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一路風塵

第五十三章:一路風塵

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唐明漢招呼還在睡眼惺忪的隊員們快起身整裝,準備繼續趕路。這次前赴奉天,由於沒有攜帶物資,輕馬快行,所以唐明漢打算六、七天就趕回瀋陽。一番忙亂之後,大隊出門。胖掌柜還親自相送出來。七月天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白花花的太陽光直射在地上。乾燥的土路上,馬蹄踏上去就騰起一小股煙塵。路北是連片的高粱地,三尺來高的莊稼綠油油的。

快到日本移民屯邊的時候,唐明漢一聲招呼:“大夥都別和住在哪裏的日本人發生衝突,我們趕路要緊。”說罷,打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面。竇國傑幾人也急忙跟上。

還未到日本移民屯路口的時候,竇國傑眼尖,遠遠地就看見路前方有一群人圍着在爭吵着什麼,就對唐明漢說道:“隊長,前面怕是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是我先去看看?”

“好吧,先去看看也好。記住我們現在是奉天警務署的人,光天化日地,又不是有鬍子劫道,怕什麼?有什麼事情我來處理。”唐明漢說完,竇國傑單人匹馬就飛快地沖了出去。

等唐明漢一行到了跟前,才發現是三個日本人攔在了路中,把七八個騎馬的中國人檔住,兩人端着槍,一人杵着刀,幾里哇啦地不知說些什麼。這七八個中國人護着一輛大車,其中也有三個年輕點的人在揎拳擄袖,口裏大罵著‘畜生’一類的話,和日本對着喊叫。

竇國傑對唐明漢說:“剛才打聽了一下,這幾位老鄉是從樺樹嶺來到通化去走親戚的。日本人不讓他們過這條路。”

唐明漢點點頭,示意身後幾人不要下馬,都做好準備,然後轉身問一個在場的老鄉,“這位大叔,日本人為何攔在這裏,不讓你們走道啊?”。

那個杵刀的日本人看見來了一隊騎着高頭大馬的中國警察以後,大概是攝於唐明漢他們的氣勢,緊張得把刀一下提在手裏,好像要隨時抽出來一般。兩個端槍的日本人也趕快地靠攏在一起。

被唐明漢問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臉色蒼白地對唐明漢說:“這位警官先生,我們是樺樹嶺范家范老爺子的家眷,護送范家小姐去通化探親。往年平時都走這條道來回,可今日不知怎的,那三個日本人說是要對我們大車搜查,我們好話說盡,他們就是不答應,您來評評理,我們又不是作姦犯科之輩,是清清白白之人,憑什麼受他們日本人的檢查。難道還不讓咱們中國人走道了?還請警官先生給我們主持公義。”

唐明漢甩韁下馬,一步一步地走到那個拿刀的日本人面前,眼睛直盯着他,沉聲問道:“你們在大道上攔路設卡,是奉了誰的命令?”

從穿越到現在半年多以來,唐明漢、張自和與雪虎的幾人都在向金奉圭等人苦學日語,其中張自和的日語說得最好,一口的日本關西腔調;唐明漢他們幾人也基本掌握了日常的會話。

聽到這個中國警官居然用日語詰問自己,那個拿刀的日本人彷彿放鬆了一點,也不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了,直接用日語反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唐明漢一聽,有點惱火。這個時候的日本人連移民都這麼狂妄,聽見中國警察的盤問居然還敢反問自己。按耐下胸中的怒火。冷冷地說道:“我們是奉天警務督署下屬機動中隊的警員,我是中隊長,執行公務的。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攔路的原因了吧。”

“哈依,中隊長閣下,我們是靠山移民屯的民眾自衛隊。我們奉大日本帝國滿洲開拓團總部和關東軍司令部的命令,對進入我們移民屯周圍的可疑人員進行檢查。這八個中國人拿不出當地政府的身份證明,又不讓我們檢查,所以只好把他們攔截在這裏。”拿刀的日本人看樣子是個小頭目,聽見唐明漢介紹自己是奉天的警察中隊長,氣勢軟了下來。

“緝查身份,拘捕疑犯,應該是中國警務人員職責所在。你們一介日本平民,憑着開拓團和關東軍的命令,就敢攔截和扣押清白無辜的中國人,是誰給了你們這樣的權利和膽子?慢說他們還沒有進你們的屯子,只是因為探親去通化而在官路驛道上行走,就算他們有什麼不法的作為,也應該由我們來處理。你們三個趕快讓開。”唐明漢冷冷地說道。

“不可以。我們也是奉命檢查,不能聽你一句話就放他們走,還有,你們的身份也要查明。”聽到唐明漢話后,那個浪人打扮模樣的日本人有些惱羞成怒,拔出武士刀,衝著唐明漢揮舞咆哮着。

還沒有等周圍的人驚呼出聲,就只見舞刀的日本人已經被唐明漢劈手扭過手肘,搶過了他的刀;兩外兩個拿槍的日本農民,也被竇國傑等人繳下了槍支。這下一來,被攔住在路中間的范家等人俱是目瞪口呆,怎麼眨眼之間這三個張牙舞爪的日本人就被綁了呢?

唐明漢看也不看被自己下了刀的日本人,而是仔細看着那把刀,淡淡地說:“刀是不錯的一把好刀,可惜你拿着它對錯了人。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日本,就連你們奉天劍道會的奉行織田尾張也不是我的對手,就憑你也敢在我的面前舞刀弄槍?”說完,看也不看嚇得不輕的日本人,轉頭招呼那個范家的中年漢子,“你們先快走吧,這裏的事情也不要對外人說起。”

竇國傑幾人把三個日本人給按在地上,將幾人身上的子彈收繳乾淨,將步槍的槍栓下了。一行人重新上馬以後,扔下三個咬牙切齒、咒罵不已的日本人,繼續向西南而去。

前面不遠之處,范家的大車停了下來。一個身材豐腴、臉如銀盤的大姑娘在車旁站立,其餘的范家人在她后環伺着。看見唐明漢過來之後,一個彎腰搭手的萬福之禮就對着他,柔聲說道:“小女子范婧,敬謝解圍相助之恩,請官長留下高姓大名,以後容範家回報一二。”

“嗨,我說你這范家妹子,出門在外的,能搭幫手的地方,我們是義不容辭的,別那麼客氣。認識一下,我叫韓玉珍,是樺甸五道溝的人,聽你們說是樺樹嶺的,大家還是老鄉呢。”韓玉珍走馬江湖,人前人後全無姑娘家的含蓄羞澀,倒是和豪氣爽朗的男人一般。

一聽五道溝幾個字,范家幾人除范婧以外全都變了臉色。那個中年男人囁嚅地問道:“敢問大姐是不是韓家局的?聽說韓家局的大小姐也叫韓玉珍。”

“姑奶奶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韓家局的韓玉珍,諸位有何見教啊?”

唐明漢此時微微皺眉,心想這玉珍也是大大咧咧慣了,路上萍水相逢的過客,扯這些幹啥。出山之前還特意交代過不能說自己是韓家局的,怎麼一出山就忘了呢,還真是麻煩啊。在心裏埋怨着韓玉珍,於是開口說道:“幾位老鄉,我們這是急着要趕回奉天。剛才范姑娘的禮我不敢受,身為中**人,決不能眼看着老百姓受外國人、尤其是日本人的欺負而無動於衷。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情,那咱們就此告辭,以後有機會再見面。”說完,朝韓玉珍使個眼色,又對着其他隊員們招招手,上馬揮鞭,率先前行。

“五叔,你剛才問哪位大姐是不是韓家局的,有什麼不妥的嗎?我怎麼瞧着他們好像不高興的樣子啊?”范婧對着自己身旁的那個中年男人說道。

“這事兒一時半會地說不清,咱們還是趕緊地離開這個地方,要是哪些日本人再追上來就麻煩了。”范婧口中所稱的五叔,是范家的五服之內的一個遠房長輩,也是范家的管家之人,望着唐明漢一行奔馬遠行的煙塵,連忙地招呼其餘人趕緊上路。

緊趕慢趕,范家的車隊終於在天色黑定以前趕到了蒙江縣城。范五叔長吁了一口氣,連忙地安排下手去聯繫縣城裏最好的客棧,安排着范婧等人住下,又去訂了一桌酒席,說是給大傢伙壓驚。席間自然就說起了下午在路上遇見韓玉珍一行人的事情。

“大小姐還真是有機緣之人啊,這韓家局的韓大小姐是位巾幗英雄,韓耀庭老爺子的獨生愛女,自小就飛馬揚鑣,一手的好槍法和功夫。韓家老爺子這十年來都沒有出山,一直聽說是在病中。韓家局就由這位大小姐當家主事,今兒看見了韓大小姐的真人,感覺比傳說的還要威風,光瞧着她騎着的棗紅馬就感覺不是凡俗之品。她身旁還有哪些警察保鏢,我怎麼瞧着不對勁,哪綹子們能和警察混在一道嗎?”

“這韓家局在五道溝和四野營一起,前兒個在大石砬子和五道溝地界與一千多的鬼子兵幹上,聽說死了不少人。日本兵一個都沒有回去,韓家局看來沒事,這不,韓玉珍這姑奶奶又出來了。”一個范家的子弟插話說道。

“我們都聽說了這件事。但是具體情形還不清楚。只聽說那個叫四野營的綹子是年前來咱們樺甸的四道溝扎盤子的。大夥還記得剛過完年,曾經來過咱們樺樹嶺的二百鬼子兵嗎?當時就是進山清剿四野營的去了。結果也是進山後沒有出來,看來也是被四野營給滅了。”

“哎呀我的媽呀,聽五叔這一說,我也記起來了。那韓家局的韓老爺子不是把韓玉珍嫁給了那個四野營的什麼掌柜的嗎?看來這兩伙綹子已經合成一家了。這樣說的話,咱們這樺甸就數這家綹子最強啊。”

范家子弟在這裏邊喝酒、邊嘮嗑,這些言語都讓范婧給聽了進去,內心也對這伙神秘打扮的仗義者充滿好奇。范家是詩禮傳家的大族,清末光緒年間開始行商,五十餘年下來,借吉東開禁之利,又是屯田開荒,又是販貨四方,積累下豐厚的家產。除了范婧父親在樺甸當個富家翁以外,她的親三叔在敦化擔當商會的會長,二叔在哈爾濱經營木材和食鹽生意。姑母嫁到通化的孟家,孟家也是富甲一方的土豪。范婧父親在樺甸家中有四十多人的武裝護院,良田千頃,騾馬無數。

唐明漢的隊伍倒是沒有在蒙江停留,先於范家人走後,他們下午黃昏時進了蒙江縣城,匆忙地飲馬進食以後又朝官道西南馳去。夏季夜晚正是好趕路的時候,大家都不說話,只是不時地策馬小跑。韓玉珍與唐明漢並馬齊驅,想着下午時分在范家人面前順口就說出了來歷,心裏有點不安。

“大哥,我在那范家人前不該說自己是韓家局的人,讓你操心了。”此時韓玉珍見隊伍前後的人都沒有注意,小聲地向唐明漢道歉說道。

唐明漢笑了笑,“玉珍,你還是以前走江湖的派頭,見了面非得報個自家的字號。但是你要知道,如今我們四野營和韓家局在江湖上已經混傳在一起。你這一說自己是韓家局的,有心人難免會猜想到我們就是和鬼子幹了兩仗的綹子。恐怕會給我們帶來意料以外的麻煩。進了奉天城后,可千萬別再說是韓家局的人啊。”

“知道了,大哥,謝謝你包涵。”韓玉珍的臉紅了,低聲說道。此刻的她已經不像是個縱馬江湖的英豪,倒十足是個低眉順眼的小媳婦。

“隊長,嫂子,在說什麼知心話?莫不是想着給我娶上一門媳婦吧?”此刻,劉輝武騎着一匹白色的騸馬,顛顛底跑上前來鬼頭鬼腦地說道。

唐明漢啞然失笑,“你小子倒是在作好夢,就是你嫂子有心牽扯保媒,也輪不到你先,還有政委和大許在前面呢。滾!”說完,朝着劉輝武的馬屁股抽了一鞭,把他趕開。

看着訕訕笑着跑開的劉輝武,韓玉珍若有所思地對唐明漢說:“大哥,你這幾個兄弟我看都是豪傑能人,確實該成家了。以後哪家有好閨女,我會留心的。”

唐明漢心中一陣歉意湧上,自己隨同過來的弟兄們半年多來一直和自己在為這個隊伍努力建設和拼殺,每天一睜眼就是訓練隊員、整合隊伍、教授戰術、儲備物資,老張更是風波中往來奔波不止。可以說工作相比後世是繁重不知幾許;何況這裏不是後世那種和平安樂的環境,隨時都有流血丟命的危險,確實應該關心他們的生活。看來這件事情到瀋陽后要和老張好好地合計一下。

大家不再說話,只是各懷心思地策馬,只有幾個丁壘選拔的隊員是初次走出大山,興奮地三三兩兩的嘀咕着。

通化縣光緒三年開設設立縣治,是吉林大埠,遠銜吉東、近接遼東,南靠集安、東依臨江。是為通衢大鎮,滿族、鮮族居民不少;市井繁華、商賈往來。隊伍到達通化縣以後,已是第三天夜幕初上時候。竇國傑熟門熟路地找到一家縣城裏最好的客棧,忙七忙八地將隊伍安置下來。唐明漢覺得隊員們連續三個夜晚和三個下午趕路也很辛苦,決定在這裏安歇一夜以後再出發。韓玉珍從未來過這裏,望着街市熱鬧的模樣,就有心上街轉悠一番。轉過身和唐明漢商量,是不是在通化多呆一天。望着韓玉珍興趣滿滿的渴求目光,沉吟了一會,又回頭看看那幾個初出大山的年輕隊員,“好吧,大夥好好地歇息一天,明晚再趕路。”

一聽說明天不用趕路,十幾個隊員們都高興起來。許一山這段時間在四道溝里可是開了不少酒葷,幾天趕路下來以後,肚子裏的酒蟲子就翻開了。也學着劉輝武的強調,涎着臉對唐明漢說要好好地解解酒饞,唐明漢也同意了。

通化縣在清末民初就開始釀造葡萄酒,得益於這裏的氣候水土,葡萄酒已經開始在四周出名,不少的山民也採摘山葡萄自家釀造,客棧里就有專門出售葡萄酒的供往來客商品用。客棧老闆聽說客人點名要喝這裏的山葡萄酒,高興地連連誇讚客人們有眼光。

唐明漢和許一山等人,這個晚上美美地暢飲了一番。原汁原味的葡萄酒讓大夥直叫過癮,就着客棧老闆提供的干煎小魚、涼拌木耳、清炒倭瓜等小菜,一干人大塊朵頤。晚間沉睡之後一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

次日中午過後,韓玉珍非拉着唐明漢上街逛逛。想着婚後近半年一直沒有好好地陪着妻子,唐明漢交代許一山幾人輪流看好馬匹,和竇國傑幾人陪着韓玉珍上街。

一行人東走走、西走走,遇見賣零食的,韓玉珍也興緻勃勃地買上一些品嘗,一付天真模樣。快到縣城東頭時,就看見在蒙江遇到的范家車隊過來,那個叫范五叔的中年漢子一見韓玉珍他們也在這裏,急忙地上前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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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躍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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