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城堡里的先生小姐奇奇怪怪（二）
慕桑張了張嘴，然後又閉上了，她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卻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因為這些她二十年來都聞所未聞的話對她而言簡直太震撼了！
飛機、潛艇、城堡、閻殿、閻王、桑爺……
這些詞充斥着她的腦海，像是帶了特效似的，不斷地加粗放大，讓她的頭有些發暈。
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試圖從自己腦子裏亂如麻的思路里理出一點頭緒來。良久，她才像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般，看着桑爺試探道：“如果說，您是上一任的閻王，而我是這一任的閻王，那麼您是……”
她的聲音很輕，帶着幾分不確定，也帶着幾分希翼。她像是猜到了什麼，卻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因此她只問了這麼一句就再也問不下去了，只睜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桑爺。
桑爺卻沉默了下來，他此時竟像是也有些畏懼了。
他在害怕什麼？還是在懊悔什麼？
桑爺沉默，慕桑也安靜地等着。她的眼睛已有些發澀，她卻依舊強撐着不肯眨一下，她生怕自己眨眼的瞬間會錯過桑爺的神情，她的眼睛因為酸澀漸漸瀰漫上了一層水霧，她的心卻慢慢地、空落落地沉了下去。
就在她以為桑爺不會回答她的時候，桑爺卻突然笑了。
“你和你母親一樣倔強。”他笑道。
慕桑的鼻子頓時一酸，眼淚已不受控制地留了下來。她此時終於可以確定。她眼前這位精神奕奕的老人就是她的外祖父！是她的親人！她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她唯一的親人就在面前，他是正好兒孫繞膝的年紀。她卻早已不是能伏在膝頭盡情撒嬌的孩子了。
“媽媽……媽媽她……”她的淚水劃過她精緻的臉龐，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淚花。
桑爺那雙精明的眼睛也變得濕潤了，他看着慕桑的目光愈發的柔軟，其中卻還帶着幾分自責。
他為什麼自責？他難道在慕桑的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么？難道他是在為他的女兒自責么？
“我知道。”他點了點頭，模樣卻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您知道？”慕桑訝然。
“在她出事當天，我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桑爺眼中的悲痛之色更加深重。
“可您並沒有出席媽媽的葬禮啊！”慕桑心中的疑惑更重。外祖父和媽媽之間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么？為什麼他沒有出席媽媽的葬禮？為什麼媽媽從來不提她的娘家呢？
“因為。你媽媽不會希望我出席的，她……”桑爺的話語一頓，然後無奈地深深嘆了口氣。“你媽媽她一直很恨我。”
恨？慕桑被這個極端的字眼嚇了一跳。
“怎麼會？”她忍不住追問道。
桑爺苦笑地搖了搖頭，他臉上的每一條皺紋此時都變得更加有故事了。
“你媽媽她一直以來就不喜歡閻殿，也從不插手閻殿的事物，我也就由着她。送她去她喜歡的城市生活。送她上她喜歡的學校，讓她去做她自己喜歡的事。她也一直都很優秀，從沒讓我失望過，我曾經以為她會是我們閻殿裏出的第一個真正的淑女……”
桑爺說到這，不由得笑了笑，他的話語裏充滿了驕傲，也充滿了對他那個優秀女兒的疼愛。可下一瞬，他嘴角的笑意就消失不見了。轉而換上了一抹沉痛地苦澀，“但是……”
慕桑突然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但是、然而這樣的詞後面似乎總有帶着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果然。桑爺說的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太過放任你媽媽了，所有的事都順着她，所以她會不顧我的反對執意要嫁給她喜歡的男人，也就是你的爸爸。”
“爸爸他很好，他真的很好……您……”慕桑緊張地語無倫次起來。她想為爸爸說些好話，雖然他曾經做錯了事，雖然他和另一個女人有了念安，可在慕桑的心裏，爸爸還是那個疼愛她的好爸爸。
“你不用緊張。”桑爺像是被她的緊張逗樂了，“我知道你爸爸是個好人，他也十分的優秀。可在我的身份立場上，我的女婿並不單單是一個優秀就可以了。”
他突然嘆了口氣，“你還不知道閻殿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閻殿裏充滿了血腥，這些血有些是我們對手流下的，有些是我們自己人流下的，閻殿裏幾乎每天都有人死去，在歐洲，閻殿就意味着死亡。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我的女婿絕不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書香門第的公子哥！我需要的是一個能管理閻殿，掌握別人生殺大權、面不改色運籌帷幄的梟雄！”
慕桑已經被他的話驚得說不出話來了。良久，她才漸漸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可惜，您敗了。您也許是歐洲的霸主，可在我媽媽面前，您還是失敗了。她沒有如您所願嫁給了一個梟雄，她嫁給了一個您不喜歡的書香門第的公子哥，也就是我爸爸！”
“是，我敗了。”桑爺頹然地低下了頭，“我明知我勸不住她，卻還是做了一樁最錯的事。”
慕桑沒有着急地問他那是怎麼樣的一樁事，因為她知道他此時內心一定十分掙扎。
“我竟然、竟然……”桑爺的表情變得十分痛苦，而在一旁的陸斯和花丫頭的表情卻也是從來沒有過的嚴肅。
“我竟然逼着她殺人……”桑爺垂在身旁的手劇烈顫抖起來，“我明知她最討厭這樣血腥的事，卻還逼着她殺人……我說，只要你殺一個人，我就放你去中國和那個男人結婚……她、她真的很愛你父親……”
他的話戛然而止。
終於真相大白。
辛媽那時是不是真的殺了人，答案已經很明了了。她愛着辛爸，所以哪怕是要手上沾染血腥，她也是那樣毫不猶豫、奮不顧身地去追愛！也正是因為她的勇氣，才有了慕桑！可愛情並不能讓她心安，她殺了人，日夜都忍受着心裏的煎熬，所以她恨自己的父親。
怎麼能不恨？怎麼能不恨！
慕桑臉上的淚已經幹了，蒼白的臉上留着兩道滑稽的淚痕，可她此時卻笑了，笑的很難過。
“您說，我不知道閻殿是個怎麼樣的地方，現在我知道了，閻殿就是一個地獄！您為了閻殿把我媽媽逼的那樣苦，我怎麼還能呆在這閻殿裏呢？”
她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然後深深地彎下了腰，一字字道。
“請您另找他人做這個閻王吧。桑老先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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