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服軟
張海潮的臉上,掛上凝霜一般的臉色。
在辦公室里,員工們最怕的就是老闆露這樣的臉色。不用說他們都知道,老闆心裏現在很不爽。於是,一直注意着這邊情況的員工,都像鴕鳥那樣,收縮在辦公桌前位置上,低着頭假裝認真工作。
辦公室內,安靜得只有沙沙的紙片翻動的聲音。
張海潮現在心裏確是藏着一團怒火。
自家的兒子,實在是太不爭氣了!
知子莫若父,兒子做事一向懶散。不用說他也知道,肯定是兒子工作不夠用心報錯了貨版的顏色!
但是,就算兒子有錯,他也得先幫兒子把這一件事給圓過去。
兒子已經接手制衣廠的部分事務。在他的點撥下,兒子現在做事也額有幾分手腕,在辦公室里也樹立不小的威信。
如果現在傳出說小老闆工作自已出現失誤,卻把過錯推到員工的身上。這得有多難聽?
員工們會怎麼想?兒子的威信還要不要?以後還怎麼管住這些員工?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不管是不是打版師的過錯,都必須是他的過錯!
所以,現在必須得開除那個打版師,讓他滾蛋,免得他留在這裏亂嚼舌頭。
“你是住在工人宿舍的吧?你可以回宿舍把行李搬出來走人了。”張海潮聲音微微冰冷道。
陳楚微微坐直身子,心裏由不得感嘆。張海潮,果然是雷霆手段!
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后,陳楚道:“我這就去宿舍把東西搬出來,不過,老闆,你也得先把我的工資給結了吧!?”
張子宏陰冷冷地插話道:“陳楚,你給我們捷華廠造成這麼大的損失,我們沒有叫你全部賠償已經算是對你開恩了,你還敢說要結算工資?”
陳楚似笑非笑地看着張子宏一眼,臉上神情不變道:“張子宏,事情的真相是怎樣,你和我都很清楚,你又何必在這裏裝呢?這兩個月的工資,我拿定了!”
進入捷華廠時,陳楚並沒有簽定勞動合動,但卻被捷華廠押了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說,他出來工作差不多兩個月,卻一分錢的工資都沒有拿到。
作為打版學徒,陳楚工資是很低的。前兩個月他的工資都是800塊,直到第三個月工資才漲到1500塊。
在前世,陳楚為了“賠償”捷華廠的1500元損失,可是過了好幾個月的苦日子!
這一世,就算是被辭退,他也必須得拿到這兩個月的血汗錢。
張海潮睨着眼睛看着陳楚,眼裏閃過了一絲異色。
進入辦公室后,他就發現這位名叫小陳的打版師,實在是太沉穩和太成熟了,完全不像是剛出社會的小年輕。
這小子,好像不易對付!
但是,他又怎麼可能支付這兩個月的工資?支付這兩個月的工資,不正好說明他心虛了嗎?
陳海潮板下臉來,哼了一聲,聲色厲荏道:“小陳,你狡辯也沒有!這件事就是你的責任!你的工資已經扣押補償廠里的損失了!”
他直視着陳楚,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緊張的氣息。
陳楚不再說話,心裏冷笑一聲,他出聲問道:“老闆,你真的就不肯發那二個月工資給我?”
張海潮擺擺手,臉上帶上不耐煩神色,冷聲道:“小陳,你還好意思跟我要工資?趕緊給我滾蛋吧!不要在這裏影響我們辦公室其他的人的工作。”
陳楚笑了笑,他的身體微微后靠在沙發上,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坐着挑起了二郎腿。道:“老闆,有什麼事你還是先忙吧。不過……”
他微微停頓,聲色一凝道:“今天,如果拿不到工資,我就坐在這裏不走了。”
陳海潮睨着眼睛,看着隨意坐着的陳楚,臉上現出一絲戲謔神色。
這小子真的是剛出來工作嗎?怎麼就這麼難纏?
越看他怎麼越像是討債的供應商?
每一年年未,那些供應商們都是坐在沙發的那個位置上,帶着笑臉,拉過家常后再小心翼翼地提醒說有一些貨款到年終也應該結了,張老闆您方便的話就儘快轉帳過來吧。
沒有人在討債的時候,敢向他擺臉色粗聲說話。捷華制衣廠是大廠,每年要生產二三百萬條牛仔褲,物料需求量極大。沒有捷華廠的訂單,一些供應商根本就活不下去了。
沒有人敢像陳楚這樣張口向他要錢。那些到他辦公室敢擺着一張冷臉,態度不好大聲說話自以為可以聲勢壓人的債主,都被他直接封殺中止合作關係。
在他看來,陳楚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比那些高姿態的債主們更不討人喜歡!
這小子是想賴在辦公室給他難看嗎?
很好!
張海潮臉上的戲謔轉化為了僵冷。
他看了一眼辦公室角落那個長發飄飄的身影,道:“小王,去,叫阿德和有才進來,就說辦公室有人在鬧事。”
阿德和有才是廠里守門口的保安,張海潮這是要叫人“請”陳楚出去了!
名叫小王的女孩站立了起來,剎那間,辦公室如同春花初開般多了一道亮色。
那是一個年紀很輕的女孩,一頭如墨般長發隨意地披散着,一張白嫩嫩的玉臉上嵌套着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捷華廠對辦公室員工着裝沒有什麼要求,她身上隨意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一條深藍色緊身牛仔褲,顯露出姣好身材。顯然沒有經過刻意的化妝和打扮,但就是這樣不經意的裝扮,卻已給人一種迎面而來的清新氣息。
怎麼會是她!?
看着那女孩,陳楚的心頭裏微微起了一絲漣漪。
記憶中那個明眸皓齒、明艷動人的倩影,與眼前青春飛揚的形象,漸漸地重合。剎那間,陳楚只覺得時空變得錯亂起來。
女孩一雙如秋水般的眼眸帶着疑惑看了一眼陳楚,她輕張紅唇,期期艾艾:“老闆……”
“不用去叫人了。”陳楚站立起來。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他神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那個女孩,道:“我這就走。”
十年相交,他還不知道女孩會說出什麼話嗎?
以她善良的個性,十有*她會出聲幫他說話。
陳楚心道,有這個必要嗎?
張海潮的嘴角微微上挑,心情突然變得大好起來。
到底是來自小地方沒有見識的外地人,怎麼可能經得住嚇唬?
陳楚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上衣,淡聲道:“不過,在我走之前,老闆還是先結清工資吧,如果老闆現在手頭上不方便的話,等我有空到老闆家裏去拿也無所謂。老闆,你們家是在後海路七號,對吧?”
在說最後兩字的時候,陳楚的語氣微微減緩,卻帶着一種常人不易覺察的森冷。
張海潮臉上微笑剎那間僵住了。
他的雙眉挑了起來,一雙眼睛睜大,如同迸出火花一般。
嘴唇抖動一下,張海潮臉色剎那大變。一位正在“專心注注”工作的女文員。微抬起頭偷看一眼這邊的情況,卻看到了一向舉止從容的老闆,臉色變得是她以往從來沒有看到過的扭曲和猙獰!
這樣的臉色,嚇得女文員打了個哆嗦,她低下了頭,裝作什麼也沒有看到繼續工作。
張海潮的臉容,如同暴風夜前的暗空一般陰沉。他轉過頭來怒視着陳楚。陳楚也剛好抬起頭,冷冷地直視着張海潮的雙眸。
和張海潮如狂風怒浪般的臉色不同,陳楚臉上依然帶着淡淡的微笑,但他看着張海潮的目光中,卻已經帶上了絲絲冷芒!
張海潮心頭如湧起驚濤駭浪一般驚怒不定。他聽出了陳楚語中隱隱帶着的含義!
威脅!
這是赤*裸的威脅!
他怎麼可能知道家裏的地址?
如果自已真的不結算工資,他會不會做出過激的行動?
感受陳楚眼裏那絲兇狠之色,張海潮心中驚疑不定!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峙三秒,陳楚眼中的冷芒越加的濃重。
張海潮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他轉過頭來不再看陳楚的眼睛,臉色微微緩和下來,但聲音依然帶着一股怒氣:“子宏,幫小陳結算工資。”
他哼了一聲,道:“我們捷華廠,不差那麼點小錢!”
“什麼?”
在看到陳楚倒霉后,張子宏臉上一直掛着淺淺的笑容。
而當聽到了張海潮的話后,他臉上的笑容,剎那間僵住。
辦公室內,不少豎著耳朵的員工,臉上都現出疑惑之色。
老闆剛剛還這麼大的火氣,怎麼突然間就妥協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