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見狼野不言語,只靜靜盯着自己看,輕顰不由難過不已。
輕顰看着他,看着他那灼熱的目光,不由滿心悲苦。遂顫聲勸道:“邊關艱苦,倒是你,要好好愛護自己才是。戰場上刀劍無眼,你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她略頓了頓,又苦勸道:“再有,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亦不必過多計較,切不可爭強好勝,逞一時之能,枉顧了自身性命。”
狼野望着她,靜靜聽着,不由落淚道:“我知道。”說著,他便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喃喃道:“多少回,在夢裏,你就是這樣陪在我身旁,一遍一遍的叮囑我……”
聞聽此言,輕顰登時淚如泉湧。她慚愧的別過頭去,顫聲道:“今時早已不同往日,你夢中之人,不該再是我。”
她一時哽咽難言,便不再說下去,只背過身子,抽動着肩膀,不住的哭起來。
寒風夾雜着片片花瓣,抽打在狼野的臉上。他望着輕顰那單薄的背影,彷彿又見到了當年梅林里,那個怯弱卻又倔強的女子。那個讓他傾盡一生,卻至死深愛的女子。
一時間,狼野忘卻了天地萬物,拋卻了生死榮辱,他只肆無忌憚的伸出了雙臂,從輕顰身後,一把將她摟在懷裏。咬牙垂淚道:“從始至終,我的心裏只有你!”
輕顰被他緊緊摟着,早已泣不成聲。良久,她顫抖着聲音道:“你我如此,已是死罪……”
“死有何懼?”狼野打斷她,苦恨道:“失去你,我此生早已是生不如死。”
“不!”輕顰驚懼道:“我不要你死。即便如何苦、如何痛,我都情願你活着。”她抽噎道:“此生能夠再這樣靠在你懷裏,我死而無憾了。”
久久,輕顰道:“你我深知,自當年斷崖一別,你我的緣分便已盡了。如今一切更不可再回還。我早已辜負了你!求你也把我忘了,找個好女子,與她攜手終老吧。”
“不!”狼野搖頭道:“我做不到。”
輕顰奮力掙脫開他的雙臂,轉身面對着他,哭喊道:“你必須做到!”
她流着淚,似自言自語一般,喃喃道:“不然又能怎樣?這是你我的命數,我們逃不開的。”
她放聲大哭道:“別再執意如此,否則,你我此生只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忘了我!好好找個女子活下去!忘了我!”說完,她轉身跑進屋子,死死關上了房門。
只余狼野,默默佇立在紛飛的亂花當中,茫然失魂。
正此時,孫德全奉了朱棣的旨意,來長樂宮傳話。他一進宮門,便見狼野正怔怔的站在寒風裏。
孫德全放眼望了望長樂宮緊閉的房門,猜度二人已將該說的話都說盡了,便上前施禮道:“將軍,傳皇上旨意:恰逢神武將軍也來京述職,皇上特在乾清宮設宴,為二位將軍接風洗塵。請將軍隨老奴,移步乾清宮。”
眼前朱門緊閉,狼野再不能讓輕顰打開。雖近在咫尺,只一扇朱門,卻隔斷了他們的一世情緣。
狼野長嘆一聲,轉身隨着孫德全,直奔乾清宮。
待狼野來至乾清宮,見神武將軍畢錄果然也在席間。狼野對此人的卑劣做派早有耳聞,本不願與他有瓜葛,怎奈今日狹路相逢,便只得勉強與他同席而坐。
狼野向朱棣施過禮,便入了席。宮人們在一旁伺候着,偌大的宴席之上,只有他們三個人。
朱棣向他二人仔細詢問了邊關之事,又叮囑了一番精忠報國之理,便不再言其他。
畢錄是個小人,深知此消彼長的常理。他見朱棣對狼野頗為器重,心裏暗暗不服氣。又見狼野對朱棣不很恭敬,不由想起了曾耳聞過的,有關狼野與輕顰的流言。便欲藉此生事。
他問狼野道:“聽聞將軍愛兵如子,平日吃住皆在軍營里。當真是讓人欽佩。只是,末將暗自思量,眾人或許只知其然,卻不知所以然。”
他頓了頓,見狼野置之不理。便忍着怒氣問道:“不知將軍不回府邸,是否因為將軍府里沒有女主人的緣故啊?”
狼野見他不懷好意,便更不理睬,只自斟自飲,充耳不聞。
畢錄見他如此駁自己的臉面,便覺尷尬不已。遂抬起頭看了看朱棣的神色,又沉下臉,憤憤道:“不知將軍久不成家立室,是因尚未遇到心儀的女子,還是另有淵源?”
他的話戳中了狼野的心傷,狼野一時心結難解,便抓起酒壺,對着嘴仰面猛灌了起來。怎奈酒入愁腸,卻只覺愁更愁。
畢錄見狼野如此,心內暢快得很。便得意的追問道:“莫非,將軍的心裏存了什麼人,因對心中之人念念不忘,才致無法接受旁人共度餘生?”
朱棣靜靜聽着,早已猜透了畢錄的話中之意。一直以來,朱棣並無意置狼野於死地。一則,他唯有留住狼野的性命,才可時刻挾制輕顰;二來,朱棣是任人唯賢的明君,他不願為了一己私慾,便折損了一員利國利民的猛將。
即便如此,可朱棣是一國之君,總是要顧及顏面的,他豈能容下旁人如此猜度後宮之事。話既至此,為堵住眾人的悠悠之口,保全皇家顏面。也為了徹底斷了狼野的念想,朱棣便順着畢錄之言,對狼野道:“畢錄所言甚為有禮!”
朱棣盯着狼野,道:“到了你這個年紀,本都該成家立室了。別人都是如此,唯有你狼野至今還是孤身一人。朕是打過仗的,邊關本就清苦,若再沒個妻兒相伴,便會更覺的孤單。”
“末將不覺孤單。”狼野盯着手裏酒杯里的酒,低眉淡淡回道。
朱棣不以為然,道:“唯有‘家和’,萬事才可興旺。若人人都像你,連家都不定,那國如何能安哪?”
“皇上聖明。”畢錄聞言,竊喜不已,趕忙附和着從旁煽風點火。
朱棣正色道:“今日既已提及此事,朕便提早告訴你一事。驍勇將軍人才出眾,聲名遠播,朝中眾多老臣的愛女,都對你仰慕傾心。朕斟酌再三,已為你選定了三位女子。”
朱棣的表情稍稍鬆快了一些,道:“她們都是朝中老臣的千金。那些老臣亦都肯讓愛女不分伯仲,共侍一夫。朕本想,等過了年,便召你來京,迎娶她們過門。怎料,你竟不召自請進京。”
他帶着笑意,道:“朕得知你欲請旨來京時,便深感姻緣天定之意。今日既提及此事,朕便順應天意,擇個吉日,在年前便把婚事給你辦了。”
畢錄笑道:“驍勇將軍一日迎娶三妻,如此艷福,當真是羨煞旁人啊!”
狼野面色凝重,不由起身離席,跪到朱棣面前。抱拳施禮道:“皇上息怒,末將恕難從命。”
朱棣聞言,登時火冒三丈。卻未發作,只將那怒火強壓在了心裏,面上,只冷冷的盯着他。
畢錄見朱棣不悅,心中竊喜。遂拍案而起,喝道:“狼野!你膽敢抗旨不遵?”
狼野從容道:“回皇上,末將心中已有妻子,此生再不能迎娶旁人。”
朱棣聞言,猜度他對輕顰用情太深,不由登時火起。再無暇顧及許多,只厲聲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畢錄見狼野觸怒了龍顏,便趕忙附和着喝道:“大膽狼野!你色膽包天,膽敢公然覬覦聖上的寵妃,你……”
“皇上請容末將說完。”狼野打斷他道:“末將在邊關結識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名叫欣凝。她雖是尋常百姓之女,卻心地善良、淳樸,末將此生,只視她為妻子,不願再迎娶旁人。”
“哦?”狼野出其不意的回答,使得朱棣稍稍消減了怒氣。他將信將疑的盯着狼野,問道:“你所言之事,當真屬實?”
狼野回道:“那女子為末將而死,末將甘願迎娶她的牌位,與其牌位相守至死。”
“她死了?”朱棣驚道。
“是。”狼野頓了頓,道:“邊關苦寒,末將實在不忍牽累諸位朝臣千金。且末將已心有所屬,斷不可再移情別戀。皇上若能如末將所願,末將甘願誓死報國、至死盡忠。”
“皇上聖明!”畢錄反駁道:“與死人成婚,純屬是荒誕無稽之事。依末將看,他不過是信口託詞……”
朱棣打斷他,冷冷喝道:“你適才說,他覬覦誰的女人?朕聽得不是很真切,你再將先前那句話,重新說與朕聽聽。”
畢錄自知失言,登時便惶恐起來,慌忙跪地請罪道:“末將該死。末將一時心急,說錯了話。求皇上開恩。”
朱棣俯視着他,哼道:“滾回西南去思過!日後,若再敢胡言亂語,朕便摘了你的腦袋。若宮外有流言生起,朕也一併找你算賬!”
畢錄碰了釘子,一疊連聲的答應着,灰溜溜退了出去。
畢錄走後,朱棣盯着狼野,沉思了良久。他道:“狼野,朕便如你所願。也望你能夠信守承諾,安分守己。”
“謝皇上成全。末將自會言出必行!”狼野心下酸楚,卻無路可退。夢鎖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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