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蟠桃種九黎拜巫（下）
且說陳年離了不周山青蓮洞天，獨自一人往九霄天庭而去，此行目的，卻是為了那鴻鈞老祖賜予瑤池王母的蟠桃。
上得天庭南天門，只見排排天柱聳立雲霄，柱上雕有金龍盤繞，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寶玉妝成。此地乃是離洪荒星空極近之處，漫天星光灑下，萬道華光交相輝映，千條瑞氣瀰漫紫霧，莊嚴恢弘，又不失精緻靈巧，確是洪荒勝境，神仙正統所居之處。
其時南天門由十數個妖兵駐防巡查，為首有一守將，名喚巨靈神，他倒並非是妖族中人，在這數十年中，下界多少有些個不知深淺的地仙修士前來天庭求官，雖沒多大本事，但正好官職空缺，為了撐撐場面，施行政令，又不見聖人阻撓，玉帝昊天多半都允了，當然，此時封官，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這巨靈神便是其中之一，玉帝知道他本領不濟，頭腦更是簡單，不過看他長得威武，反正不虞有誰來攻打天庭，便差他去守南天門了。
說是頭腦簡單，對於陳年這位大自在青蓮道尊，巨靈神還是識得的，慌忙上前相迎。施禮說道：“小神巨靈，見過青蓮聖人。”世間聖人總共也就那麼七位，即便真人未見過，畫卷聖像卻流傳極多。
巨靈神入天庭不久，陳年也是頭回見到，瞧了一眼，知他根底，說道：“巨靈？嗯，確是賣相甚佳，你且去為我通傳上帝。”這巨靈神本事是有數的差勁，即便日後天庭神仙群聚，官職排滿，在諸多神將之中，他也還是倒數五位之中的，然而他人族出身，不施法術神通，身高竟有二十餘丈，跟尋常大巫相較都差不多了，身着金盔金甲，手提宣花巨斧，確實當得起“賣相甚佳”四字。
巨靈神聽道聖人“稱讚”，喜不自勝，唱個大喏，前去稟報了。其實以陳年身份神通，直接去凌霄殿找玉帝也未嘗不可，元始、通天便是這般做為的，只是如此的話，對於昊天這位堂堂天庭之主頗為不敬，顯得未將其放入眼中。聖人固然看重麵皮之說，但沒來由地依靠辱人手段來顯誇身份，陳年素來不喜。
少頃，巨靈神回來，在前面恭敬領路，陳年便去了凌霄寶殿。大殿之中玉帝、王母見陳年進來，一併起身離了御椅迎向前去，昊天滿面春風，嘴裏說道：“師兄前來此處還需通傳作甚？恁地見外顯生分了。”
陳年微微一笑，頷首說道：“師弟入主天庭，乃神仙正統，帝王貴胄，此處理應以你為主。”他逍遙自在，極少與人相爭的聲名廣傳洪荒，昊天知道眼前這個師兄卻是聖人之中最好相處的一位了。
昊天說道：“俗名虛位，倒叫師兄見笑了，師兄少有造訪，不隨我去遣雲宮敘舊如何？”凌霄寶殿寶殿乃是天庭議事辦公之所，氣勢恢弘，盡顯帝威皇氣，但正因如此，凌霄寶殿並不算待客說事的好地方，昊天、金瑤執掌天庭之後，此處便分成三十三座天宮，七十二重寶殿，遣雲宮便是其中之一，環境雅緻，景色怡人，確是談心敘舊的好去處。
陳年說道：“既是同門敘舊，金玉宮殿卻是膩味了，聽聞師妹瑤池聖地，美景天成，不若去那裏如何？”
玉帝、王母自是稱善應允。
王母所居之瑤池，位於天庭西側，佔地萬頃有餘，從極遠處望去，猶如鑲嵌了一顆晶瑩美麗的明珠，熠熠生輝。神池浩淼，如天鏡浮空，湖水粼粼，碧綠如染，清澈透亮。仙禽水鳥雲集，或翔於湖面，或戲於水中，金風送爽，瑞氣蒸騰，一派祥和景象。
瑤池近岸有處行宮，名喚瑞瑤宮，規模不大，論金碧輝煌，比諸其他宮殿有所不及，但通體皆由翡翠碧玉鑄就，湖波蕩漾，華光折射，朦朦朧朧，瑞氣之中瞧不真切，宮內有數名仙女撫琴弄蕭，絲竹之聲傳出，仙樂陣陣，確是仙境聖地，人間難見難聞。
陳年與玉帝、王母卻沒有進入瑞瑤宮內，宮外有一處琉璃亭，建於高處，可覽湖光水色，遠景盡在眼底，仙童奉上玉液仙果，三人入座，便是一陣寒暄，說的也不過是些洪荒軼事，日常瑣碎。
玉帝、王母心裏清楚得緊，自己當年紫霄宮中童子童女之身，如今雖能與七位混元聖人同門師兄弟相稱，那不過是鴻鈞遺澤罷了，彼此之間是無有多大交情的，天庭尊位，更是不入其眼界。面前這大自在青蓮道尊今日前來，自然不會是單單為了敘舊。
過得半個時辰，王母金瑤先自按耐不住，正欲開口直問，陳年瞧在眼裏，口鋒一轉，說道：“為兄今日前來，卻是有一事想與師弟師妹商量。”
王母說道：“不知師兄所為何事？我與昊天師兄雖是勢單力薄，但力所能及之處，自是不敢推辭。”她也不把話給說滿了，萬一是聖人之爭，天庭捲入其中，做不得甚用處不言，更是徒惹因果是非。
陳年呵呵一笑，指尖捻起一顆朱果，說道：“自然不會叫你等為難，說來還會與你二人些許方便。”他見玉帝王母不明所以，又道：“老祖賜予金瑤師妹蟠桃之種，不知如今長勢如何？”
王母依舊不明其意，如果說青蓮道尊想強要蟠桃種，這種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於是順着話頭說道：“老爺所賜的蟠桃種早已種下，我差了一個土地培育看養，只是長勢極慢，欲要開花結果，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陳年說道：“老祖賜下的東西又怎會是俗物？歷來物以稀為貴，受那時日限制自是應當的，不過想要早日蟠桃成林，宴上無缺，為兄倒是有個法子。”
其時蟠桃一個未結，但王母不知為何，卻是知道其神效的，當下起身說道：“既是師兄有意成全，且先謝過了。”
陳年又是一笑，說道：“不必客氣，我也不是平白與你好處的，我等先去蟠桃種處，自會與你分說。”
玉帝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與王母應了，一併在前帶路。不一會兒，三人來至一處小園，園中土地忙前來參見。
此時莫說蟠桃林，便是一棵蟠桃樹都未長成，只見一株三尺來高的青蒂桃樹，桿細枝少，杈葉稀疏，卻獨佔了一畝之地，正是長了七十餘載的洪荒第一棵蟠桃樹。
陳年走上前去，一提袖管，輕撫樹葉，說道：“此樹若要長成，須得花去三千年，欲要開花結熟果，還需一萬二千年。又因是開天闢地頭一棵蟠桃樹，可結一千二百個果子，人若吃了，不止天地齊壽，日月同庚，尚能抵得三千載苦修；這些蟠桃核亦可做種，只是結出來的果子效用略減，且唯有第一個桃核方能做種，依次類推，三代之外，桃核便無法培育成樹。不過三千六百株蟠桃樹，已然稱得成片桃園，世間無二了。”
王母說道：“師兄明鑒，只是此時言說桃林，卻是尚早。”
陳年揮袖說道：“無妨。我倒是可以將這蟠桃樹早些催熟，十載左右便可結果。”頓了一頓，又道：“只是無論催不催熟，這頭一棵蟠桃樹結果之日，便是枯萎了絕生機之時，甚是可惜，不若送與給我，以混沌青氣溫養，方能成活，你看如何？”
王母略一思忖，便明了其中厲害得失，說穿了倒還是自己得了便宜，言道：“師兄高義，倒是小妹受之有愧。”
陳年不再言語，轉身對着蟠桃樹，呼出一口本命青氣，整棵蟠桃樹榦枝葉，立時統統籠罩在青色朦朧之中，過不多時，蟠桃樹猶如會吞雲吐霧一般，青氣翻滾間，全部都被吸了進去，碧幽幽的好不喜人，竟然還長了三寸長度。
玉帝昊天見了，不由讚歎：“青蓮**，確是無雙。”這話意甚誠懇，倒不是阿諛之詞。
陳年也不謙遜什麼，催熟蟠桃樹這種洪荒靈根，這等本事只他一家，別無分號，沒有混沌青蓮里的本命青氣，其他聖人是決計施展不出的。
事已至此，今日之行便算圓滿了，陳年再與玉帝、王母說了會話，客套一番，便自告辭回不周山了。至於那蟠桃樹，十年後才能到手，也不着急。
正是：
九黎殺陣名血霧，
禍害洪荒諸修士；
天庭靈根喚蟠桃，
枯木逢春青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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