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地理畫像
“不得不說,這個兇手的進化速度非常驚人,在我看來殺人其實也算是一種技術,這種技術跟世界上所有的技術一樣,幹得次數越多,殺的人越多,技術就會愈發熟練,留下的線索就會越來越少,這些變態的殺人狂在某些方面跟我們一樣,我們竭盡全力的想辦法抓住他們,他們則窮盡自己的所有才智避免被我們抓住,他們中的某些人甚至會購買健身設備,強健自己的體魄,會購買各種各樣的殺人工具做實驗,比如總結出刀不如槍,槍不如斧,斧不如錘的冷兵器殺手之王雷澤民,用刀殺人出血量大,一般人很難做到一刀斃命,受害人容易喊叫;用槍殺人雖然簡單高效,但是響聲太大,警察也更重視;斧子雖好但是拿着太笨重,容易被發現;鎚子最好,輕巧靈活,噴出血液也不多,熟練掌握一下就能讓人喪失反抗能力,這次兇手也用的是鎚頭,這證明他已經開始反思,總結,提高自己的犯罪經驗,下一次留下的證據會更少,目擊證人也會更少,犯罪距離會更遠,當然破案的難度肯定也更大。而且這個兇手最可怕的一點是他已經具備了某種混合型殺手的特點,從上次魏婧琳的案發現場發現他躺在垂死的魏婧琳身上的時候,我當時就感覺這個兇手已經有某種戀屍癖的心理傾向,從這次他想把被害者的頭鋸下帶走,雖然最後可能因為手鋸不夠鋒利或者被害人噴出的血量超出了他的預期讓他沒有得逞,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已經對被害者的屍體越來越執迷,他已經開始計劃通過對被害者屍體或其中某一部位的收藏猥褻讓自己的極端幻想得到長期性滿足。這樣他的犯罪風險會降低幾倍,他只需要準備一個交通工具在沒人的地方控制住被害人然後轉移到一個封閉的空間裏供他長期折磨,我估計被害人最多只能活一個星期就一定會在經歷各種不可想像的侮辱和折磨后死亡,他會繼續通過長時間折磨她們的屍體獲得性滿足,直至他對這具屍體失去興趣以後,他會物色下一個目標,但是他已經學會了分辨被害人的風險性,他不會再冒險在人多的場合綁架被害者,因為慢慢他就會發現總會有合適的被害者出現,只要他耐心等待幾個小時,下一次我估計不會再有這麼明顯的殺人現場了,下一次很可能是一次接一次的女性失蹤案。”
鍾教授的一番話說得我脊背發涼,如果真如教授預測的一樣,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因為按照以往的習慣,失蹤類案件通常在我國引不起重視,專案組的人員很可能會被上級強制性配置到其他地方去。我趕緊讓若楠幫忙送教授和佟伊寧回酒店。我打電話給雷隊請他向兄弟單位和轄區派出所發出緊急協查通報,連夜組織人手在方圓5公里範圍之內調查線索。
然而,經過一夜的雨中摸查,仍然毫無線索。這個兇手就如同氤氳的水氣一樣慢慢地從我們眼前溜走升入了高空,然後又化為雨點,從雲層墜落與我們擦肩而過,浸入土壤里,最終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我們就這麼在雨中看着,等着,摸索着,哭泣着,卻就是不能從萬千的雨點裏把他分辨出來。
該做的我們都做了,但是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就是抓不住他。我突然心生和李局臨走前同樣的不甘,扔掉了雨傘,任由自己暴露在無邊的雨幕里,也許,也許我們真的是飯桶,他媽的一群飯桶。我對自己說。
昨晚的一場豪雨最終還是傾盆而下,清晨渾身濕透的我拖着彷彿不是自己的雙腿勉強走進了刑偵大隊的辦公室,李進亮告訴我,“盧偉已經被關禁閉反省了”。
我瞬間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問道:“為什麼?我不是讓你攔住他嗎?”
“那小子昨天把車開到180,停下車就衝進審訊室把王德福打了,要不是雷隊反應快,估計王德福這會已經躺進殯儀館了,就打了幾拳,顱腦損傷。”李進亮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驚詫地說道。
我在禁閉室看到了雙眼無神蜷縮成一團的盧偉,我知道暫時這個大男孩是走不出這道門了,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脫掉警服,做回一個普通人,其實老實做一個普通人,天天守在家人身邊有什麼不好,至少不會在親人去世后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在她們生前多陪陪她們。
專案組的會議在極度沉默的氣氛中開始,還是肖若楠先報告了幾個新的情況,因為法醫的思路最不需要受活人的影響,這反而讓法醫成了現在分局裏最讓人羨慕的職業。
“首先,要跟大家道個歉,昨天我有一點判斷失誤了,盧瑤的手機還是找到了,昨天我說沒有在體內,是因為它沒有在上次魏婧琳體內發現手機的位置,而是被捅到了這裏。”若楠指了指自己肚臍往上的位置。一瞬間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進亮咬着牙站起來一腳踢翻了背後的垃圾桶:“這個狗日的。”
肖若楠好像並沒有收到任何影響,旁若無人地繼續說道:“經過對盧瑤學生證上面指紋的提取,沒有發現除了報案人以外任何人的指紋。死者的死亡原因也弄清楚了,是勒頸造成的機械性窒息,但是我們在現場對作案工具並沒有任何發現。盧瑤頭部的創緣經過立體重現和仔細對比,確認和兇器的形狀最接近的是鎚子,另外王德福被抓時拿着的內褲上除了出現他自己的精液以外還發現了屬於魏婧琳的下體毛髮,幾乎可以肯定那條內褲就是魏婧琳被害時現場丟失的內褲。”
李進亮也在一邊補充道:“對王德福家的搜查結果是這孫子收藏了幾百件女性內衣和內褲,還有不少是高檔貨,但是沒有找到相關的兇器和物理證據,電腦里倒是有不少毛片,但是很少有性虐待等重口的A片,他跟他老婆結婚共同生活了二十年了,夫妻關係雖然不太好,她老婆也知道他平時有小偷小摸女性內衣的習慣,但是一直也沒有離婚,還有他的年齡已經快要50歲了,這幾點跟教授的側寫都不符合。”
陳隊長接過話題說:“這段時間我們外圍調查組根據教授的側寫把案發地5公里範圍內幾個城中村和住宅小區的居民地毯式摸排了一遍,找到了幾個年齡在25-35歲之間符合側寫的嫌疑犯,但是最後都不滿足作案時間,抓了又放了。雷隊,你看,是擴大搜索範圍還是怎麼辦。”
雷隊長眯起眼看着木質百葉窗外變換的天氣問道:“王德福還是不能放,即使他沒有作案時間和動機,至少拿走了我們重要的物證,給我們辦案帶來一定的困擾,先拘留一陣子再說。我們的人員和時間都有限,不能盲目地擴大搜查範圍啊,一千兩百萬崇光人民現在都在看着我們分局,就我們這百十來號人,如果好鋼沒用在刀刃上,你們覺得上級會放過我們嗎。群眾不會看我們偵破過多少起案件,他們會把百分之九十的注意力用在關注有社會影響力的久偵不破的大案要案上。教授,說說你的意見吧,側寫需不需要調整。”
鍾教授略一沉吟,沒有立即說話。他明白雷隊長的意思,如果是自己的側寫錯了,那自己就要對盧瑤的死負一部分責任,這其實是在對自己暗中施壓,經過仔細的思考之後,鍾教授問陳隊長:“前八起案件的捆綁打結手法是特殊的,為什麼這個手法會在第九起案件中繼續被沿用,這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的問題,前八起案件的屍體發現人,圍觀群眾還有其他近距離看到過這種打結方式的人有沒有調查過?”
陳遠平馬上回答道:“我們能夠知道準確信息的圍觀群眾,報案人都調查過了,遺漏的人應該會有,但是估計不會太多。”
“媒體也沒有對打結手法詳細報道過吧?”鍾教授看着陳遠平點頭之後繼續說道:“總之我覺得側寫應該是沒有錯的,但是犯罪心理畫像里跟實際情況出入最大的有兩個地方,第一,犯罪人的年齡,這個跟犯罪人的生活經歷、智力發展狀況、受教育程度有很大的關係,還有一個就是智力水平,犯罪現場體現的組織性是由犯罪人的智力水平和心理素質兩方面構成的,有些時候高學歷高智商的罪犯也會留下一個凌亂,滿是物理證據的現場,因為他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理情緒,如果說側寫有什麼紕漏,我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兩點,可以把犯罪人的年齡從25-35歲調整到18-40歲,學歷調整到初中或初中以上,搜索範圍還是5公里範圍以內,因為從現在的情況看第九次案件是這個兇手的第一次作案,一般第一次作案兇手都往往是沒有預謀的,這個兇手在作案時又沒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的跡象,所以選擇在自己非常熟悉的環境裏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說著鍾教授拿出一張地圖,用圓規按照比例以兩個案發點為圓心,5公里為半徑,畫了兩個圓,因為第十起案件離第九起案件的案發現場有3公里,所以兩個圓有一個重疊區域,鍾教授用手指點了點這個重疊區域說:“因此我建議:對這個重疊的區域要重點排查。根據犯罪地理畫像的一般規律,犯罪人一般會在自己所熟悉的,會讓自己心裏感覺舒服的區域內犯下第一起案件,這個區域一般被稱作心理舒適區,而一般人在沒有交通工具的情況下能用雙腳創造的這個心理舒服區域的範圍就是5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