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不知澗水夜來深
華清顏在後來的幾天,也並沒有對伶舟皎和夙沙亭一方刻意表現出任何親近之意,他一如第一天宴會時那樣,似乎對所有人都是淡淡的。
可夙沙亭卻並不擔憂,華清顏既是接受這個條件,當然不會倒戈,因為,這世上很難有第二個春實聖手。
日子陡然倒平靜了下來。
那日對伶舟皎表現出不一樣的傅余信,在人前仍是那般端着的模樣,對伶舟皎,也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同。
就這般,百花宴舉行期限,亦慢慢地滑到了最後。
今日過後。
所有人都該要告辭離開。
華清顏當然不會當面去告訴秦思罔或是傅余信,他究竟投向了哪方,只要他並不去接近他們,表現出投誠之意,他們想來也就該明白,他所選擇要投誠的一方並不是他們。
傅余信等到了日落歸回於院落的時分,也未見得華清顏有在人前表露出什麼不一樣,他不由得就叫來了自己手底下的人,冷笑了幾聲,方才道:“給我去查,那秦思罔和夙沙亭、或是其他的什麼人,有沒有在私底下見了那華清顏。”
他的手下領命而退下。
他看着那手下離開的身影,不由暗自冷哼幾聲,眸色亦是存了幾分寒意。
在第二天到來之前。
那份關於夙沙亭有私下會見過華清顏的消息就此遞到了傅余信的面前。
“那麼幾日前的事,你們竟是要我提醒然後才查了出來?”傅余信不怒反笑。只是笑意格外冷了些,“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整日裏都尋思些什麼呢?!要再有下次,再有做不好的地方。也不必到我面前來了。”
來到他面前的幾個手下的人,躬身跪在地上,不敢反駁,也不敢稍有動彈,只恨不得裝作集體都不存在。
可有些事情又不得不稟報。
那跪在地上的人,暗地裏交換了幾個眼神,其間一人就不由得仍戰戰兢兢地繼續陳述稟報着:“...夙沙亭在傅余信那兒確實待了一段時間。可是那時他們周遭無人可靠近,便是華清顏身邊伺候的人都被遣了下去,除開他們兩人。並無人能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什麼。”
這話正說在傅余信余怒未消的時候。
不出所料,在那人話音初初落下之際,傅余信便冷笑出聲,話中不無譏諷之意:“行了。也沒指望你們能查出些什麼。你們都這副模樣作甚?既這些都沒查探出來,還不懂得趕緊去留意那夙沙亭的動向么?”
他一副想要將他們打發走,不要再在自己面前停留的模樣。
躬身跪在地上的幾人又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直至傅余信冷着一雙眼眸,涼涼地看過來,似下一瞬可能就要發飆的時候,那幾人才忙不迭地應了下來:“是是是,小的等這就去。”接着。在傅余信呵斥的話出口之前,他們便迅速地離開了去。
傅余信看着他們急速消失在自己眼前的身形。不由冷哼一聲,道:“走得還真夠快!”
余怒到底是未消得完全,他面上的神情終究還是有些冰冷。
伶舟瓊恰在這個時候倒找上了門來。
她被傅余信居處的侍從直接給領到了傅余信的面前,甫一進來,她見着傅余信那余怒未消的表情,不由便輕聲問了句:“怎麼了?”
這副模樣,是出了什麼事?
傅余信面上的冷意稍稍斂了幾分,俊朗的臉更帶着幾分沉靜,不答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會兒過來?”
他和她說話的時候已經是帶着隨意。
這約莫要歸功於自‘結盟’以來的會面和來往的書信。
他們其實應該算是在某些地方上有着很大程度相似性的一類人,所以相處起來,或多或少會比較容易那麼一些。
這幾日裏他們也有私下裏見過。
說話當然早不是初初見面時那樣,或多或少有那麼些拘謹。
“自是有事相商。”沒事兒她也不會過來,伶舟瓊抬眸看着他面上的表情,仍是在問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這副表情,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這時候的伶舟瓊,並不像她在人前表現得那般,始終端着清雅如蓮的姿態。
傅余信看她一眼,略微頓了下,道:“華清顏已經打算好要投向夙沙亭了,夙沙亭私下裏見了華清顏,倒不知,是給出了些什麼條件,才使得華清顏這般向他投誠。”
分明,第一次宴會的時候,那華清顏是並沒有要投向夙沙亭的打算的,那會兒子,華清顏其實還更偏向於他們這方的吧?
伶舟瓊微皺了皺眉:“真是如此?”
傅余信點頭:“千真萬確,華清顏到現在都沒有要投向我們這方的意思,就代表他肯定在其他的人中,擇出了人選,我讓人去探查過了,這幾日裏,能被查探出來的,就只有夙沙亭在私下裏會見過華清顏。”
伶舟瓊接話道:“這樣能夠被查出來的消息會不會是存着偏差的,若是我,要去私下裏會見華清顏,就絕對會做得不被人查出來,那夙沙亭雖看起來,好像不是特別心思縝密的人,但沒點手段,哪裏能這麼快就接手了夙沙家?”
“不可一面以見,而存概論。”伶舟瓊若有所思,“夙沙亭若是真要見華清顏,就封鎖消息的手段定然是有的,這樣一來,那在事情里作妖的人,說不定,並不是他呢?沒準兒,那沒被查出來的,反倒存了更大的可能性?”
傅余信微垂了眸,想了想,道:“你說的,倒也確實是有可能。這消息確是太容易就被查探出來了。”
他一開始說那話,實際上並不覺得真的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能夠得出確切指向的消息。叫人去查探,也是想知道是不是能查出些什麼蛛絲馬跡,好再一一試探罷了。
伶舟瓊腦子裏又浮現出幼時伶舟溯評論着那秦思罔時面上顯露出來的神情,她肯定道:“秦思罔此人,實在是令人不得不顧忌。”
他們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這樣吧,一會兒我便叫人也着重留意着那秦思罔的動向。”傅余信鄭重其事。
伶舟瓊倒略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說著:“我記得你說過。大約在這段時間之後便要向那夙沙家動手了吧?那麼,想來夙沙家也已經並不需要一個精神勁兒多好的掌權者了,如是。那華清顏倒戈向夙沙亭,那你也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叫他就算是能一時得勢。仍走不長遠。”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微微抬起了下巴,有高高在上的意味自她身上流露出來,而眸中隱約藏着的流動着的血紅色,彷彿欲掙脫表露出來。
傅余信好像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多大的異常,又好像察覺到了異常卻也裝作不覺,沉吟了下,他仍是問道:“你打算要怎麼做?”
伶舟瓊那清雅如蓮的面上,隱約地透着不容置疑的強勢。她笑了笑,只是說:“這就不需要你管了。當然,你仔細查探到了夙沙亭等人的行蹤,也是可以派人來告知與我的。”
傅余信輕叩了案面,輕輕瞥她一眼,也就順着她的話,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徑直就轉開了話題,道:“對了,你不是說來找我是有事么?是什麼事?”
伶舟瓊面上的笑意稍稍斂了起來:“我要你派人去幫我查探,那個跟着夙沙亭身邊的那個女子,那個喚作阿皎的女子,究竟是個怎樣的來路。”
傅余信輕叩着案面的動作一頓,但面上卻沒事一樣地問着:“你這又是為何?”他面上表現得好似極為不在意,繼續道:“不過是個妾室而已,還能有個什麼來歷,你莫是多心了吧?”
伶舟瓊擰眉定定地看了傅余信一眼,像在仔細地看着說著這話的時候,傅余信的面上究竟是個怎樣的表情。
可傅余信面上倒表現得格外坦然,並沒有叫她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她也就漸漸收斂了自己的目光,卻道:“我自是希望我是多心而已,但,小心無大錯,說不得,她與我倒有些什麼關聯也不一定,如是那樣,我倒要好好地準備着才是...”
準備什麼,她自不會在這就說明。
傅余信在心底尋思了一番,面上卻裝着不解的樣子,疑惑問她:“你和她能有個什麼關聯?那夙沙亭的妾室不是就是個小鎮子上的人么?哪能和你有甚關聯?”
“這卻是不一定呢,那個小鎮子,”伶舟瓊面上彷彿若有所思,“聽來總覺着有那麼幾分蹊蹺。”她現下確實是不能肯定什麼,但那些懷疑,卻沒有辦法停止下來。
為了讓自己安心,也為了其他。
這個人,她是非查不可。
伶舟瓊又看向了傅余信,道:“你這般刨根問底,難不成是這裏邊還有些什麼不對的,我不知道的事情?你也不用問這麼多,反正,我就一句話,這個人,我是勢必要查的,你只管說你幫不幫忙就是了!”
她說著這話的時候,似有些微的不耐煩冒了出來。
傅余信只得道:“既是你決定好了,我自會遣人幫你查去,只是這事情倒不能太過着急,眼下正要對付那夙沙亭,在這當口上,萬一這般查探,叫他有了什麼警覺,那可就不好了。”
他說得坦蕩又有理。
似乎叫人沒有辦法去拒絕。
伶舟瓊沉吟了下,也不琢磨他究竟有幾個意思,便也應下:“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這查人之事,延緩些時日也沒什麼,可也不必延緩太久,過些時日,也自該見分曉了。”
她有隱隱的篤定,自話語間便透露出來。
傅余信想着才見到的夙沙亭那般模樣,卻也沒覺着那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他不太明白伶舟瓊這份篤定究竟從何而來,但他知曉伶舟瓊絕不是那等會無的放矢的人。
這樣一來,他想要搪塞過去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充分的能夠拿來搪塞的借口。
他只得淡淡應道:“我曉得了,之後必會安排了人去查。”
伶舟瓊也沒了別的話,她稍沉默了一會兒,就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說了的事情必然儘力去做好。”
她淡淡看了傅余信一眼,那一眼中似乎還有着別的什麼意味,卻又並不表明,只是接着道:“還望,傅余少主,你應下了的事情,也不要隨意敷衍才好。”
她似乎看出來些什麼,卻也並不點破,話說完,也就轉身走開了去。
傅余信沒有叫住她,當然也沒有再多說。
要四散離別的前夕,看似平靜的表面,總要藏匿着些欲起的波瀾。
在許綺蓮和許明業住着的院落里,當然也不是多麼的平靜。
許綺蓮和許明業在院落里的兩個住着的房間,之間相隔的距離還是較遠的,至少,如果是在這個房間裏,有個什麼動靜,在那個房間裏,自然是不能夠知道得清楚的。
當然,如是燒房子什麼略大的動靜,那自然還是能夠知道得清楚的。
可單純只是談論着、吩咐着什麼事情,具體的內容,大約就不能被人知道得清楚了。
許綺蓮有心要管着許明業,不讓他鬧出些什麼事情,但除開第一天許明業做了那樣的舉動之外,這些天下來,許明業彷彿也乖覺了些,並沒有再惹是生非,這會子,趕明兒就要離開了,她自然也就稍稍放鬆了對於許明業的看管。
而且。
作為許家一脈看來,彷彿是最名正言順的承繼者,儘管許明業一直都是副不着調的模樣,但實際上,在許明業的手下,也是有那麼一批人向著他的。
許綺蓮說到底也就是個女子,是個在別人眼中看來,最後到底都是要嫁人的女子。
所以,她真正想要將許明業轄管起來,並不是多麼容易的事情,特別還是在這不是許家能夠管得了的地界上。
她總有把控不到疏忽的地方。
就好比此時,許明業在自己所在的房間裏,正與看來像是他的侍從的人,談論着什麼,而許綺蓮,自並不清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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