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危機
“什麼叫做為了那個女孩？你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否還活着！”
“我想現在正是最遭的結果。”老者疲憊的搖了搖頭，隱藏在半月形鏡片后的湛藍雙眸被憂鬱蒙上了晦暗的陰影，“那個女孩，很可能已經死了。”
“哦……”身材粗壯的中年男子抿了抿嘴，禮節性的表達出些許惋惜，但挑高的雙眉卻將不以為然的神色卻毫不避諱的透露出來，“如果那個啞……咳，她稱得上是一個巫師的話。阿不思，雖然我很抱歉但霍格沃茲畢竟是最大的魔法學校，那裏的學生太多了，總會有一兩個小差錯。”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含蓄的選擇措辭，試圖以自己希望的方式結束這次談話。
“康奈利，這件事情遠遠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但事實上也不像你說的那麼嚴重。”被稱為康奈利的男人不耐的理了理暗銀色條紋的袖口，避免讓老人看到自己壓抑着怒氣的面色。
“康奈利……”
“鄧布利多！……教授。”男子猛然拔高聲音，揚起下巴瞪視着面前試圖說服自己的老者，“米麗森前部長或許一直都是一位優秀的支持者，以至於讓您產生了可以對魔法部發號施令的錯覺。”中年男人刻意壓低語氣，然而卻無法掩飾住言語間顫抖的怒意。
“什麼？”
“到目前為止，您所做的一切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校長應該做的事情，鄧布利多教授。作為康奈利·福吉，我當然敬重您。”男子拾起一旁的暗綠色禮帽扣在頭頂，“但作為魔法部的現任部長，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噩夢早就已經過去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除了你。”仔細調整好帽子的角度，男子執起手杖敲了敲地面，“當然，還有你身後的那群勇士們。我希望，你們不要親手葬送了這一切。”
“和平。”
“是的，這才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目標。”中年男子終於微微舒展開雙眉，“不要做多餘的事情，我們無法再經歷更多哪怕是虛驚一場。沒有人比你更清楚那段黑暗時期里究竟發生了什麼，阿不思。”
福吉懇切的餘音在驟然安靜的校長室里回蕩，直到壁爐乍起的脆響激起一絲火星，蹲在金色支架上的火紅大鳥才慵懶的抖了抖翅膀，發出一聲悅耳的輕吟。
站在福吉對面的老者抖了抖鬍鬚，怔忪了片刻，終於垂下眼不再反駁。康奈利默默端詳着，片刻后才滿意的點了下頭推開門走了出去，校長室里重新陷入一片靜默。
“阿不思……”
房間右側的牆壁上，端坐在畫框中戴着黑色絨帽的瘦弱老人慾言又止的看向站在房間中央的身影。然而這位已經流露出老態的校長並沒有動，多年爭鬥留下的直覺讓眼前的迷霧透露出不詳的徵兆，藍色的雙眼微微眯起，隨即瞥向房間角落一處豎起的屏風，在屏風的背後，黝黑的石盆里銀色的液體宛如捲動的雲層，內里還未平息的波瀾中隱約閃過一張白髮青年的面龐。
“我知道，阿芒多……我知道。”老者低喃着，拖着似乎佝僂了些許的身軀陷入古舊的高背椅中。
康奈利的言辭雖然強硬，但鄧布利多知道換做任何巫師都只會得到一樣的答案。
無論是艾達麻瓜出身的事實還是那孩子本就微薄的魔力，就算她是個純血，遠在大洋彼岸的島國也離這裏太過遙遠了，正像福吉所說，在剛剛經歷過黑暗時代的現在，沒有人會願意看到哪怕一絲異變的徵兆。關於那個女孩的行動並沒有得到魔法界的支持，老人很清楚這一點。
但是……
“我預感到了危機。”
不僅是上次稱不上友好的試探，對於那個孩子，那陰暗的、翻滾着瘋狂的眼眸，至今仍然讓自己經不住全身戰慄，甚至每每回憶時都無法釋懷。
還有艾達，那個可憐的女孩與她的母親蹊蹺失蹤，然而留下的痕迹卻處處透出古怪，老人的直覺里彷彿觸到一片摸不清頭緒的巨網，但其中醞釀的，毫無疑問是毀滅。
“咚咚咚！！”
伴着樓梯被踩踏的悶響，男人焦慮的低咒聲忽然從門外傳來，“該死的梅林！簡直不可置信……必須馬上……”
老人收回思緒抬眼看向門口，門后喋喋不休的粗厚嗓音應該屬於自己忠實的夥伴亞瑟韋斯萊，“進來。”
“鄧布利多教授！！”厚重的木門“砰“的一聲被推開，一個矮胖的中年男巫疾步走到長桌前站定，男人勉強克制住自己冒失的儀態，咽了下喉嚨啞聲道，“霍布斯他，他現在正在聖芒戈。”
“聖芒戈？！”鄧布利多眼底一暗，這個消息出乎意料，“亞瑟，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聽說霍布斯在追蹤你提到的那個男孩……”倉皇的避開老者關切焦慮的目光，男巫微微張了張嘴，似乎一時間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解答，只能滿眼複雜的蹙起眉，“他說……是怪物乾的。”
怪物？
老者腦中電光火石間閃過已然失蹤的艾達，閃過記憶中壓抑詭笑的白髮男孩，閃過無處尋跡的蹤絲和學生名冊上灰白模糊的名字，鄧布利多再次感到了深重的寒意。
派霍布斯追蹤那個白髮男孩出自於自己的直覺，亦或是期盼。如果能夠確定是對方所為的話，艾達失蹤的原因也不言而喻，如果能夠像這般順利的話……
果然，是不可能的。
漆黑的陰霾在胸口匯聚，鄧布利多忽然站起身，“我們現在就去聖芒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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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雨連連的倫敦一如往日讓人們只願躲在家中享受電視機與溫熱的紅茶，人跡罕至的街邊，偽裝成紅磚百貨店的聖芒戈在雨幕中透出令人不快的沉悶。伴着“啪”的一聲炸響，兩個披着長袍的人影驟然出現在清冷的街頭，然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街道便再次廖無一人，只留下櫥窗前的老舊玩偶“咯吱咯吱”的搖擺着腦袋。
鄧布利多與亞瑟二人快步通過入口，笑容親和的女巫從一旁走上前來禮貌的攔住了二人的去路，“鄧布利多教授。”女巫禮貌的輕點了下頭詢問道：“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霍布斯！！”站在一旁的亞瑟急促的喘了口氣粗聲道，“霍布斯在哪？他，他還好么？！”
“霍布斯？”女巫疑惑挑了挑眉，執起手中的名冊迅速查閱起上面不斷變換的姓名和編號。
忽然，一個穿着墨綠色長袍的年輕男巫從不遠處走了過來，“鄧布利多教授！感謝梅林，亞瑟及時通知了您！”
“奧古斯都！”焦慮等待結果的亞瑟快步略過身旁的嚮導女巫，一把拽住了男子的肩膀，“快告訴我！霍布斯他還好么？”
“那位病人……”被稱為奧古斯都的治療師微微蹙了蹙眉，猶豫了片刻才低聲道：“情況並不樂觀。”
“不樂觀？”鄧布利多抿住雙唇，對於聖芒戈而言不樂觀的病情幾乎都來自於難以破解的黑魔法、古老的詛咒，亦或是高深危險的魔葯，而霍布斯所言的怪物，即便是狼人還是陰屍在現在也有相應的解決方法。
治療師顯然讀懂了二人的疑惑，無奈的解釋道：“是的，一般來說如果是普通的生物傷害，一瓶魔葯就能解決大部分問題，但是……目前只能判斷是未知的魔法生物，但在麻瓜的城市裏……您懂我意思。”奧古斯都搖了搖頭，側身指向一旁的樓梯，“……請跟我來吧，病人在五樓。”
五樓？
鄧布利多看向身旁的亞瑟，但對方卻也是一臉茫然。
“病人已經暫時從生物傷害科轉移到魔法傷害科，梅蓮姆·斯特勞女士正在負責看護他。”男子一面說著一面率先登上了樓梯，“現在的情況確實已經超出了我們的理解範圍。”
……
胡桃木色的樓梯沿着石牆蜿蜒而上，鄧布利多跟着行色匆匆的男子拾級而上，幾乎所有經過的巫師們都衝著老者禮貌的點了點頭讓出腳下的位置，不過片刻三人便抵達了五樓傑納斯·西奇病房的門口。
奧古斯都走上前輕輕叩響木門，還未來得及開口，一個身材富態的女巫便迅速打開了門，“阿不思！感謝梅林你們終於來了！”
“梅蓮姆。”老者輕輕擁抱了一下面前的慈和女巫，“霍布斯就在裏面么？”
女人眼底閃過一絲悲憫，輕點了下頭側身讓三人走進病房，“他的情況很不好，阿不思，雖然還有意識但繼續這樣下去的話，撐不了多久就會……”
鄧布利多微微頓住身形，過了片刻方才步履沉重的走向前方掩住病床的帷幔。老者沒有忽視幕布后嘶啞虛弱間或夾着悲鳴的抽氣聲，但更讓老人介懷的是周圍濃郁得化不開的血腥味道。
“唰……”
厚重的深綠色帷布被緩緩拉開，一個鮮血淋漓的身影猝然暴露在眾人眼前。
眼前名為霍布斯的病人全身幾乎纏滿了繃帶，它們緊緊黏着軀體，隨着起伏的胸膛透出濕漉漉的暗紅色澤，尤其是前胸的傷口，即便裹了厚實的棉紗都不能阻止不斷冒出的血沫滴滴答答的染紅男人身下的床褥。在猩紅的映襯下，男人的面容透出幾乎駭人的青白慘色，而急促起伏的胸膛卻讓眼前的場景顯出一切將止的窒息感。
“霍布斯……”老者顫抖着面龐退後了一步，即便做了最遭的打算但鄧布利多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一幕仍然刺眼。
“那些傷口無法治療。”站在一旁的梅蓮姆沉重的道出這個事實，“魔葯、咒語、草藥，能想到的一切辦法都起不到作用。我們有過懷疑，但是剛剛的檢查結果里卻看不到任何黑魔法或詛咒的痕迹。如果……”女人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如果，真的如霍布斯所說是{怪物}乾的話，我只能說那將會是我所見到的最黑暗最邪惡的魔法生物，阿不思……”
“亞瑟。”鄧布利多突然開口，“叫西弗勒斯過來，立刻。”
……
矮胖的男巫似乎一直在等待着這句話，老人話語一落下，翻飛的袍角便迅速消失在門后，只餘下不堪痛苦的喘xi聲在病房中蔓延。沒有人說話，年邁的老者深深的注視着病床上飽受折磨的身影，緊緊交疊在身前的雙手如同石像般只餘下縱橫交錯的褶皺，當房間裏其他人以為老人會就此沉默，低沉蒼老的聲音卻顫抖着響起，“這是我的錯，霍布斯……”
是我，太天真了。
一直茫然注視着屋頂的無神眼眸忽然閃爍了一下，痛苦得幾乎虛脫的男人不知從何得來力氣，緩緩扭頭看向床邊的身影。
“鄧，鄧布利多……教授……”
“霍布斯。”老者彎下腰緊緊握住男人攤在身旁的手掌，“不要動，治療還沒有結束，霍布斯……保存體力。”
“不……”男人忍着痛苦艱難的張開雙唇，“不是……他……是，是……怪……”
“教授！”
房門忽然被猛地推開，離開不足十分鐘的亞瑟領着一個面色冷酷的黑袍男子快步走了進來。
“西弗勒斯！”老者立刻直起身讓出腳下的位置，“看看他。”
黑袍男子冰冷的視線與鄧布利多交匯了一瞬，隨即瞥向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身影，房間裏再次陷入靜默。過了片刻，男人的眉眼間漸漸透出些許疑惑，快步走到病床前，斯內普抖了抖袖口，一隻手穩穩按在男人急促起伏的胸膛，另一隻手抽出魔杖指向紗布后鮮血淋漓的傷口。
“Episkey。”
柔和的銀光緩緩滲入霍布斯的胸口，黑袍男子不無意外的看着對方毫無動靜的樣子，蹙了蹙眉頭，甩手卻是又一道咒語。
“Diffindo。”
站在後面的亞瑟只來得及瞪大雙眼，任那道紅光瞬間沒入對方的身體。
仍然毫無反應。
此刻，黑袍男子的神色終於凝重起來。
“你瘋了么？！”亞瑟卻顧不了那麼多，猛然上前伸手想要拽起那個面色陰沉的男子。
一隻蒼老的手及時攔在了亞瑟身前，鄧布利多嚴肅的搖了搖頭，轉而看向病床前皺眉沉思的斯內普，“他怎麼樣？”
黑袍男子直起身，冷淡的目光劃過怒意未消的亞瑟，終於微不可查的搖了下頭，“毫無疑問，魔法失效。”
“魔法……失效？”
病房裏陡然陷入壓抑的沉默，沒有人願意相信事實確是如此。
“教……教授……”沙啞的聲音驟然將眾人的思緒撤了回來，躺在病床中的男子艱難的扭頭，看向不遠處滿鬢銀絲的老者。
“霍布斯……”鄧布利多聲音里夾雜着無可抑制的悲切。的注視着眼前氣息漸弱的男人。
男人仿若感受到即將降臨的命運，虛弱的雙手不知從何處鼓起力氣，顫顫巍巍的掏出被血漬浸濕的魔杖，輕輕點在自己的額頭上。
“小……小心……那個……怪……物……”
伴着男人最後的話語，一縷銀絲從驟然失去力道的杖尖上滑落，老者只來得及收起那一點稀薄的微光，待抬起頭時，這個曾經忠於自己的耿直男子已然長辭於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