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115章 黑炎
幾乎是如潮水一般的懊悔在一瞬間爬滿了阿夜的心頭……
西斯蒙德死前的慘狀也是又一次重現在了少年的眼前……
這樣一位可敬前輩不惜用自己生命去抵抗的敵人，僅僅因為自己不經大腦的一個舉動便得以重整旗鼓……
而犯下如此錯誤的代價，眼下看來除了死亡也是別無他選……
想到此處，阿夜渾身已是無法抑制地顫抖了起來，一雙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整個人只是頹然坐在地上，既不想掙扎，也不知逃走。
“哼！窩囊廢，這樣就已經完全失去戰意了嗎？”萊茵瞅着阿夜的樣子，語帶不屑地說道。接着就見他一抄手，便從少年身邊撿起了那平躺在地上的秘銀寶劍……
“還亂碰老子的兵器……快點兒用血給我洗洗乾淨！”萊茵斜舉着寶劍，用鄙夷的眼神瞄了瞄阿夜低垂的頭顱，說著已是一劍砍下……
“啊？”耳聽風聲肅然，阿夜茫然地一抬頭，只見反射着天上電光的銀刃已是劈到了自己的眼前……可偏偏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那萊茵面前的一團空氣卻是突然收緊、爆裂！
“噗啊！”萊茵的腦袋被炸得向後一仰，手中的秘銀劍也是隨之偏了幾分……而地上的阿夜但覺着額上劃過一陣涼風，眼前已是多了幾縷伴着雨滴飄落的額發……
“克萊爾？”阿夜認出那魔法是克萊爾的空爆術，一回頭，就見粉帽少女正平舉着一手匍匐在遠處，精疲力竭的臉上寫滿了關切，早已喊不出話的一張嘴則是開開合合，不斷地在重複着兩個字的口型——“快！走！”
“風魔法？！用在我的身上？！”萊茵抬手在面前一揮，怒不可遏地吼道，猛然卻只見一團白色的事物從黑漆漆的雨夜中破空而出，無所畏懼地撲在了他的身上……
“脆皮……”阿夜瞠大了雙目，就見白狼已是瘋了一樣地和那萊茵纏鬥在了一起……無奈敵人的身上除了魔火便是堅硬無比的邪黑石骨，脆皮的爪牙雖然尖利，但除了能在對方的骨架上留下幾道刮痕，便再無更多的用武之地。
“愚蠢的畜生！！！”萊茵也是被迅捷的脆皮纏得好不耐煩，就見他厲聲大喝着，渾身的烈焰驟然從骨縫中向四面八方噴涌而出，驚得脆皮慌忙在半空中一個轉身，這才堪堪避過了被那火焰吞噬的下場。
可就是這麼微微的一個停頓，已是讓萊茵看清了脆皮的身形……白狼的四隻腳還沒着地，一隻冒着蒸汽的黑色骨爪便倏然伸至，一把將它的半個頭顱緊緊扣在了掌中……
凄厲的哀嚎聲霎時響徹了整個山谷，白狼拚命掙扎着，卻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那正在燒灼着它皮毛骨肉的魔爪……
“啊啊啊啊啊！！！”阿夜驚叫着撐起身沖了上去，而遠在他身後的克萊爾也咬着牙抬起雙手，想要再憑着自己那微弱的法能救援身陷險境的脆皮……
“飛蛾撲火！”萊茵罵著，隨手將失去知覺的脆皮甩向了正在前沖的阿夜，又悍然張開黑色的大口，朝着遠處的粉帽少女噴出了一團熾紅的火球……
跑到一半的阿夜忽見那火球咆哮着從自己身邊擦過，還來不及出聲警告，整個人便被脆皮那龐大的身軀砸得倒飛了出去……
“不！”半空中的阿夜掙扎着從肺里擠出了一個字，卻只見一束白光已是從克萊爾所在的方向拔地而起……
火球雖然沒有直接命中克萊爾，但其觸地炸裂時所掀起的灼熱衝擊卻仍是將她像一個破布娃娃似地拋在了空中……而和脆皮一同在灰土裏翻滾了幾圈之後，拚命穩住身形的阿夜一抬眼便看到了少女那映襯在火光之中的單薄身姿……
然而還沒等心急如焚的少年再趕上去施救，一隻類似於鯨魚一樣的龐大怪物卻是忽地破土而出，搶先一口將從空中落下的克萊爾給整個吃進了嘴中！
在黑雲的籠罩之下，那怪物的模樣實在依稀難辨，就見它一擊得手之後，便立時又像只鼴鼠一樣地鑽回了土中，只留下驚愕無比的阿夜呆坐在原地，怎麼也不敢相信剛才所看到的一切……
“是魔獸嗎？”阿夜身後的萊茵也是略帶驚奇地說道：“好大的膽子！明知道老子站在這裏，還敢衝上來覓食？”
阿夜聽着萊茵那刺耳的聲音，一顆心頓時如墜深潭，手腳身軀也好似被泡入冰水般地僵硬了起來。直過了老半晌，才用連自己也聽不大清楚的聲音顫巍巍地問道：“你是說……克萊爾她……被吃掉了？”
“應該是吧……”萊茵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有些幸災樂禍似地朝阿夜那看起來已是悲痛欲絕的背影問道：“反正你馬上也要死了，何不幹脆自己去親眼求證一番呢？”
阿夜沒有回話……
因為他再也沒有心思去顧及敵人的冷嘲熱諷……
好不容易從克萊爾消失的地方收回視線，脆皮那被燒得血肉模糊的大半張臉又隨即映入了少年的眼帘……在閃電的映照下，就見它那曾是威光四射的右眼如今竟也和其周圍的焦爛皮肉混合著、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
黑雨還在不停地落下，落在脆皮陣陣痙攣的傷口上，也落在了阿夜幾欲炸裂的一顆心上。
一直得不到回應的萊茵終於也是幽幽地嘆了口氣，一邊拂拭着手中的秘銀劍緩緩說道：“唉……弱者何苦戰鬥，只能徒增傷悲……”
“雖然看着你們這幫蠢貨不顧性命地在彼此之間救來救去也真的是一種樂趣……但就算你們做到這樣的程度，到頭來還不是像那個自以為是的稀濕悶得一樣，被老子燒得連條毛都沒有剩下！”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生為飛蛾，自然就應該要有飛蛾一般的覺悟……”萊茵咧着大嘴，雙眼中的魔火一路躥騰着點燃了手中的銀劍：“而死在老子的火中，想來就是你們這些傢伙無可避免的宿命啊哈哈哈哈！”
“西斯蒙德前輩……克萊爾……脆皮……”入耳萊茵的話語，一直默念着那三個名字的阿夜只覺得自己的腦海中忽然有如琴弦崩斷似地發出了“錚”的一聲脆響……
“下去和他們團聚吧！”萊茵張狂地笑道，帶着魔火的秘銀劍再次劈空橫斬！
帶着魔火的秘銀劍……再次……劈空……
“哎？！”萊茵的笑聲戛然而止，邪黑石構成的臉面上頃刻掛滿了問號……只因那本應被他一刀兩斷的少年此時已是從原地消失了蹤影，只剩那條白狼還躺在大雨中一動不動……
“西斯蒙德前輩……克萊爾……脆皮……”忽然，一個空空洞洞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直嚇得萊茵猛一扭頭，這才看見一身漆黑的阿夜原來竟是站在了自己平端的寶劍之上……
“搞什麼？”萊茵不可置信地叨咕了一句，眼瞧少年腳踩着的劍刃上明明還燃燒着自己那能夠焚盡一切的魔火……
“西斯蒙德前輩……”阿夜繼續念道，一邊抬起了他那不見任何錶情的臉龐……
“克萊爾……”話音未落，就見他滿頭黑髮已是變成了如其腳下熊熊烈火一般的鮮艷赤紅……
“脆皮……”而隨着最後一個名字出口，他那緊握的雙拳周圍則是分別騰起了兩團不同尋常的火焰……
直猶如這令人絕望的雨夜，也好似少年那無比黯然的心境……
兩團火焰幽幽吞吐着炎舌，其色——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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