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半點不由人。
待得她將將把那流矢打偏了去。
一微如毫末的細小銀針,就隨着那人的靠近,而扎進了她的脖頸處。
幾乎是在一瞬之間。
伶舟皎就覺着自己好似不能動彈了一般,定定地站住了。
以針而封穴。
這人究竟是從哪裏冒出來的?這不可能是許明業手底下能夠有的人!就憑許家那本事,還做不到這一點!
伶舟皎心中大驚,奈何這樣的情況下幾乎沒有掙脫之力,她看向戰局之中的夙沙亭,卻發現他根本也脫不開身,好似,亦並未留意到她這處的動靜。
她便只得任由那人靠近,旋即,將她一把拉了過去。
夙沙亭陡然似有所覺般,朝着伶舟皎所在的方位看了過來,然,不過是一個轉眼之間,伶舟皎就被毫無反抗之力地被那人拉走行得遠了。
夙沙亭面色忽的一變,一個轉身似就想要朝着伶舟皎被帶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只是那些人倒愈發地糾纏地緊了些。
根本沒有留給他絲毫能夠脫身的餘地。
伶舟皎幾乎是沒法動彈地軟了下來,那人將她拉到身側之後,卻只是提着她的后領,並未有絲毫逾矩的舉動,就那麼用着極好的身法,帶得她彷彿在往着那許明業所離開的方位行去。
她不能言不能動,到底還是能將一切都看在眼裏的。
那紛亂的戰局正進行着的地方。
漸漸從她的眼前離得遠了,她看不清其間的狀況。即使是心中多少浮現出焦急,卻也沒有丁點兒的辦法。
只能但願夙沙亭能夠小心平安。
伶舟皎稍微閉了閉眼。
拎着伶舟皎的那人,根本也不注意伶舟皎有個什麼動向。他只管得領着她,退回到那許明業的身側。
許明業此刻所在方位,離着戰局所起的地方,已隔開了好一段距離,即便是夙沙亭將許明業帶來的人盡數制住了,戰局一停,他們也有充分的時間。逃開了去。
所以他令人停了下來,就這麼看着那人領着伶舟皎靠近而來。
陡然間。
那本被拎着的后領子讓人鬆開了去,伶舟皎全身就如沒個支撐點一般地快要跌倒下去。
正正好許明業站着的方位格外恰好。他不過是順着伸手一撈,就將伶舟皎撈進了自己的懷中。
那人退到那候在許明業身側的人中,不發一言。
而許明業也沒有特意對他說些什麼。
抬眼看了那邊似乎要被壓制住的戰局,許明業本見着被自己攬入懷中的伶舟皎時。稍微緩和下來的心情。又再度沉了下來,他咬了咬牙,面上露出不加掩飾的憤恨的神色,話語都像是從齒縫間透出來的一般:“走,我們退!”
再磨蹭下去,不見得能討到什麼好。
總歸都是將那夙沙亭得罪了。
許明業將無力倒在他懷中的伶舟皎攬緊了些,自顧地想着,好歹這也不算得空手而回。
在他話音落下之後。
那跟在他身側的人似乎是打了個什麼信號。使得那些仍糾纏於夙沙亭等人的手下,都拼力從戰局中脫身。盡量在同時又將夙沙亭等人攔了一攔。
接着就朝着許明業他們這方過來。
而本停下的許明業等人,卻不等得那些人靠攏過來,便熟門熟路一般地帶着伶舟皎鑽進了那一片林子裏,朝着某一個方向,走得一點也不遲疑。
伶舟皎眨了眨眼,努力在運氣想要衝開身上的桎梏。
即便是收效甚微,她也並不放棄。
也以此來忽略着自己這樣被一個算來陌生的男子抱在懷中的事實,以及層層漫擁上來的厭惡之感。
若是現在伶舟皎就能掙開這麼個桎梏,大概她第一件會做的事情,就是將許明業打個半殘!
每個林間,不管地形如何,因着生長高大的樹木葉片的遮擋,都會使得林子裏不覺就要變得陰翳,透着涼氣。
行走在其間,簌簌掠動的聲響。
都會叫人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點點不安。
許明業拖着伶舟皎有些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或許是跟在他身側的那人有些看不過眼,順勢就遞了手,將伶舟皎再度如先前那般拎着。
而許明業對此也是順從。
於是伶舟皎就這般極其自然地落回到那人的手中。
伶舟皎本閉着想要講究個“眼不見心不煩”的雙眸,在此動靜之後,稍稍睜開了些,而就在她睜開的那瞬,她竟覺着那身上的桎梏有那麼些要鬆懈的意思。
她不敢再將雙眸更睜大了去。
唯恐身側那人發現了她的異常,在她還沒有能恢復的時候,更加重了給她的桎梏。
她小心着,不要讓自己的面上透出丁點兒的不自然,暗地裏,卻在拼了勁兒地要衝擊那身上的桎梏。
夙沙亭等人自然是沒有能夠追得上來。
許明業等人既是往選了這麼個準確的方向,彷彿極為熟悉地奔逃,那麼在這路上就有能夠被啟動的陷阱。
那些許明業帶來的人,和夙沙亭等人的身形,就此愈發地遠了。
夙沙亭等人自完全被擋在了後邊。
約莫着是在半刻鐘后。
伶舟皎面上不由得浮出些微的酡紅之色,她陡然睜開了雙眸,眸中有一瞬亮光拂過,她反應極快地一個扭轉,就從那人的手中掙脫開來,並在同時,輔以一掌,在那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他擊退開去。
藉著那樣的衝勁,她往後退了些。
這樣一來。
就與沒有反應過來仍是在向前的許明業等人,錯開了一定的距離。
後來在奔逃中因着體力實在不怎麼行。所以被別人拉着胳膊的許明業,這會兒,見着伶舟皎就此脫離開控制。不由冷了臉就要停下來。
可是那本拎着伶舟皎的人,被伶舟皎那樣一掌,頓時打到了邊上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還是被人上前一拉,才稍稍能站直了些。
她這樣的功力。
剩下的跟在許明業左右的人自然不敢再輕舉妄動。
許明業冷着臉,不死心地似就要叫跟在他身側的這些人上前去將伶舟皎再擒住。
而在伶舟皎的後方卻隱隱傳來喧嘩的聲響,似乎是許明業帶來的那手底下的人跟了過來。
伶舟皎不再猶豫停留。更沒有給他們能夠上來將她擒住的時間,她一個閃身,接着這林子裏密集的樹木的遮擋。身形極快地就消失在許明業等人的眼前。
他們根本都還來不及攔阻。
許明業心有不甘,還待要出聲叫人追去。
而在許明業身側,那先前拎着伶舟皎的那人,卻陡然出聲道:“放她走。追不上的。不能在這這裏停留過久。”
聽見這麼一句話。
奇怪的是,那很多時候都不怎麼能聽取別人勸誡的許明業,竟在這樣心有不甘,不情不願的情況下,倒沒有出聲反駁。
似乎,他對此刻勉強揮開了扶着的人的手,獨自站着的那人,存在某種忌憚。
而此際。許明業縱是心有不甘,也只得丟開了伶舟皎。跟着那人,往原先既定的方向行去。
林間透着的陰翳,散落遮擋,那些些微微的涼氣,仿若要浸透入伶舟皎的骨子裏。
她眼前幾乎是不辨方向地走了許久。
久到她覺着,縱是許明業讓人朝着她追來定也是找不着她了的時候。
她停下了步子,有些呆愣地站着。
而眼前的一切有種令她不安的,好似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好像有些不受控制地往前又走了些。
這裏,封閉的林子似乎有了一個隱約的出口,那些陰翳,都被從那個出口處透進來的光給稍稍驅散了些,大約往着那個方向,走不了多久,應當是能夠出了這個林子的。
但伶舟皎走上了幾步。
在朝着那個方向靠近的時候,又忽的迴轉了身子,她的眼眸,朝着某個方向,那裏有深深淺淺的雜草,然而這個角度,使得先前那好似熟悉的感覺,愈發地席捲上她的心間,她那栗色的雙眸里,漸漸地透出不對勁的情緒。
唇瓣亦隨即抿了起來。
她驀地又將自己的雙眸閉上,她的睫毛微微顫動,但閉上也不過就是一會兒,她就將雙眸猛地睜開了來,直直地,仍是朝着那個方位,那個讓她覺着不對勁的地方。
她唇瓣仍是在抿着,視線卻環繞了周遭一圈,令她覺着愈發不安的,就是這場景仍舊是越看就會越覺得熟悉。
她的指尖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這裏。
真的不是別處。
而是,在她不受控制般回憶起的那些曾“發生”過的記憶里——夙沙亭倒下的地點。
那時,他就安靜地仿若沉睡地躺在那片深深淺淺的雜草所在位置上,只是那些鮮紅,令得他似沉睡的安靜,顯出了莫名的殘酷。
伶舟皎的指尖將自己的掌心愈發扣緊了去,扣得掌心浮現出印痕,她這才恍若驚醒一般地抬起頭來,眸中閃過一縷亮光——她一定要儘快找到夙沙亭!
只是...
不過片刻,她那雙栗色的眸子中,不由得又透出了對於周遭路徑的茫然。
她實在是不知曉夙沙亭他們現在會在這林子的何處,當然也就不知道該往哪處去尋。
要不,儘管向著一個方向尋去就好了,反正這林子看來也不是特別大的樣子,沒準兒轉轉就能遇上了呢?
這會兒子,伶舟皎已是將許明業那些人都拋在了腦後,完全沒有再顧慮他們。
但她儘管是這樣想着,實際上仍拿不定主意,畢竟,不論她對別人如何分說,可是她自己卻很清楚,清楚自己對於認路究竟有幾分本事。
以她的方向感,能夠正確尋到夙沙亭等人所在方向的可能性,實在是不能夠保證。
與其這般。
確實不如就在此等候,在此,只要聽着有什麼異常的動靜,她就可以趕到夙沙亭左右去幫他。
可怕也怕的就是。
夙沙亭如是到了此處,她根本沒了能夠幫他的餘地。
左右為難。
伶舟皎從來沒有像此刻一般覺着,自己這般認路的本事,實在是個大忌!
左右衡量。
她還是決定要候在此處,仔細聽着所有傳來的異常的響動,萬一有個什麼,就儘快趕了過去。
畢竟,如是離開此地,最怕的就是,她既尋不上人,又再回不來。
時間忽然就變得漫長而好像又快了起來。
伶舟皎站在那處,脊背不自覺就挺直了去,神情之中多少都透露出了些不肯鬆懈的警覺,她閉了閉眼,彷彿是要更專心地聽取可能來自近處的異常的動靜。
好像是一瞬,好像又是很久很久以後。
佇立在原處的伶舟皎,陡然將眼睛睜大,身形如離弦之箭般朝着某一處彈射而去,那身法,比之之前從許明業等人處離開的時候,還要快上好多。
那是一個人在林間跌跌撞撞前行,並和着濃重的喘息的聲音。
伶舟皎根本不辨周圍的方向。
過了也沒有多久,就來到了那聲音傳出之處。
那跌跌撞撞行來的。
自然不會是別人,就是正在被伶舟皎所擔心着的夙沙亭,他的面上是一片不正常的蒼白之色,而他跌跌撞撞走路的姿態,以及那彷彿不能被自己所控制的濃重的喘息聲,無一不在昭示着——伶舟皎再怎麼樣,還是晚來一步。
即使她這樣跟來,也沒有能夠改變夙沙亭將面臨的狀況,或者,因着她的跟來,反倒還使得原本的狀況,變得更加嚴重了些。
這一刻。
伶舟皎已經不知道自己心底是個什麼樣的想法,她只是儘可能地,用着自己最快的速度,奔赴到了夙沙亭的身側,扶住了他,好像在這個時候驀地變得單薄起來的身子。
夙沙亭好像沒了平時那樣快的反應。
直到伶舟皎來到了他的身側,他才本能般地朝着她看去,視線定定地在她的面上膠着上一會兒。
他才好像無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唇角,露出一抹令人無法能夠描繪得清楚其間涵義的笑容,聲音有些輕柔而飄忽地道:“阿皎,我沒能將你護好,但所幸...還好,你沒事就好。”
伶舟皎心間微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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