉過身來,眯着雙眼很自然地打斷了皇帝的話,語氣中完全沒有要開玩笑的意思。

“統一?”拜倫對這句話卻是聽不懂了:“我們,不是一直就是一個帝國嗎……”

“是的……”馬爾奎聽了拜倫的問話,嘴角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挑道:“一個領主各自為王,人民分域而治,統治者必須枕劍而眠的帝國。”

“馬爾奎,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拜倫有些驚奇地看着自己的首相:“如今這一切,自從十二位大國王在聖光之神的指引和護佑下遠渡大海,擊敗了佔領泰蘭的邪神以及信奉其的異族從而統一大陸后,便一直都是如此啊!十二個國家共誓攜手在大陸上繁榮共存,而被推舉出的皇族則將代表着神子行使公平和正義……”

“我並不曾忘記歷史,陛下。”馬爾奎直待皇帝說完,這才幽幽地說道:“但讓我說出這番話的,卻是現實!”

馬爾奎說著,語氣中已帶上了一絲嚴寒:“我等的確曾發誓共存共榮,然而正如陛下所知……各國的貪婪和自大就像遍佈帝國全身的毒瘤,早已阻遏了帝國的繼續發展。而這個時代所需要的,只怕不再是公平與正義合成的虛妄藥劑,而只能是名為火與劍的殘酷手術!”

“好啊……但你可知道,如果皇族率先動武,就會像石塊砸破水面,激起的波紋可能最後化為的便是滔天海嘯!無論帶着什麼樣的名義,最終會被吞沒的只會是我們自己……”拜倫也開始略顯激動,說著竟不禁從座椅中站了起來:“邪皇阿姆蘭度……難道不就是我們最好的例子?!”

“阿姆蘭度的錯誤我等自然不該再犯……”馬爾奎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而導火索當然亦不應由皇族來點燃……”

“陛下只需以明日的會議為第一步,放任領主國之間的爭鬥,他們自然便會開始相互蠶食。當人民飽受侵擾而哀求着救世主的降臨時,皇族所積聚的軍力便可乘勢清掃那些互耗殆盡的毒瘤,從而實現真正的統一。”馬爾奎望着皇帝,眼中光芒漸盛。

拜倫的身體晃了晃,左手扶上了桌面,面帶猶疑地問道:“為了這樣的‘統一’,你便想打破近千年的傳統和平衡,讓皇族隔岸觀火,更不惜發動第二次內戰,讓大陸上的人民再嘗戰苦?”

“一時的流血總好過緩慢的消亡。”馬爾奎仰了仰頭,聲音依舊冷若冰霜:“如今大陸上的局勢已如春曉湖冰,即使勉強維持,也終會有被人踏破冰面的一刻。這不變的結局,難道陛下就看不到嗎?而皇族的一再寬容,如今只怕在各領主國的眼中已變成了軟弱可凌,若有人暗中聯合企圖對皇族不利,到了野火燒身的那時,陛下,試問您是否還能再像這樣鎮定地談論公平和正義?”

皇帝的額頭已滲出了冷汗,他閉着雙眼,腦子裏已被責任、命運、信仰、恐懼、傳統和現實攪成了一團亂麻。拜倫明白,首相的話其實不無道理,只是心中這久已存在的傷疤被如此不加修飾地揭開,那傷口的醜陋慘狀還是讓皇帝一時難以正視。

但他最後還是長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似地睜開雙眼道:“不!皇族的使命不會改變!只要我們還站在這片大陸上,我們就必須竭力維繫這片大陸上的一切。也許這紛雜的局面不得不再持續一段時間,但我絕不會用戰爭來逃避肩上的重任,讓人民用血來為我分擔……”拜倫說著,脊背逐漸挺直,皇者的風範仿似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

馬爾奎久久注視着眼前的皇帝,終於漸漸收起了眼中的光芒,微微低下頭去說道:“既然您的心意已決,陛下。”

拜倫點了點頭,貌似有些疲憊地坐回了座上,搖搖手示意首相可以退下了。

馬爾奎的雙眼順着拜倫的手,似乎望向了千里之外,他在皇帝身後微微地施禮后,便慢退幾步,轉身走出了會議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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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下的魔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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