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強襲魔劍

第二章 強襲魔劍

龍島的時光在年輕雄龍的小小憂鬱中緩緩流逝,而另一面,帕拉米亞大陸的歷史也在持繼前進着。

應龍被五柱神封印的時候是神聖歷六百八十五年,而此刻日曆已經翻到七百零三年。在惡龍消失的十八年間,帕拉米亞大陸的五個國家依然重複着你爭我奪、爾虞我詐的歷史,若說這其中有什麼變化的話,那就是北方的奧斯坦帝國出兵侵略東部鄰國的拉維利斯王國這件事。

自然資源貧瘠的奧斯坦帝國,長期窺視着拉維利斯王國中部平原的豐饒資源,雙方的矛盾早已經延續了幾百年,至於最近的一次大規模戰爭是在八十年前,兩國以拉維利斯邊境線展開攻防。雖然奧斯坦帝國擁有大陸諸國首屈一指的強大武力,但拉維利斯王國卻在邊境上建立了堅固的要塞,並以此為據點展開了防線,藉著地勢和補給線的優勢,也堪堪抵抗住了帝國軍的猛攻,戰爭也隨即轉入相持階段,然而以拉鋸戰的形式緩緩前進了八十年。

在這期間,宛如演習般的攻防戰幾乎一成不變地上演了數十年,令奧斯坦帝國和拉維利斯王國皆為之麻木,近百萬人的鮮血染紅了邊境的大地,但誰也找不到止血的方法,雙方皆認為這樣的戰爭至少會再持續數十年以上…

但就在一周前,奧斯坦帝國的“戰姬”柯利婭,統率着麾下的北方軍團,穿越被拉維利斯王國視為天塹的“白龍山脈”,直襲拉維利斯王都的翡翠城。由奇襲展開的攻城戰持續了三天三夜,翡翠王都已有半數化為廢墟,而剩下的一半也正被絕望和死亡所浸透。

後世的呤游詩人紛紛傳頌着“戰姬”的威名,然而幾乎沒有人知道,把這奇迹般的戰果送到柯利婭手中的,卻是一名自稱“應龍”的冒險者。

“哼哼,真是狼狽啊,希爾維阿,這就是你眷顧的翡翠王都的模樣…”

應龍站在半邊垮塌的城牆上,冷冷地看着下方狼煙四起的戰況,嘴角拉出冰冷的譏笑。

攻防戰持續了三天三夜,他從頭到尾目睹了戰爭的過程。奧斯坦帝國的北方軍團給予守備翡翠王都的王國軍以重創,王國軍已損失了近八成以上的兵力,目前王國軍勉強把殘存兵力集中到聖王宮,利用地利作着最後的掙扎,不過這卻給了北方軍團以更充足的時間用來鎮壓被分割在街道的零碎抵抗。而與此同時,北方軍團對聖王宮的包圍網也已經完成,就算王國軍如何掙扎,也絕對無法逃脫籠中獸的命運。

一切如同他計劃的那樣,北方軍團的勝利已確鑿無疑,然而要想獲得完全的勝利,他們還有必須克服的東西。

“不過,以凡人的力量和神明的使徒對抗,即使對北方軍團來說也困難了一點吧…”

應龍嗤笑着,把視線轉向聖王宮的位置,那裏是目前戰鬥最激烈的地方。

聖王宮是一座建在天然湖泊中的白色宮殿,寬敞的湖面上只有一座造型優雅的拱橋和外城區域相連,遠遠看去就像浮在鏡面上一般,因而又被譽為“鏡之宮殿”,是拉維利斯王國引以為傲的標誌之一。

只是放到戰爭層面上,這座賞心悅目的宮殿同時也是一座易守難攻的要塞。

狹窄的拱橋使得帝國軍無法發揮兵力上的優勢,而周圍湖面的寬度也超過了重型投石車的射程,因此北方軍團別無選擇,只得依靠最原始的雲梯戰術來強攻聖王宮的正門——當然,倘若只是這種程度的不利,在戰術層面上總能找到克服的辦法,只是他們此刻面對的卻是凌駕人類智慧以上的強敵——那位站在聖王宮的城門前,身着白銀全身鎧的高大騎士,就像一座無法逾越的天塹,攔住了千萬帝國軍的腳步。

銀騎士手中的大劍如同風一般銳利,又彷彿火似的灼熱,即使是重步兵的三重塔盾也無法抵禦那閃光似的斬擊。銀騎士身上的鎧甲如同城牆般厚重,就算是最沉重的精鋼箭頭也無法傷到那鎧甲一絲一毫。銀騎士彷彿完全不知疲倦似的揮舞着大劍,在帝國軍中製造了一場又一場的血雨腥風,那白銀鎧甲散發著煌煌神光,凡是沐浴到這光輝的王國士兵,身上的創傷都會立即癒合,轉而充滿勇氣地投入戰鬥。

因為這名銀騎士的存在,使得聖王宮成了字面意義上的“銅牆鐵壁。”北方軍團的猛將達爾頓,指揮着麾下的部隊由凌晨開始前後組織了三次衝鋒,卻都被銀騎士率領着王國軍的殘兵給擊退,甚至自己也被銀騎士斬傷了右臂。儘管在連續三次的敗退中依然能保持部隊基本秩序,達爾頓作為將領的手腕值得稱道,然而士兵們的士氣和體力卻都消耗得七七八八,無法再次面對銀騎士的銳鋒。

銀騎士的前面鋪墊着無數帝國軍的屍骸,匯流的鮮血甚至把寬敞的湖面染成了紅色,即使是以勇悍聞名的北方軍團,此刻也被對銀騎士的恐怖所壓倒。目睹銀騎士手中那柄浸透血光的大劍時,就連猛將達爾頓的心中也沒來由地飄出一股涼意。

王國軍的殘兵靠着銀騎士發揮出十倍以上的戰鬥力,而反過來說,只要擊倒了銀騎士,也就等同瓦解了他們的鬥志,北方軍團也就拿下了這場戰爭的最後勝利!——只是,近在咫尺的勝利果實卻被鋼鐵的荊棘保護着,前後三次的潰敗讓達爾頓知道那荊棘的銳利,為了避免傷口再大量出血,他決定改變戰術。

原本配置在後方的弓箭隊被移到了前陣的位置,而疲倦的前陣則由兩則退向了後方,這異常的調動落到後方窺視者的眼中,讓其嗤之以鼻。

“想打消耗戰嗎,雖然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但這種細膩的戰術可不適合以鐵血聞名的北方軍團呢…”

應龍判斷出達爾頓的意圖,卻報以輕蔑的嘲笑。或許帝國軍不在乎消耗這點時間,但他卻沒有慢慢等待的餘裕,在“那東西”來到以前,必須讓北方軍團攻陷聖王都才行,否則無法保證計劃的順利進行。

“沒辦法,就在這裏幫他們一把好了…”

應龍聳聳肩躍下城牆,隨手撿起地上某位戰死士兵的長劍,低沉的聲音由高揚的嘴角漏出,是滿溢暴虐和邪惡的冷笑。

“撕裂者喲,準備吞噬血肉吧!”

北方軍團對聖王宮發動了第四次衝鋒,被移到前陣的弓箭隊朝着銀騎士射出滿天箭雨,同時由後方調遣來的部隊也在弓箭的掩護下向著聖王宮發動衝鋒。達爾頓的打算是以弓箭抑制銀騎士的銳鋒,然後讓衝鋒部隊繞過銀騎士侵攻城門——銀騎士以外的王國軍殘兵根本就不堪一擊,哪怕只有一小隊帝國軍突破城門,就足以終結這場毫無意義的拉鋸戰。

達爾頓的考量可以說相當合理,但這項戰術在展開的最初就遭到強力否決。

銀騎士宛如鋼鐵巨像般站在城門前,暴風驟雨的箭矢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在城門前等待帝國軍的依然是那彷彿沒有絲毫遲滯的銳利罡風。銀騎士在帝國軍中掀起血雨腥風的同時,城牆上的王國軍也隨即展開反擊,居高臨下地將箭矢回敬給衝上來的敵軍,北方軍團的先鋒小隊幾乎在頃刻間就遭到滅頂的命運。

由城門射下的滿天箭雨,再加上那宛如戰神般傲然立在城門前的銀騎士,北方軍團的第四次衝鋒似乎又將以失敗而告終。

然而這一次,一名出乎意外的援軍加入了帝國軍的衝鋒裏面。

雖然一開始混在隊伍中的他並不是特別顯眼的存在,但在一輪齊射攻擊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面對王國軍居高臨下的齊射,帝國軍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蹲在原地防守,但輕便的簡易木盾無法完全抵擋由上而下的重矢,被集中攻擊的先鋒隊更是死傷慘重。

箭雨過後,通往聖王宮的道路上鋪墊着無數的屍骸和箭矢,然而卻還有一人昂然站立。

那人跨過地上的屍骸緩步向城門靠近,漫天的箭雨似乎沒有帶給他任何的傷害,兩軍的視線幾乎馬上被吸引了過去。

那是一名傭兵打扮的青年,他有着一頭帕拉米亞大陸相當罕見的黑髮,以及同樣罕見的黑色眼瞳,兩者構成一張堪稱英俊的容貌,然而整體的氣質卻偏向狂野。

或許是為方便活動的理由,青年只穿着一身和黑髮同色的輕便布衣,布衣外面沒有罩上任何鎧甲,手上也沒有盾牌,甚至身上也沒有任何防護性的裝備。在如此激烈的戰場上,這樣的打扮大概只能用“找死”來描述,然而誰也沒有懷疑青年作為頂級戰士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右手上,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是一把呈現出不祥之暗紅色的巨劍,其存在的矚目程度甚至還超過持劍者的黑髮青年。巨劍劍身寬約兩尺,長約六尺,劍身是彷彿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劍刃是野獸般的利齒,而劍柄也呈現出向四方放射的狂猛姿態,如同猛獸的利爪,鑲在劍柄中央的是一顆眼球似的黃色寶玉,就像擁有生命般向著四周張望,而所有看到這幕詭秘光景的人,全身都忍不住浮起雞皮疙瘩。

哪怕是最保守的估計,這把充滿魔性的巨劍的重量至少也超過了八十公斤,但青年卻似乎毫不費力舉起來。想像那恐怖的力量,王國軍感到不寒而慄,幾乎是下意識的,來自城樓的箭矢紛紛朝着青年集中。

然而,面對鋪天蓋地的箭雨,應龍只是簡單揮舞幾下魔劍,甚至連前進的速度都未減分毫,所有射向他的箭矢都被悉數擋開。

在王國軍窒息的注視下,毫髮無傷的應龍來到了城門前,而在那裏等着他的,是在過去半日中無數次擊退帝國軍進攻的銀騎士。

似乎注意到來者的與眾不同,銀騎士也舉劍擺出戒備的架勢。閃着銀輝的大劍斜向下構成堅固的防守架勢,只是對上應龍以恐怖力量揮動的沉重魔劍,卻在一瞬間被連人帶劍一併砸飛了出去。

銀騎士宛如炮彈般撞入後面的城牆中,霎時間激起塵埃飛揚。

聖王宮的守護神,如戰神般屹立不倒的騎士王,就這樣輕易地被砸飛了出去…目睹這情景的王國軍,呼吸不禁為之紊亂,而和他們相反,帝國軍在幾秒鐘的沉寂后,隨即爆發出狂喜似的歡呼聲。

在背後驚天動地的呼聲中,應龍卻皺起眉頭,改由雙手握住魔劍,對着塵埃飛揚的前方擺出防守的架勢。

魔劍利齒就像活物似的,隨着應龍的呼吸緩緩咬合著,從應龍身上散發出的凶氣也令城牆上的騎士們膽顫心驚。他們紛紛對應龍投以驚懼的目光,極力控制着情緒,並指揮士兵們發動再一波的攻擊。

但就在這時候,城牆下方塵埃飛舞處突然閃出耀眼的銀輝,一束銀光炸出,捲起的劍風驅散了浮塵,如同強弩一般射嚮應龍的心臟。

(突刺?好快!)

應龍以雙手揮動魔劍格擋,銀騎士的大劍擦着魔劍的劍身滑開,拉出一連串的火花。

電光火石間應龍和銀騎士擦身而過,在互換位置的下一秒鐘,兩人間隨即爆出激烈無比的攻防!

銀騎士壓低身子,大劍向後斜拉出滿弦的軌跡,然後發動了密集的突刺。突刺本是以速度見長的招式,然而銀騎士施展出來卻有着不可思議的持久力,一擊接着一擊的刺出,每一擊都如同閃電般迅猛,並且伴隨着洞穿岩石的力道。

應龍則維持着最初的守勢,以雙手揮動魔劍,在面前建起了一道肉眼看不見的牆壁,持續格擋着銀騎士的密集突刺——如果把銀騎士的攻擊形容為水銀瀉地,那應龍的防禦則稱得上滴水不漏了,兩道交錯光影中爆出密集的火花,目睹這情景的兩軍戰士緊張得忘記了呼吸。

鐺!隨着一聲清脆的撞擊,持續了十分鐘以上的激烈攻防暫時告一段落,兩人保持着原本的架勢靜立原地。

應龍的呼吸稍稍急促,起伏的胸膛上浮出密集的汗水,而銀騎士的全身籠罩在那身全身鎧甲中,因此看不到他的表情。表面上看來應龍似乎略顯劣勢,但他隨即改變了架勢。

應龍把魔劍高舉過頭,目光牢牢鎖定着銀騎士,口裏發出有力的吼聲。

“喝啊啊啊啊!”

在不知不覺安靜下的戰場,這聲音成為主導眾人心跳的鼓聲,看着那手握魔劍低吼着的黑髮戰士,眾人的眼中不自覺的浮現出一頭暴戾魔獸噴吐着凶氣的可怖景像。而和應龍毫無保留的戰意相較,銀騎士的對應卻略顯遲鈍,似乎在貫徹攻擊和轉為防禦間拿不定主意。

“雖然很榮幸能和騎士王過招,但是我沒太多的時間,所以啊…”應龍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在魔劍下壓的同時踏出一步,並在第二步轉入衝刺的狀態,幾乎一眨眼間就逼近到了銀騎士的眼前,同時一記強力的橫斬夾着風雷之音揮出。

“死人就給本大爺乖乖退場吧!”

手的長度再加上魔劍本身的劍長,使得這一記橫斬的攻擊範圍達到了相當恐怖的地步,即使銀騎士也不敢直攖其鋒,向後跳退打算避開魔劍的斬擊,但這卻正是應龍需要的反應。

一抹冰冷的弧線浮上暴君的嘴角,隨即化為暴虐的言語。

“咆哮吧,撕裂者!”

魔劍劍柄處的黃色寶玉一瞬間閃出絢爛的光華,原本還殘留金屬質地的劍身突然轉為魔獸的鋼鱗,深邃的暗紅劍身暴漲成血腥的凶牙,彷彿一頭突然蘇醒的凶獸,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毫無準備的銀騎士攔腰咬住!

“撕碎它!”

應龍猛地一振魔劍,前方魔劍鋒刃所化的凶牙即刻交錯咬合,來不及反應的銀騎士當場被攔腰咬斷!

畢竟是沒有實體的英靈,被咬斷的銀騎士並沒有鮮血飛濺之類的血腥情景,而是整個兒化成一堆發光的磷粉,很快消散在空氣中,只剩下那把閃着銀光的“騎士王劍”插在原地,彷彿哀悼逝去王者的墓碑。

形同精神支柱的騎士王如此簡單的被擊敗,太過驚駭的展開剝奪了王國軍的思考能力,甚至就連帝國軍一方也受到了相當的衝擊。

在隨後幾分鐘的時間裏,以聖王宮城門為中心的戰場,呈現出極其詭異的靜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黑衣青年的身上,而被眾人注視的應龍,卻把目光放到手中的魔劍身上。

和斬斷銀騎士時的無限凶暴姿態不同,此刻應龍手中的魔劍,一半以上的劍身萎靡軟倒在地面,劍柄處的寶玉也由原本的黃色轉為灰敗的顏色,感覺就像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它竟是那柄斬殺騎士王的魔劍。

“嘖,解放一次就撐不住了嗎,凡鐵終究也只有這種程度啊…”

應龍不甚滿意地癟癟嘴,隨手將魔劍拋掉。

垂死的魔劍落到地面,又彈起來,再次摔落時,如同玻璃般寸寸破碎,每一寸碎片都泛着象徵死亡的灰敗色澤。只是應龍的注意力已經不再這些碎片上了,他向前幾步,把銀騎士消逝時留下的那柄白銀大劍撿起來,掂一掂份量,隨手揮了揮,滿意的點點頭。

“騎士王劍嗎,沒想到這種古舊的東西居然保留了下來…”

應龍就像理所當然般把騎士王劍據為己有,跟着轉向身後呆愣的帝國軍,不快似的皺起眉頭。

“喂!蠢貨們,還愣着幹什麼?”

傲慢而暴戾的聲音,一瞬間把帝國軍的注意力扯了回來,應龍舉起象徵勝利的騎士王劍,指向聖王宮的正門。

“去啊!你們就是為此而來的吧?”

銀騎士既死,聖王宮就像失去牧羊犬的羔羊,赤裸裸地暴露在來自北國的狼群前。被應龍的呵斥喚醒了野性的帝國軍,就像要一吐之前鬱氣似的,朝着最後的障礙發動了前所未有的猛攻,而城牆上的王國軍卻已然喪失了鬥志。

戰鬥的結果似乎根本不需要猜想,就連達爾頓都忘情指揮軍隊衝鋒陷陣,因此誰也沒注意到,手持騎士王劍的應龍在硝煙中悄然隱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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