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不哭不哭
他抱着一絲懷疑走進了偏廳,眼前的一幕,說是嚇死他也不為過。
“啊,你醒啦?”林曉青察覺到他的出現,回過頭對他揚起了一抹微笑,那態度自然極了,完全不像是冷戰多時的惡妻。
“我還以為你要再過半小時才會醒呢!”她將濕漉漉的雙手在圍裙上抹了幾回,接著說:“濃湯再過五分鐘就好了,你先坐一下吧。”
說完,她利落地從冰箱裏拿出了鮮奶,到了一杯放在桌子上,旁邊還有一份烤好的黃有麵包,看起來相當美味可口。
宋北川這下算是徹底呆愣在當場。
這……這又是什麼新鮮花樣?他明白為了引起他的注意,為了干擾他的情緒,林曉青會使出許多奇奇怪怪的伎倆,但是深夜的解酒湯與現在的早餐?
這也太誇張了,也完全不是她的風格啊!
瞬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或者是應該做出什麼樣的回應,只能僵硬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半餉,他有了頭緒,這八成又是哪個朋友推銷給她的懶人濃湯寶之類的快食湯吧?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他記得有一次,她花了大把鈔票,向朋友訂了什麼貴妃輕盈餐,每天都有專人把當日的冷凍包送到家裏來,只要加熱就可以吃。
或許是為了人情壓力,她訂了整整一個月的份量,卻只吃了五天,因為她說怎麼吃都是那些生菜,水果,膩了煩了。
所以生下來的二十多天的份,當然全都進了他的肚子。
“這次又是替哪個朋友做業績?”他輕嘆着拿起鮮奶喝了一口。
“嗯?”她本是拿着勺子在湯鍋里攪拌,聽見他的聲音,回過頭來,問:“你剛才有說什麼嗎?”
他靜了靜,低下頭道:“沒有。”
也罷,她想玩什麼把戲也不關他的事。
“哦,可能是我聽錯了吧……”她微微一笑,便又別過頭去盯着鍋里。
事實上,他怎會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男人有多恨她了,是她奪走了他的幸福,是她強迫他結婚,逼他在經濟最不穩定的時候,硬扛起一個家,是她偷走了他的笑容。
她不知道這一切到底只是一場夢,還是老天爺真的聽見她的懺悔?但她不想再把光陰浪費在那些沒有出口的怨恨上。
想到這些,她熄了火,立刻盛了一碗湯給他,自己則是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
宋北川盯着那碗湯,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覺,她總不會在裏面加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讓他拉肚子吧?
不過看着聞着又不像?更奇怪的是,眼前的這堆食物裏面,除了那杯鮮之外,他看不出來還有哪一項可以被歸類為濃湯寶那種快食垃圾食品。
“這些都是你做出來的?”他終於忍不住問。
林曉青知道就算自己說了實話,他大概也不會相信,於是她聳聳肩,仰頭一笑,輕鬆道:“當然不是,是早上我定的外賣啦。”
這反應讓宋北川稍稍愣了一下,坦白說,他沒預期過她會出現什麼反應,但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種……至少就他對她的了解,不太可能會是這種。
突然,嬰兒房裏傳來女兒的哭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啊,西西醒了。”她立刻將椅子往後挪了挪,站起身來,“你快吃,我去看看她。”
說完,她解開圍裙順手掛在椅背上,碎步跑進了女兒的房間。
目光隨着她而移動,宋北川一點食慾都沒有了。並非是他不餓,也不是食物看起來倒胃口,而是胸口裏那股不踏實的飄忽感已經遠遠壓倒了飢餓感。
接着,他看見林曉青抱着啼哭不止的女兒走出了房間。
“乖乖呀,不哭不哭,媽咪馬上泡奶奶給你喲,西西不哭喲,不哭喲。”她一邊哄着女兒,一邊輕輕親吻着女兒的小臉。
正是這個畫面,看得宋北川的眉頭都糾結成了一團。母親哄女兒,天經地義,但是她?
不,那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曾經懷疑她根本痛恨自己的骨肉呢!
林曉青是家裏的獨生女,家境優厚,母親是公務員,父親則是退伍軍官,他們上了年紀才終於懷上了她。
所以,打從她出生開始就沒吃過什麼苦頭,也沒受過什麼挫折,倒是早婚與生孩子這兩件事情,可說是讓她吃足了苦頭。
他記得西西剛出生的時候,她在娘家坐月子,一切都很美好,當她抱着女兒的時候,她美得像天使,他由衷對娶到了她而感到幸運。然而,當月子坐完了之後,她和西西搬了回來,自此一切都變了調調。
初為人母,讓林曉青壓力大增,她甚至一聽見嬰兒的哭聲就變得暴躁不已,他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於是請母親黃美月來幫忙照顧,卻又怎麼會料到,婆媳問題又是另一個地獄的開始。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幾乎沒看過她對自己的女兒露出笑容,直到現在……
“好吧,你贏了。”他突然重重吐出了口氣,一副攤牌似的模樣,接着嚷道:“你乾脆直接告訴我好了,你到底想要什麼?我那種心力陪你玩遊戲!”
聞言間,林曉青顯示愣了幾秒,而後努力露出淺淺的微笑,道:“我要你暫時不要胡思亂想,只管好好吃完你的早餐。”
“你這樣裝神弄鬼,我很難吃得下。”
“放心啦,我沒下毒的。”她走到桌子旁,彎腰裝了一湯匙湯送進嘴裏,喝了下去,“你看,沒毒吧?我沒吐血,也沒口吐白沫呢。”
宋北川啞口無言,這女人到底是誰?這是每天睡在他身旁,和他冷戰的那個林曉青嗎?
“好啦,不鬧你了,我先去泡牛奶給西西喝了。”她笑道,而後拿着奶瓶便往嬰兒房裏走……門一關,林曉青強忍多時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下。
他的冷漠像極了一根根的冰針,直刺她的心窩,她忍不住想像,從前當她以同樣的態度對待他的時候,他是否也承受着相同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