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穿走了
看了一眼漏刻，百靈掐准了時間將燉盅從爐子上取下來。
揭開蓋子用一旁的勺子攪了攪，熱騰騰的蒸汽似是將百靈整個人都籠在其中一樣。
應是覺得火候夠了，百靈將燉盅放入一旁溫着，這才發覺周圍似乎安靜了許多。
“小姐……？”
百靈瞧見千翡的時候嚇了一跳，趕忙起身過來請安。
“小姐怎麼能來這種地方？其他的丫頭呢？莫不是又偷懶了？”
“我讓她們都出去的，百靈，我有許久沒同你好好兒說說話了。”
千翡也沒嫌棄小廚房裏的油煙氣息，尋了一張乾淨的凳子直接坐了下來。
百靈跟過去，在她的身邊站着，“小姐，這裏悶得緊，您想找奴婢說話，不如去外面坐着？奴婢給您用花露調些水來喝。”
“用不着那麼麻煩，你也坐下來歇歇。”
千翡拍了拍旁邊的凳子，示意百靈也別站着了。
只是規矩是規矩，百靈心裏對這些很是看重，執意不肯坐下。
還是千翡花了些力氣，才將她給拉着坐下來。
“一晃眼，我連全兒都有了，日子過得可真夠快的啊……”
千翡轉頭去看沒說話的百靈，“你來我身邊的時候，才一點點大，比我矮上不少呢。”
“小姐還記得奴婢那時候的樣子呢？”
“怎麼不記得？剛巧我爹送我的那隻百靈鳥死了，我正哭得誰都哄不好，忽然見到娘讓我挑選的小丫頭裏，有一個跟那隻鳥長得很像。”
“嫩生生，嬌怯怯。連頭也不敢抬，聲音都像得很呢。”
千翡發覺她對從前的事情記得特別深刻。
明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那時的年歲也並不大，可她初見百靈的感受，卻好像就在昨日一樣。
百靈抿着嘴笑了。
那會兒她才剛被人牙子買到手裏，連調|教都不曾受過，去夏家只不過是充個數的。誰都沒指望她會被留下。
窮苦人家的姑娘。如果被賣給人牙子，往後不管有什麼樣的造化，都會很辛苦一陣子。
這是同樣在那個人牙子手裏的姐姐們告訴百靈的。對了，她那個時候還不叫百靈。
想要將她們賣出個好價錢，必須狠狠地調|教折磨一番，將所有的銳氣都磨沒了。乖巧聽話，才有可能被人買走。
只是百靈還沒來得及經歷那些。就被小姐鬧着非要買她不可，只因為她說她喜歡。
夏家買一個丫頭根本就算不上一件事情，只是對百靈來說，她的命運就此變更了。
她被換了“百靈”的名字。才剛剛幾歲的年紀就要學着伺候人，可那時候的千翡也不過是幾歲的孩子，對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丫頭。更多的，並不是頤氣指使。而是當成玩伴兒一樣對待。
更何況這個玩伴並不像那些畏畏縮縮只會說“規矩”的丫頭們一樣。
百靈覺得自己應該是幸運的。
她雖然被賣掉了，可她並沒有受苦。
在人牙子的手裏沒有，等到了夏府，同樣也沒有受到欺負。
百靈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她一直很慶幸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小姐。
會為了她一個下人打抱不平，為了她出頭的小姐；會在她回去看望家人的時候，偷偷給她塞一些東西讓她帶回去的小姐；會將她偶爾犯的錯攬在自己的身上，避免她受到責罰的小姐……
百靈那時候就想，她會畢生都要護着小姐，不管發生了什麼。
只不過百靈有時候好生感慨，似乎小姐壓根兒都用不着自己保護，讓她略有些失落。
在夏家有老爺太太和少爺們寵着，嫁了人以後，姑爺更是當仁不讓的慣着，自己一個小丫頭，能為小姐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少了。
另一邊千翡還猶自在感慨着。
她對百靈的感情是極深的，這是從上一世便累積下來的情分。
當她劫後餘生再次睜開眼睛，被陌生的驚懼佔領了魂魄之時，出現在她眼裏的百靈，讓她的心安定下來了不少。
因為那會兒百靈對她太重要了，彷彿只要有她在，自己便能夠安心，因為她知道無論如何，百靈都是會站在她身邊的，這真的真的是太重要了！
千翡一直想要給百靈尋一個妥帖的親事，一定要盡善盡美不能讓百靈受一絲委屈。
然而這會兒正到了這個時候，千翡心裏竟然有百般不願意。
誰都配不上她家溫柔可愛的百靈好嗎？！那些人都太凡夫俗子了！
“咳，百靈啊，你在我身邊的日子也不短了，紫黛出嫁之後，我身邊就只剩你一個大丫頭，如今你的年歲也到了，我想着，也不能耽誤了你……”
似乎……，也沒那麼難說出口……
千翡臉上帶着笑容，溫柔地看着百靈。
她心裏再捨不得，終究是想要看着百靈過得好的。
百靈似乎愣了一下，臉上竟然出現了一些惶恐。
從今凳子上站起來，百靈的表情都要哭了。
“小姐，小姐我不嫁人，我只要陪着小姐就好了。”
“……”
千翡黑線了一下，這話從百靈的嘴裏說出來，她竟然也不願意聽，她可不想耽誤了百靈。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哪個姑娘家到了年紀不嫁人的？嫁人生子，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百靈只想陪着小姐，還要照顧小少爺，百靈不想嫁人。”
“胡鬧！不想嫁人，難不成你要做一個老姑娘不成？！”
千翡竟然看到百靈還真的點了幾下頭，當時就抽了口氣。
還好還好，還好有自己為她盤算着，不然要真等着百靈自己來跟她說，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千翡拍拍凳子讓再次坐下。
“這事兒我說了算。要是真將你耽誤了，我可捨不得，你心裏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反正這裏也沒人，嗯？有沒有？”
百靈習慣性聽從千翡的吩咐，儘管心裏不願意，可還是想了想，然後誠實地搖了搖頭。
就是說嘛！
千翡心想江離然大概是真弄錯了。還說什麼夜風對百靈很特別。你看百靈這不是也沒覺出來？
“既然這樣，那我就替你選一選了，你放心。我保證給你選一個老實可靠的。”
千翡今兒就只是來知會百靈一聲的，瞧着目的達到了，便站起身拍拍裙子打算離開。
“小姐……”
“嗯？”
百靈叫住千翡之後，低着頭有些躊躇。手指不斷地絞着衣角。
千翡並不催她，安靜等了好一會兒。才聽見百靈微不可聞的聲音。
“小姐，是不是百靈哪裏做得不好，所以你才……”
話還沒說完，百靈只覺得面前一暗。她居然被小姐整個人給抱住。
百靈驚得一動都不敢動，身子都僵住了。
“真是個傻丫頭，就是因為你做得太好了。所以我才不能這麼自私將你一直綁在身邊，我希望你也能過着屬於你自己的日子。所以儘管我也捨不得……”
溫暖的氣息慢慢地將百靈包圍在其中，這是百靈熟悉的味道，她跟在千翡身邊太久太久了。
頭髮被人用時候輕輕揉了揉，百靈站在那裏目送千翡走出去。
她並沒有動，只是在千翡轉身的時候，看到了小姐眼底里流瀉出來的晶瑩。
默默地在小廚房裏站了許久，百靈伸手在眼睛周圍蹭了蹭，轉身將那盅補品端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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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這幾天走路都是吊著頭髮的。
少爺隱晦地給過他幾個眼神之後，夜風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好過了。
原先覺得特別通情達理體恤下人的少夫人，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變得無比挑剔難伺候，且這種萬分嫌棄的情緒就只針對自己一個人……
“我只是跟百靈姑娘說了一句話而已……”
夜風只能私下跟自己的好兄弟雪光訴苦，他還啥也沒說呢，就看到少夫人眯着眼睛踩着步子走過來，眼風幾乎能把自己給戳穿了。
雪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你幸好是只跟百靈姑娘說話，你換一個姑娘試試？那就不是眼風的問題了。”
“可百靈姑娘，少夫人也沒允許我說什麼啊。”
“……”
雪光只能給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自行領會。
打了少夫人最喜歡的丫頭的主意，可不就得多擔待着點？
對百靈姑娘熱情那肯定是不行的，少夫人看了心裏不痛快；不熱情那更是不行的，不主動點還敢肖想百靈姑娘？
雪光默默地在心裏為自己的好兄弟鞠一把同情的淚，還是自己好，相中的姑娘只跟少爺說了一聲就*不離十了，多好？
夜風這兩天被千翡冷冷的眼刀飛得膽戰心驚，卻仍舊堅持不懈地在千翡面前刷臉。
因為少爺跟他說了，少夫人會這樣，是不放心將百靈託付給他，他得力挽狂瀾一下自己的形象才成。
於是百靈很不明所以地看着夜風十分不受待見卻仍然要往小姐面前湊，小姐壓根兒都不拿正眼看他。
百靈覺得吧，夜風大哥是個好人，小姐的性子平日裏也不是這樣的，於是她作為小姐的貼心小棉襖，有義務緩和一下這樣的情形。
“夜風大哥，你這是做了什麼惹小姐不高興的事情了？”
百靈偷偷去找了夜風，想要弄清楚其中的緣由。
誰知從前什麼都肯跟她說的夜風，這次卻並沒有說什麼。
百靈就以為這事兒吧肯定很難以啟齒，她也沒追根問底，得給夜風大哥留些面子呢。
“夜風大哥，這樣吧，不管什麼事，要不，你去跟小姐認個錯兒？小姐人特別好，只要你認個錯，再答應下次不這樣了，保准什麼事都沒有。”
百靈忽閃着水亮亮的眼睛，一邊說一邊點着頭強調她話里的真實性。
粉撲撲的臉頰上寫滿了“請相信我”幾個大字，夜風看得幾乎想望天。
這事兒怎麼認錯？還下次不這樣了？
夜風覺得，他要是當真到少夫人跟前兒去認錯，他也就沒下次了。
敢對百靈始亂終棄？少夫人不活撕了他！
不過百靈擔心自己的樣子……
夜風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來，笑意不深，卻已經十分難得。
百靈見到夜風的笑容，也被感染地跟着笑了起來。
小姐總說夜風大哥冷冷冰冰跟塊兒木頭似的，她卻覺得是小姐誇張了，夜風大哥明明很愛笑的，回回見到自己都會笑呢。
……
可能是發現沒有勸說成功夜風，百靈的小心思又轉到了千翡的身上。
一日，千翡硬生生地將夜風給瞪出屋子，百靈抱着小少爺正好進屋。
“全兒寶貝，來讓娘抱抱。”
千翡一下子將全兒接過去，在他嫩嫩的臉上碰了碰，全兒開心地嘴裏直吐泡泡。
“小姐，小少爺剛吃了東西，這會兒精神着呢，到處找您。”
“真的嗎？我的全兒真是娘的乖寶貝……”
百靈在一旁陪着千翡和全兒玩耍，玩了一會兒之後，奶娘進來將小少爺抱去睡覺。
“小姐，方才我見到了夜風大哥……，他又惹您生氣了？”
千翡去拿水杯的手一頓，隨即不着痕迹地繼續拿過來，慢慢地喝上一口。
“見了他就心煩。”
“是不是夜風大哥做了什麼事情讓小姐不高興了？夜風大哥為人比較古板，平常也不像雪光大哥一樣笑眯眯的，可是夜風大哥心地很好的，可能是無意間惹惱了小姐……”
“唔……，你是來找我說情來了？”
百靈趕緊搖頭，口中的話也停住了。
千翡不做聲地看了她半晌，看的百靈略微不自在起來，唯唯諾諾地解釋道，“夜風大哥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惹惱了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想……”
“是夜風讓你來的？”
“不是不是，是奴婢自己做主張的，夜風大哥不知道。”
“……”
千翡心裏冒出了酸意的泡泡，嘴不自覺地嘟了起來。
她其實一直在等百靈來找她，因為不知道百靈的心意，千翡只是想看看百靈是不是也關心着夜風。
現在看來，應該是的。
可她心裏怎麼越加不舒服了呢？嚶嚶嚶，自己的貼心小棉襖要被別人家的野小子給穿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