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魏朝皇
這廂後宮如何紛紜,都不會影響到前朝。
紫宸殿。大明宮三大前殿之一。已然子時,黑夜沉沉,殿內燈火通明,宮女太監侍奉在側,絲毫不敢瞌睡。金吾衛將宮殿圍了整整三層,精光炯炯的護衛着。
今晚,崑崙公子進宮,於紫宸殿對策。而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員,全被從被窩裏召了來,秉燭通夜,商討國事。
殿中主座上,李辰焰一襲三章明黃色九龍騰雲水雲衫子,頭戴玄紗東珠翼善冠,儒雅的容顏佚出帝王的霸氣,瞧向下首跪着的男子。
“崑崙公子不必多禮。賜座。突厥戰事,不知公子有何高見”李辰焰擺擺手,命太監搬來烏木月牙凳,帶着青玉面具的男子悠然坐下,撫平衫子上每一個褶子。
崑崙公子不慌不忙的啜了口西山白露茶,方才開口道:“一,都藍可汗剛剛薨逝,達頭可汗便企圖統一野心勃勃,已然引起了眾部不滿。若是以小恩小惠,潛入後方策反達頭,則不廢一兵一卒,可屈兵於朝。”
一番話從容悠然,卻又恍若大鐘震人發聵。殿中諸官議論紛紛,有人不屑的怒目冷哼,有人卻敬佩的對崑崙公子揖手致意。
崑崙公子卻毫不理睬殿中紛紜,只是啜了口白露茶,待嗓子濕潤,方續道:“二,突厥內亂,又大肆征魏,當自損八千。必趁大魏退兵,偃旗息鼓自作修養。聖上可派出使臣,以財寶利誘,權作表象客氣。”
對着男子娓娓道來,殿中漸漸安靜,諸官都陷入了沉思,連李辰焰都暗自點頭。
崑崙公子停下來,便有機靈的小太監上前來為他重新斟滿,他凝視着越窯茶甌上一枝玉蘭,輕聲道:“三,友東新羅,盟南南詔,親西吐蕃,三方穩固,則可專心對北,無往不利。”
這下,寂靜的殿中終於響起一片讚揚。先時還不屑的目光,都帶了歉意的敬佩。李辰焰一拍龍椅,朗聲笑道:“崑崙公子,白衣卿相!朕有汝賢才輔弼,何愁大魏不盛天下不安!”
諸官又是一片山呼“吾皇聖明”。對策持續到未時,待諸官散去,李辰焰親自將崑崙公子送到宮門,才離去寢宮。
寂靜的宮道里,宮燈搖曳,夜色如水。
本該出宮的崑崙公子卻只是佇立在原地,對着宮腳暗處,眸色一閃:“出來。”話音剛落,便有一抹玉色倩影走出來,俏生生的立在月光下。
“軒轅簌,京中回春堂女侍。見過崑崙公子。”軒轅簌柔身一福,蘭氣氤氳。
忽地,唰的一聲,一柄寒光凜凜的小劍毫不留情的向軒轅簌刺來,可偏偏到了軒轅簌周身三尺遠的地方,劍身一頓,微微搖晃了幾下,忽的化為了虛無。
“簌久仰公子大名。今日聞公子突厥三對,心下嘆服。回春堂敢邀公子屈尊小敘,我回春堂必掃榻相迎。”軒轅簌的臉色絲毫沒有異樣,反而客氣的點點頭。
崑崙公子的雙眸宛如過於幽深的黑暗,消融在了夜色里:“沒空。”
軒轅簌早已料到他的反應,唇邊笑意愈發清妍:“公子還是莫拒絕的好。不然,那人可保不齊周全。”
這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卻讓崑崙公子的眸色深了深,他緩緩轉過身,渾身散發出壓抑着的凜冽:“你,威脅我?”
軒轅簌不由的打了個寒戰,半晌才讓自己神色如常的一笑:“不敢。”
崑崙公子剛想應答,卻是瞬間,瞳仁卻猛地收縮,腦子開始一派混沌。片刻間,瞳仁里一片渾濁,恍若脫線木偶。他木然的對軒轅簌一揖手,飛身躍過宮牆,往回春堂的方向去了。
軒轅簌瞧着他的背影,十指結成了一個奇怪的法印,輕柔嘆道:“對公子用法,簌失禮了。不過,我們那笨蛋神醫只是想要點獨處時間,真是俗氣得像個不長進的公子哥兒。”
女子美目里閃過一分溫柔,似乎又有些哀然。嗔怪的語調讓她兩靨飛紅,讓那暗中六道輪迴之物驚嘆,原來高高在上宛如明月的她,也有這般小女兒心思。
前朝,後宮。青鳶的居處。
龍涎香有寧神的作用,頭頂的夜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青鳶睜着眼睛,想着這幾日所遇,愈發覺得金碧輝煌的皇宮,就像夜色中棲息的凶獸饕餮。
看似騰雲駕霧仙氣繚繞,卻不知什麼時候,就讓人葬送了性命。
當然,也因為這大明宮之主,是那位詭異的皇帝,李辰焰。
青鳶嘆了口氣,剛想闔眼,卻聽到窗扇被推開的微響。一抹黑影溜了進來,躡手躡腳地摸到青鳶床榻邊,藉著塌頂夜明珠,青鳶隱隱看清來人,體格瘦小,黑布掩面,透出兩隻小眼睛,散發出猥瑣的幽光。
電光火石間,“屠鳶……”還不待青鳶召屠鳶相護,嘴裏便被來人塞了一個破布團,讓她再說不出一個字來。黑衣人似乎知道她渾身不能動彈,放肆地打量着她的嬌軀。
“嘖嘖,雖然年紀小了點,不過出落得水靈…老子今晚便開開葷…”黑衣人往青鳶的臉蛋捏了把,又輕薄地把手湊到鼻尖,不住嗅着女子的體香。
十六歲的青鳶久居深山,哪裏遇到過這般褻瀆。如夜的眼眸終於顯出小女兒的慌亂,渾身顫抖着,勾起了黑衣人的小眼睛裏,灼熱的慾望。
黑衣人再也忍不住,一把往青鳶撲下來。骯髒的手瘋狂地撕扯着青鳶的鮫綃中衣,斷斷續續的叫着“小美人,小****”一類。
青鳶心下作嘔,她死死地咬住布團,不讓自己發出一聲本能的呻吟。莫大的屈辱讓她兩眼通紅,一股股熱流往腦門沖,似乎什麼東西被衝破,讓青鳶感到四肢恢復的知覺。她動了動指尖,便已觸摸到了袖中匕首。
毫無溫度的詭異淺笑,忽地浮現在女子嘴角。“噗——”一聲悶響。趴在青鳶身上的黑衣人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軟軟地塌下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咕嚕嚕滾到門口。
寢宮內頓時恢復了安靜。
忽地大門一開,行宮的燭火依次點亮。無數的宮女太監湧進來。諸人簇擁着兩名華服女子立在門口,不可置信地瞧着青鳶。
來者一人是王淑妃,一人着明黃色襦裙,彩綉鳳凰。
正是大魏皇后,八大世家之一,鄭家嫡女。
“抱歉。二位打擾我清眠了。不送。”青鳶淡淡地說道。略微抬起的下頜一派傲然。
“是本宮疏忽了。不過,這人乃是八大世家之一,王家王臻,淑妃族人。如今死在妹妹宮裏,不知是哪裏擾怒了妹妹?”鄭皇後端庄的笑意,嫻靜的舉止,挑不出一絲兒錯。
青鳶卻看得不快。理了理自己的鮫綃中衣,應道:“蚊子咬死的。”
鄭皇后一愣。侍從的宮女有人笑出聲來。
王淑妃臉色一沉,喝到:“賤人還敢狡辯。分明是你****後宮,撞見本宮和皇后闖進來,為防醜事暴露,才殺人滅口。可憐我族王臻,受你誘惑,白白丟了性命!”
“沒想到後宮還有這般****女子,真是壞我大魏禮數。本宮若不嚴懲,只怕失了民心。”一雙鳳眼透出狠戾的精光,死死地盯住青鳶。
鄭皇后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配上皇後端庄的神色,連侍從的一干宮女都開始附和點頭。
青鳶只覺得心裏作嘔,她整好衣衫,感到四肢已能自如行動,不禁心喜。莫說眼前這二女,就是皇宮禁軍相圍,她也能全身而退。屠鳶,暗夜之主,可不是虛談。
王淑妃噗通一聲跪下,柔聲道:“娘娘明察。不如就賞這賤人一百板子,也算天意寬仁了。”
青鳶再也聽不下去,眉梢一挑,玉指緊握七寶匕首,就要飛身往王淑妃刺來。
“妖女,不知天高地厚!”王淑妃卻不驚不慌,忽然詭異的一笑。
“哐當——”一聲清響,猛然間,匕首不知怎的被打落在地,方才還神采飛揚的青鳶,眉目間閃過絲絲駭然。
她完全沒有看清淑妃是如何打掉匕首的,更可怕的是,她此刻渾身僵硬,無法動彈。不同於毒藥,不同於封脈,而是渾身生氣停息,放佛魂魄都被鎖住。
王淑妃朱唇翕合,聽不明是什麼。但見她十指朝天,掌根及小指第一節外沿相抵,置在胸前,似開花蓮花。
大蓮花印。術法。不存於凡間,唯有道家修仙者,方能使得。怪不得淑妃有恃無恐,根本不是憑藉后妃身份,而是隱藏着的,道家弟子身份。
“淑妃妹妹受驚了。來人!好生把妖女押下去,杖責一百。若是讓她逃了,你們都別想活命!”鄭皇后一聲冷喝,便有十幾個腰粗膀圓的粗壯侍衛,上前來縛青鳶。
十六歲的女子,被侍衛牢牢縛住,無絲毫還手之力。儘管如此,那雙線條精緻的眸子,卻是不帶一絲波瀾的冷。讓與她對視的人,都宛如被冰封。
鄭皇后不禁打了個寒戰,心裏有些犯嘀咕。自己怎地在一個賤民面前,生了懼意,她自嘲似的搖搖頭,端莊道:“本宮為大魏之母,後宮之主,為正禮制,何懼之有。區區賤民,活一個死一個,在本宮眼裏,都沒有差別。”
一群侍衛湧上來,七手八腳地把青鳶往刑房拖去。臨到門口,青鳶嫣然回頭,驀地一笑。
場中所有人,卻瞬間感到了莫名的恐懼。無法逃脫的暗夜。在若干年後,百倍償還。
大明宮的夜晚歌舞昇平。御溝的河燈十里閃爍。一切如初。
敬天十一年七月初一。
皇帝拜王淑妃之父為金紫光綠大夫,出使突厥。帶去金佛像一百篋,銀雕馬八十八箱。以示兩國邦交,和氣安民。
同日,發佈《南詔友鄰詔》。派出鄭家世子,天賜“麒麟竹花”之鄭麟竹出使南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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