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變數
海元夕絲毫不在意下人們的異樣神色，仍舊認真嚴肅地模樣繼續給千翡分析。
“不過那些人總覺得我喜歡江公子，就必須要跟姐姐疏遠，我盤算了幾日，覺得不好，好看的人也不只是江公子一個，姐姐家的二哥哥長得也好看呀，可讓我喜歡的姐姐，就只有一個呢。”
千翡開心起來，覺得這姑娘不錯，識貨，她二哥哥確實長得好呀。
雖然跟江離然比起來還是差上那麼一些，可在千翡心裏，晉西沒幾個能同二哥哥相提並論的，不過是二哥哥此前低調慣了，不常出現在人前罷了。
千翡和海元夕的友誼來的莫名其妙，維持的也讓人莫名其妙，這段日子的頻繁相見，引得夏千臻都忍不住旁敲側擊，結果發現千翡比他還莫名。
“唔……，難道是看着我的臉也能吃兩碗飯？”
“……”
夏千臻決定放過這個問題。
“海家的海元陸，我見了幾次，回回都與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外面都說海家少爺好相處，性子平淡溫和，待人處事有禮有度，然而不過是他藏得比較好，看似不經意的問話，其中的含義太深，怕是我都並非他的對手。”
“咱們家同海家並不會深交，二哥哥是不是多慮了？”
“我也希望是。”
夏千臻面色平靜地看着千翡，海元陸將自己的性子藏得嚴絲合縫，然而他學識深廣，同自己相談甚歡，幾乎沒什麼接不上話的，有時候說著說著。便能聊到各自的妹妹。
其實再正常不過，夏千臻一點兒都沒有覺得不自然，只是沒辦法，這種熟悉的模式，他已經從江離然那裏體會過一次了。
再毫無痕迹，夏千臻都沒法不在意，都不是以真實性子示人的人。怎的用的法子都一樣？
於是夏千臻留了個心。海元陸說起別的事情臉上散發的從容，在提及千翡的時候，總有一絲異樣的急切。並不明顯，可總如此，夏千臻也不能裝看不到。
雖然自家妹子如此受歡迎夏千臻心裏是高興的，可海家當真這麼不講究？千翡已經定了親了。海元陸是想做什麼？
……
千翡並不知道夏千臻的擔憂，她同海元陸總共也只見過那麼幾面。壓根兒除了同情，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海家後來送了糕點過來，都是些清淡且造型別緻的，千翡見着覺得海元夕當真十分可愛。明明自己對吃的十分惦念，心裏還想着她。
一晃數月，大嫂靜姝臨產。整個夏家都團團轉起來。
“阿翡？你在這兒做什麼？趕緊出去。”
夏夫人見到千翡探頭探腦地進來，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靜姝這胎懷得太波折。幾次大夫都已經象徵性地開一些保胎葯，卻又神奇地保住了，千翡功不可沒。
她深知壞了身子的女子，心情暢快十分重要，否則會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於是她幾乎是天天會去靜姝那裏陪她說話，讓她相信，這個孩子一定會順利產下來。
靜姝這會兒已經開始陣痛了，頭髮被汗濕成一縷一縷的貼在臉頰旁，這種場合，千翡出現是不合規矩的，可靜姝見到千翡之後，手下意識地伸過去。
千翡乾脆過來伸手握住她的手，“大嫂，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咱們夏家的子嗣都是有福氣的，你別想那麼多，啊。”
夏夫人有心想趕千翡出去，可看到靜姝依賴的表情又沒捨得，千翡這陣子都成了靜姝的定心丸，說的話比自己的都能讓靜姝聽進去。
“真的，真的會沒事？”
“真的真的，我的寶貝小侄子一定會特別特別可愛，大嫂你可要爭口氣啊。”
靜姝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時穩婆也進來了，夏夫人趕緊將千翡攆出去，讓她在外面待着，一個小姑娘哪兒能進這種地方？
產房外面，夏千安面色焦急地坐立不安，一旁夏千臻輕聲安慰，見到千翡從裏面出來，兩人又好氣又心急。
“你怎麼進去了？靜姝呢？靜姝怎麼樣了？”
千翡臉有些蒼白，生孩子這件事，她沒有經歷過，不是她不想，是她，沒有這個福氣。
可再如何，大抵，也不會比落胎更疼了吧？
未到瓜熟蒂落，就已緣盡，身體的疼怎能及得上心口被挖出去一塊兒？
“大嫂暫時不礙事，可人都說生孩子是鬼門關，大哥哥日後，還要多愛惜大嫂才是。”
千翡說完走到一旁坐下，剛剛屋裏還並沒有血腥氣，她這會兒卻有些透不過氣來。
總覺得鼻子能聞到鐵鏽的腥氣，揮之不去。
“阿翡，喝點兒水，這會兒知道怕了？”
夏千臻到了杯水遞過去，“知道你同大嫂感情好，可以後也要知道些分寸，沒事的，大嫂不會有事的。”
千翡打起精神，勉強笑了笑，端着水杯喝了一口。
生孩子是件大事兒，也是一件極需要耐心的事兒，靜姝在產房裏折騰了好幾個時辰，從一開始還能傳出屋外的痛呼，到後來實在沒力氣，只偶爾能聽見幾聲低微的**。
持續的疼痛將人的力氣一點一點消磨殆盡，侍女開始往外端水盆，千翡掃了一眼眼前就發暈，一盆盆紅色的水像是大嫂的活氣一樣，一趟趟往外遞送。
“你先回院子，這裏，我陪着大哥就行。”
夏千臻見到千翡搖搖欲墜的模樣忍不住再次勸道，千翡卻又搖了搖頭。
前世她只知道大嫂是生了的，一個兒子，可具體如何，她沒多關心，不看着大嫂平安無事，千翡心裏總安定不下來。
夏千安的面色已經沉得如水，千翡知道大哥哥心裏的擔憂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大哥哥不似二哥哥善於隱藏情緒，可也算得上十分沉得住氣，這會兒千翡居然能見到大哥哥臉上隱隱的抽動，若是大嫂再這麼無聲無息……
千翡的心慌起來，不會有變數吧？不會跟她知道的不一樣吧？
可是她出現之後確實已經改變了不少事情，如果……，她是說如果，大嫂當真出現了變數，那是不是、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出現？
千翡慌亂地抓起水杯喝水，不小心灑了些濺落在裙子上，百靈趕忙蹲下去想幫她擦拭，卻不妨手被千翡一把抓住。
“小……姐……”
百靈心裏一驚，小姐的手為何如此冰涼，手心裏被汗浸濕了，抓着自己的手腕無端地發顫，力氣不小，可卻奇異地讓人覺得虛弱。
將另一隻手覆上去，百靈蹲在那裏，仰着頭，“小姐，不會有事的，您別急，一定不會有事的。”
……
“少夫人，您別急，孩子還會再有的，一定還會的，我會陪着少夫人，您趕都趕不走的。”
“少夫人您多少吃一點，您若是不振作起來，難不成想讓那丫頭連宋家的生意都搶了去？”
“……慢慢喝，小心燙……”
“……趕緊走趕緊走！別在這裏假惺惺的，珍蕊，你我好歹姐妹一場，如今你是姨娘了，身份高貴了，可我不怕你，你若是再敢來少夫人面前，信不信我將你打出去！”
……
是不是有些事情，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會改變的？
千翡看着百靈仍顯稚嫩的面容，和她眉間真切的擔憂，手慢慢放鬆了力道，她在東慈寺的佛祖面前許下的心愿，願此生她愛的和愛她的人都能平安喜樂，她怎麼能這樣軟弱無用？
“大少奶奶，看到頭了，您再使把勁！”
千翡猛地將頭轉過去，卻聽裏面傳來大嫂撕心裂肺的聲音，隨後再無聲息，這一刻的寂靜讓人窒息，忽然，屋裏傳來嬰孩的哭聲，似是想代替他娘哭出來一樣，響亮清脆。
“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大胖小子！”
千翡僵直的後背一下子鬆懈下來，耳朵里嗡嗡作響，有些乏力，然而嘴角卻是止不住上揚。
“小姐……”
百靈將手抽出來，遞了一塊帕子過去，千翡莫名其妙，半天才反應過來，她眼角居然濕了。
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慶幸，千翡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想着進去瞧瞧大嫂，卻被夏千臻勒令回去休息。
等到第二日，千翡興沖衝要去看看大嫂，被娘給攔下來，拉着她先去瞧了大嫂的孩子。
“對了，昨日你如何就知道是個小侄子？”
“我猜的啊，讓大嫂高興高興，生產才會有力氣呢。”
夏夫人無奈地笑了笑，笑容卻很快轉淡，情緒低落得讓千翡心裏一跳。
娘這麼盼望一個孫子，怎麼這會兒沒有欣喜若狂笑成一朵花兒呢？難道大嫂出了什麼事兒？
夏夫人讓乳母將孩子先抱過去，拉着千翡嘆了口氣，“我知道不該跟你說這些，可如今咱們家，只你同靜姝的關係最是親近，我也是沒辦法了，你大嫂……，怕是往後，都無法生產了……”
“什麼？”
千翡的眼睛瞪得直直的，她聽到娘說這些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會不會日後娘又要讓大哥哥納妾，這果然不是個好消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