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十九節 傻白甜
悔過岩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懲罰,可對於賈玖來說,卻是一個極好的修行所在。
悔過岩終年呼嘯着冰寒的罡風,功力差一點的人,在面對這種罡風的時候,很有可能被罡風凍傷了經脈,可對於賈玖來說,他體內的功力,無論是炎陽功體還是同屬冰寒的兵甲武經和玄冰罡氣的功力,都被壓制到了極致。在這樣的情況下,賈玖體內的功力運轉的速度也要慢上許多。尤其是九陽天訣,被外面的罡氣壓制,功力運轉速度變得緩慢,也變得格外凝實。
賈玖體內的九陽天訣確確實實地凝實又緩慢地運轉着,也讓賈玖在《九陽天訣》上的修為越發精純。
悔過岩上的冰寒之氣,在賈玖的炎陽功體的作用下,化成了濕寒之氣,直往賈玖的身體裏面鑽。換了別人,一定會因此而落下病根子,可賈玖體內的炎陽功體緩慢地運轉着,將這些侵入賈玖身體的濕寒之氣一點一點底逼了出去。而禳命女功體的天賦靈療術則不停地修復着賈玖身體遭受到的各種傷害。
也就是賈玖,能夠將這處所在當做修行之所,換了別人,長時間地呆在這裏,非受暗傷不可。
道令、道魁和國師來到悔過岩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在寒風呼嘯中,一絲不苟地練劍的賈玖。
道魁看到賈玖如此勤練不綴,臉上也帶出了幾分笑意,等賈玖一招收勢。變開了口:“彤雲流。”
賈玖這才注意到道令道魁國師的到來,連忙過來行禮。
以道令三人的修為,當然不會畏懼這悔過岩的寒風。但是道令的心情明顯不好,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口。
反而是國師,仔細地打量過賈玖之後,便道:“看起來,這些日子你沒有浪費時光,修為也增進不少。”
賈玖答道:“是的。弟子也覺得,這悔過岩是個好地方。”
國師聽說。伸手摸了摸賈玖的脈門,道:“可是你修為的進益卻慢了。”
悔過岩再好,也比不上【高級修鍊場】。一個月抵得上別人十年。
賈玖道:“但是弟子能夠感覺到,弟子在《九陽天訣》上的修為比之前更加精純了。”
國師道:“只是《九陽天訣》嗎?”
道令哼了一聲,道:“彤雲流,你既然認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那你怎麼能保證。最後得利的會是百姓。你又怎麼保證,百信得利之後,會記得你的好?你就不怕自己成為第二個王安石?”
賈玖答道:“道令見笑了。弟子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會得到百姓的感激,弟子也不需要百姓的感激。弟子不過是遵循自己的本心而已。”
道令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賈玖在說謊話。
道魁道:“彤雲流,那炒鋼法的確很有吸引力。不過,你應該知道,即便是你將此法獻給朝廷。也不能改變什麼。”
賈玖答道:“是的。以萬歲跟太上皇之間的爭鬥,這炒鋼法無論是獻給萬歲還是獻給太上皇。最後都不可能保住秘密。被鄰國盜竊而去,這是必然。不過,誰說弟子只有這一個法子。在這炒鋼法之後,還有幾種特殊的鋼材,比方說,加入猛,能夠增加鋼材的韌度。沒加猛的鋼材製成的劍跟加了猛的鋼材製成的劍對砍,同等規格下,用不了多久就會崩口。同樣,錳鋼如果用水和特製的油進行淬火,也會出現差異。我不需要我大齊的冶鍊工藝比他國高許多,我只需要大齊的冶鍊工藝正好比他國高那麼一點就好。”
賈玖轉過身來,道:“甚至,弟子會親自設計,讓下面有計劃地將各種工藝泄露給鄰國,讓他們軍隊中武器正好被我國克制。”
道魁愣住了。
道令道:“那麼,興起戰爭,對於百姓又有什麼好處?”
賈玖答道:“道令可還記得,戰國末期,其他的國家已經開始使用鐵劍了,可秦國的軍隊卻依舊在使用青銅武器。是秦國不重視軍備?不,只不過秦國把所有的鐵器拿去給百姓鑄造農具罷了。這炒鋼法也是如此,弟子最初,也不過是希望用他來為百姓添置農具而已。”
道令道:“百姓可用不起。”
賈玖答道:“的確。就跟耬車一樣。在東漢時期,耬車就能夠日播六百畝。可惜的是,耬車最後變成了草原上的孩子的玩具,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我們也只有從故紙陳堆中去尋找耬車的模樣。是蠻夷太過厲害?不是,是因為華夏主動捨棄了耬車而已。”
很簡單的事實。在東漢時期,糧食產量不高,要養活一家人,最少也需要五百畝土地,方才能夠收穫足夠的口糧。所以,耬車就成了必需品。但是,隨着優質糧種的出現,隨着土地兼并的進行,百姓手裏的土地越來越少。百姓沒有那麼多的土地,自然是用不上耬車;而對於權貴來說,人不值錢,而且,沒有耬車,百姓就沒有足夠的能力耕種那麼多的土地,他們就有更多的機會購買到土地。
所以,耬車從華夏的土地上消失了。不是他不夠好,而是他太好了,超過了華夏的需求,所以華夏主動捨棄了他。
道令道:“你既然知道耬車,也清楚耬車消失的來龍去脈,那你也應該清楚,無論是做了多少努力,哪怕你提供的農具足夠好,這些農具最後也會消失。”
賈玖答道:“是的,弟子清楚。就是因為弟子清楚,弟子才會決定,用戰爭的方式,讓這些東西傳下去。”
什麼?
道令三人都愣住。
他們都是聰明人,當然知道賈玖的意思。
國與國之間。其實沒有那麼多的道義,真正能夠決定國與國之間的關係的,依舊是拳頭和利益。兩國有共同的利益。所以兩個國家會是盟友。兩個國家沒有共同利益,那麼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別看現在天下五國相安無事,可在背地裏,大家都忙着積蓄實力,等着將來大幹一場。
軍備賽什麼的,早就在暗中進行了。也只有外有強敵。國家才不會輕易捨棄這些能夠在短時間之內提升實力的東西。
道令道:“看來,若非你被逼到極致,也不會上了玉清山。”
賈玖答道:“是的。”
“武安兩個字對你來說。就這麼重要?”
賈玖想了想,道:“弟子想要的,並不是武安。”
“嗯?什麼意思?”
“也許,弟子只是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跟一個普通女子一樣。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不也一樣留下了痕迹?”
賈玖答道:“那就不是我了。”
道令沉默地看了賈玖一眼。
他覺得,眼前這個女弟子實在是太天真。道令終究是男人,在他的眼裏,也許女人沒有這個必要被困在內宅,但是,生兒育女本來就是上蒼賜予女人的職責。
一個女人不想這麼做,實在是離經叛道。
道令沒有多逗留,他覺得自己跟賈玖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道魁和國師有意多說兩句。但是賈玖竟然想過將算計道門,這是他們不能容忍的。因此。道魁和國師交代了幾句之後也離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悔過岩清凈了下來,唯一的訪客,就是定時來給賈玖送飯的無塵子。無塵子對賈玖的意見很大,因此,他即便是來了,也很少跟賈玖說話。甚至有的時候,無塵子乾脆就是挑賈玖練功的時候過來。直接將手裏的食盒放下,將賈玖放在擋風石後面的食盒拿走。
如此過了近兩個月,有一日,無塵子終於不來了。
大約隔了兩天,卻是顏洌和歐冶騅兩個來到了悔過岩。
這是兩個月來,賈玖第一次見到人,不免呆了一下。
顏洌很不好意思:“抱歉,大師兄跟斷風塵師兄下山歷練去了。若非問了大廚房的道童,我們都不知道沒有人給師妹送飯。”
賈玖笑笑,道:“不礙事。讓師妹費心了。”
歐冶騅道:“這裏可真冷。彤雲流師妹,我聽說,那個炒鋼法之後,你還弄出了猛鋼,是這樣嗎?”
賈玖答道:“師兄知道了?”
歐冶騅道:“是燕師叔說漏了嘴。”說著,又催賈玖:“師妹,那個錳鋼是如何煉製的,師妹可願意指點愚兄一二?”
在面對自己心愛的鑄造工藝的時候,別說是叫賈玖師妹,就是要歐冶騅把節操全丟了,也不是不可以,更不要說,賈玖雖然被罰,可上面卻沒有要把賈玖掃地出門的意思。這聲師妹,歐冶騅叫得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
賈玖想了想,手裏一翻,拿出一本小冊子,道:“這個是我的一點心得。從猛的提煉,再到加入不同的猛,對鋼材會有何種影響,這裏面都說了。就是後面的淬火工藝,這裏面也有。今日,就送與師兄罷。”
歐冶騅一聽,如獲至寶。他雙手接過冊子,完全不顧邊上兩個大活人,當即就打開,津津有味地閱讀起來。
顏洌道:“師妹在這上面應該花費了許多心思罷?”
賈玖道:“這種東西,留在我這裏才是最大的浪費。”
顏洌道:“師妹,若是可以,師妹還是跟師長們認個錯罷。”
賈玖道:“師兄的好意,師妹心領了。但是,我在這裏想了很久,還是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師妹?!”
賈玖答道:“百姓為貴,就連先賢都是這麼說的,這句話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可是大齊的百姓苦。讓他們有機會讀書識字、讓他們能夠吃飽穿暖、口袋裏面有多餘的錢糧,那就夠了嗎?我很清楚,若是想讓百姓來治理國家,那是不可能呢。那隻會讓國家陷入無序化,而大量的財富也會因為百姓愚鈍而被白白浪費。可是,民為貴,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真正的民為貴呢?”
顏洌道:“師妹,你就是不思考這個,也是不妨的。”
賈玖道:“可是不找些事情讓自己煩心,我還能算是活着嗎?”
因為清楚,所以痛苦。
因為不甘心,所以痛苦。
賈玖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可能跟那些女孩子一樣,選擇認命。
他不會把自己吊在一棵樹上。皇帝既然不成器,他就想辦法繞個圈子,達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道門不能,那麼,世家呢?
顏洌聽出了賈玖聲音中的痛楚,忽然道:“若是師妹成了碎島之王,也許就不會……”
賈玖道:“那是不可能的。碎島那種地方,王不過是王樹殿的傀儡。我又不是腦子進水了,以為成了碎島之王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這個自古賤女的國家。誰知道等我去了碎島,他們會不會直接拿我生祭了。”
歐冶騅忽然插嘴道:“所以,師妹想借道門的力?”
“是。”
聽賈玖這麼一說,歐冶騅和顏洌都放鬆了下來。
既然賈玖想借道門的力,他自然就維護道門的利益。
歐冶騅道:“大師兄常說,我是個傻白甜,想不到師妹跟我一樣。既然師妹想着要借道門的力,當初又為何跟大師兄們說實話?”
賈玖道:“答案很簡單。道門已經夠招人眼了。若是道門得了好處,實力、影響力繼續擴大,也許,道門會成為天下的靶子。”
“道門早就成了天下的靶子了。”歐冶騅道,“算了。若是師妹想做,那麼,師妹第一步會怎麼做?”
賈玖答道:“各地都有棄嬰。有的地方,聽說生了女嬰,就會把嬰兒溺死。所以,我想收留那些嬰兒,等他們略大一點,就讓他們學織布。”
歐冶騅莫名其妙:“就這個?”他以為賈玖會說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計劃,卻沒有想到,賈玖最後說的,卻是如此平常的事情。歐冶騅道:“師妹可知道,我道門在各地都有善堂,也收留了不少嬰兒。”
“可惜的是,各地被家人溺死的女嬰一樣多。”賈玖道,“師兄可曾想過,若是這市面上的布匹,他的價格降低了一半,料子卻只好不差,對於百姓民生來說,會是多大的影響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