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月的京城此時正寒風肆虐,一股蕭颯的涼意在這個城中蔓延着。國泰大戲院在京城的正東門,是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此刻已是夕陽西下的時間,街道上各種叫賣聲響成一片,賣小吃的,聽說書的,逛窯子的、還有眾多吃過飯閑溜達的,但此時最熱鬧的莫過於國泰大戲院了,戲院門口人聲鼎沸,售票窗口排着長長的隊伍,一眼都望不到盡頭。人人伸長了脖子,揚着手裏的錢幣,希望能早點買到今晚的戲票。只是因為戲院的駐點戲班兆祥班的名角兒阮靈慧在歇戲一段時間之後將於今晚重新登台演出她的拿手劇目“蘇三起解”。
戲院的錢老闆站在一邊,瞧着眼前的一幕,笑得眼睛都快要眯成了一條縫,就好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在眼前紛紛而落一般。轉身揮了揮手,示意身旁的隨從隨他進到裏間。
戲院後台的化妝間裏此時卻是亂成了一團,班主趙德海心急如焚地站在一眾已經畫好戲妝帶好行頭的眾弟子面前,愁眉深鎖着,搖頭嘆着氣:“都已經是這個時辰了,靈慧卻還是連個影子都沒見着!這可如何是好?”
底下的弟子深知事態的嚴重性,卻也是莫可奈何,誰也不敢出聲,只是無助地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師父!師父!這下糟了!錢老闆來了!錢老闆來了!”戲班的跑堂小生康年慌張地跑進來,朝着趙德海嚷道,一臉的驚魂未定。
“慌什麼?”趙德海一聲訓斥,嚇的康年立時噤了聲,獃獃地望着眾人。
趙德海雖訓斥着弟子,可是自己的心裏也實在是心慌意亂。今天是這樣重要的一個時刻,可是阮靈慧居然給他撂挑子,這不是在要他的老命么?
此時,外間的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了,眾人都屏着氣息,連大氣都不敢出。
錢老闆喜笑顏開地進了來,望着趙德海:“哎呀趙班主,我這戲院可是得多謝您啊,你看,自從您來了之後,戲院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紅火啊。特別是阮老闆,你看,今天的牌子一掛出,戲票上午就差不多賣完了,現在啊,外面賣的可都是今晚的加演票!”
見趙德海面露難色,也不待他說話,便逕自說道:“沒事,趙班主,今晚加演,各位的餉銀我錢某人是一個子兒都不會少你的,你們就好好地給我賣力演就是了!”說著,抬眼在人群里掃了一圈,見沒有阮靈慧的身影,不覺詫異,道:“咦,阮老闆呢?怎地都這個時辰了還不見她?莫不是還在梳妝?”
趙德海滿臉的愧色,小心地望了眼錢老闆,囁嚅着道:“這個,錢老闆,靈慧······她······”
見着趙德海不安的神情,錢老闆不明所以,道:“趙班主,這般吞吐卻是為何?有事不妨直說!”
趙德海使勁地吞咽了下口水,鼓足了勇氣,道:“是這樣的,錢老闆,今晚本是靈慧出演,可是,到了現在,靈慧還不見人影,她······”
還不待趙德海繼續說下去,錢老闆卻是猛地瞪大了眼:“趙班主,你開的是什麼玩笑?什麼叫靈慧還不見蹤影?你看看現在都是什麼時辰了?戲馬上就要開演了,你居然跟我說阮靈慧不見了?”
趙德海滿頭的汗水,知道自己理虧,不住地朝着錢老闆打躬作揖:“實在很抱歉,錢老闆,我·····”
錢老闆卻猛地打斷了他,咆哮如雷:“抱歉有個屁用?戲票都已經賣出去了,你現在跟我說不能演了?你這不是耍他們?那些個來看戲的人,都他媽的是大爺,你惹得起嗎?你這不是砸我的場子?”
趙德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強笑着:“錢老闆,咱也沒說不能演了不是?阮靈慧來不了,我這不是還有眾多的弟子嗎?她們······”
“啪”地一聲,趙德海的話還未說完,臉上卻猛地被挨了一耳瓜子,錢老闆氣的面部扭曲:“趙德海!你還說不是來砸我場子?你莫不是想隨便找個人代替阮靈慧出演吧?你以為外頭的那些個大爺都是吃素的呢?他們花大把的銀子,無非就是想來看阮靈慧,你現在居然要別人頂替?他媽的是活膩歪了還是怎地?”
趙德海還是強笑着:“不是,不是,錢老闆,我怎會砸你的場子?我這些個弟子,唱功絕頂的並不是只有阮靈慧一人,還有····還有······”趙德海看着噤若寒蟬的眾弟子,一時語塞。
錢老闆冷笑:“咱就先不說那些個大爺是來看阮靈慧的名號,你倒是說說看,你的這些個弟子裏頭,”說著,用手指着皆聲不語的戲班弟子,“有哪個敢頂下今晚阮靈慧的角兒?”
趙德海無言地望着眾弟子,是啊,眼下的兆祥班裏,除了阮靈慧是挑大樑的,其他的眾弟子都沒有上這樣的戲台的經驗,尤其是像今晚這樣的大戲,又有誰可以代替阮靈慧呢?
抬眼在一眾弟子裏掃了一圈,當眼睛望見人群後方的一個身影時,不覺得茅塞頓開,當下便有了決定,朝她招了招手,喚道:“珂媛,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