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燒痕審判
在衛士們精悍的目光注視下,王子依然像塊會走路的堅冰一樣毫無動搖地前行着,而醫生卻像被他們的目光刺激到了身上的“猥瑣開關”一樣。
醫生像閱兵的首領一樣對着守衛們揮着手,擺出春風得意的樣子說:“哎呀呀大家好、大家辛苦了!大傢伙別用這麼熱情火辣的眼神盯着我嘛,雖然我是被你們真心崇拜的英明神武的大名人但也會不好意思的~~”
這句話一出口,射向醫生的那些崇敬而狂熱的眼神,齊刷刷地變成了滿含“老子的感情餵了狗”、“他媽的看錯你了”、以及“真是登峰造極的不要臉啊”之類的鄙視情緒。
“你吵死了……”王子對這個惡習難改的老友,發出有些無奈的輕嘆。
而阿信在這個時候則是腳步有些虛浮,他的頭腦感到暈暈乎乎的,即使有全息結界的輔助,也根本沒注意到醫生在說什麼做什麼。
其實從跟着醫生和王子登上浮空的寒鐵長廊,阿信就一直有如夢似幻的不真實感。
(斷罪之心啊!就連妖魔討伐師,沒受到傳召也不能隨意出入的重地!像我這樣的幽視者根本沒資格進去好嗎??是不是做夢?是不是做夢……)
阿信一連在心裏問了自己好幾次是不是在做夢,他將升到嗓子眼的那股帶着刺癢的興奮感壓下去,然後低聲向醫生悄悄問:“醫生,這裏可是斷罪之心啊,為什麼要帶我到這來?”他咧嘴傻笑着:“嘿嘿…難道是終於肯批准我晉級為靈行者了?”
醫生搓着下巴:“這個嘛…阿信,等下無論被問到什麼,你只需要老老實實說真話就好。”
阿信笑呵呵地點頭:“哦!”
三個人走到長廊的盡頭,橫阻在面前的是一道巨大得令人心驚的堅實鐵壁。
這道比凱旋門還宏偉的鐵壁,上面唯一的入口是一道三米高左右的圓形拱門。
王子將自己的斷罪聯盟令牌取出,放入拱門上剛好能與令牌完美嵌合的凹陷處。
拱門上不怒而威的雄獅浮雕內部,發出咔嚓咔嚓的機關啟動聲響,然後獅子頭張開嘴巴向後翻轉,讓出一條只能容納三匹馬並肩通過的窄道。
通過拱門的窄道之後,接下來展現在眼前的是一處豁然開朗的曠闊場地。
這裏的空間之廣闊令人愕然,寒光微泛的地面上,精心雕刻的花紋冰冷而精妙,簡潔中不失高雅,但又不會過度的華麗奢侈,散發著完美符合斷罪聯盟鐵血風格的氣息。
四周起着支撐作用的巨大鋼柱,向上延伸到幾乎直達天空的穹頂,圓柱上燃燒着晝夜不息的,不知道是以什麼作為燃料的純白色的耀眼火光,令本來就是主要以寒鐵鑄成的這裏鍍上了一更加凜然肅穆的光輝。
阿信在心裏默算着自己的步伐,大約走過將近一公里左右的路程之後,王子和醫生終於停下了。
三人的正前方是百級台階,在長長台階的盡頭那裏,有一處僅能容下五人並肩站立的圓形空地。
比那一小片空地高出大約五米的四周,環繞着數個在高處並列排開的主要席位。那些席位的體積很大,構造像是帶着尖頂瓦蓋的塔樓,在純白色的火光照耀下輝煌如同天神的寶座。
在主要席位的後面,更有數不清的小席位,像歌劇院的包廂一樣,按照花瓣的形狀從低到高層疊排列,呈現出將阿信等三個人所站的地方包圍的佈局方式。
而此時此刻,主要的幾個席位和後面的所有龕室,都已經坐滿了形態各異的身影。
他們雖然人數甚眾,但也同時鴉雀無聲,在強烈的火光閃耀下,彷彿一尊尊嚴肅的塑像,只有在眼窩裏閃爍着的犀利的目光,才會讓人知道他們其實是有生命的個體。
現在,這些來自不同種族的區域的冥律處刑人,現在紛紛懷着各自不同的心思盯着站在王子和醫生身後的阿信。
阿信站在台階前,同時被上百道居高臨下的目光審視着,即使已經失明也仍能明顯感覺到異常沉重的壓力。
(我靠…好多厲害人物!)然後阿信開心地笑了,斷罪聯盟強者如雲,所以他由衷的為此而感到自豪和高興。
這時,坐在正中央主要席位里的人,在尖頂瓦蓋遮擋火光形成的陰影中,用蒼老而慈愛的聲音問道:“前來參議的冥律處刑人都已經到齊了嗎?”
坐在主席後面龕室里的全體冥律處刑人,齊聲用平穩而堅定的聲音回答道:“吾等前來參議者,已盡皆齊聚於斷罪之心!”
“很好……”蒼老的聲音轉而向醫生和王子問道:“降頭醫生、波斯王子,受審人幽視者阿信是否已經被你們帶到?”
阿信聽了心頭驚訝地一跳:(啊!受審人?這是什麼意思?醫生不是來帶着我核實晉級資格的嗎?!)
王子身上繚繞着冰冷的氣氛,他沒有開口回答問題,而是用空洞寒冷的目光望着那個席位微一點頭,然後就扛着魔銀棺默然走到旁邊,抱着肩膀靠在一根圓柱上,一副對任何事情都不再感興趣的落寞模樣。
醫生的反應就比較激烈了,他聽到問題之後,就像遇到久違的冤家一樣,鼻孔像怒馬一樣噴着熱氣,酸着臉向那個席位憤然道:“哼!死老太婆!你比誰都清楚好吧?阿信大活人就站在這裏,還用得着這麼啰嗦問一遍嗎?我看你真是年紀大到老昏眼花了!”
醫生放肆的話,令龕室里的參議者們,紛紛發出不滿的噓聲。
“居然敢在這裏說出這樣的話,你真是任意妄為!”
“降頭醫生,你以為這裏是什麼地方?由得你如此放肆?!”
“我對你的流︶氓作風已經忍好久了!”
醫生輕浮無忌的性格,令他在斷罪聯盟里得罪過一些人,但是他的實力和功績又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所以那些對他很有意見的冥律處刑人,只好在私下裏稱呼他為“斷罪聯盟第一大賤人”。
醫生眉毛一立:“嗬?忍好久了是吧?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啊!”他指着其中一個龕室:“來來來!讓我見識見識你熱情火辣的八極斷門刀法!”
“轟隆!”
蒼老聲音的主人舉起手中的法錘重重砸下,頓時發出很強勁的衝擊波和巨響,那聲音彷彿從天而降的驚雷,一下子將所有的噪音全部轟散。
“安靜!”手持法錘的那個人影,用和藹但卻更加威嚴的聲音說:“降頭醫生,你袒護弟子的激動心情我們都很理解。但是作為卓越的冥律處刑人,既然踏入了這片凝聚無數先烈榮耀的斷罪之心,就請你一定要尊重這神聖之地的權威和傳統!”
醫生像被看不見的膠條封住了嘴一樣,氣鼓鼓地盯了那個人影半晌,最後像頑劣的熊孩子一樣把頭扭到一邊:“哼!”
“那麼……”坐在中央主席的人影左右看了看,然後用嚴肅而沉重的聲音緩緩說:“下面由我宣佈:燒痕審判,現在開始!”
“啊!”阿信如遭雷擊:“什麼?!燒痕審判?!”他雙腿一軟“噗通”癱在地上,用求救的表情向醫生問:“醫生!這是不是搞錯了什麼??!為什麼會是燒痕審判?!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就算有錯,也不至於要受到燒痕審判吧?!”
醫生的臉,就像有蛇在下面抽動一樣,他用力拍了拍阿信的肩膀:“阿信,相信我,你沒有錯!所以不用怕,實話實說就行!如果誰敢陷害你……”他的凶煞的目光,掃視着那些坐在龕室陰影中的同僚們:“那他就要承受我降頭醫生熱情火辣的……”他忽然像變戲法一樣露出非常燦爛的笑容:“我開玩笑的!”
雖然醫生笑容可掬,但是龕室里有幾個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其他一些看上去沒什麼反應的人其實也在暗暗心驚。因為醫生那笑容里蘊含著的惡意,反而比兇狠的威脅更加令人不寒而慄!
手持法錘的主持人和藹地笑着說:“哼哼哼…你這小子,先別急着護犢子。我問你,斷罪之心什麼時候冤枉過好人?”
醫生皺着鼻子說:“沒有!”
主持人有些恨鐵不成鋼地嘆着氣:“那你為什麼還會在這種不容放肆的地方胡鬧?!”
醫生忿忿不平地歪着腦袋說:“因為阿信什麼也沒做錯,所以這場燒痕審判,跟本就是莫名其妙,根本就不應該發生!棠妮老太婆,別人要是不了解阿信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一起跟他們犯渾?”
主持人道:“哦?原來你是這麼想的,那不如聽聽其他同僚們,對阿信至今以來的表現,都有什麼看法吧。”
醫生仍然氣呼呼地扭着脖子:“哼…我倒想看看,這些人都能從阿信身上看出什麼熱情火辣的花花么蛾子出來!”
“醫生!”王子突然抬起頭直視醫生的雙眼:“相信斷罪之心的公正!”
醫生瞪着王子,胸膛像皮球一樣鼓起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爆發胡來的時候,他突然像投降一樣舉起雙手怪叫着:“啊!好!我不說了!你們繼續吧!”他走出阿信所在的那一小片圓形空地,雙手枕着頭、和王子並肩靠在圓柱上:“阿信,還是那句話,實話實說!”
現在的阿信,全身已經被冷汗浸得濕透了,他的眼睛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了濃重的黑眼圈,像個被嚇壞的小孩一樣弱弱地說:“都被燒痕審判了,我敢不說實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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