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密雲不雨
石原莞爾沒有想到的事情,唐明漢心裏卻是清清楚楚。‘九一八’是銘刻在所有中國人心裏的痛,歷史的慣性不會因一兩個時空穿越者的到來而改變。一九四九年,一個叫愛德華.墨菲的美軍上尉工程師在從事航天實驗時總結出來的墨菲定律,揭示了偶然性與必然性之間的關係。簡單地講就是一件事情有變壞的可能,那麼它就一定會發生。所以唐明漢絕對地確信日本關東軍從事陰謀奪取中國東北的計劃是一定要兌現的。從唐明漢、張自和一行來到這世后,為這個中日兩國血火拚殺的開端,盡量地在做着自己力量之內的準備。從越江襲擊日本朝鮮駐屯軍開始,與張自和就今後的出路和發展方向做過無數次的密談,倆人勾勒了種種的路線圖,甚至還討論了全部轉移去江南中央蘇區參加紅軍。最後不得不承認最好的選擇就是在這塊浸滿了烈士鮮血的白山黑水與兇惡的侵略者殊死地搏鬥。這是使命和責任,是中**人在爭取民族獨立和自由的戰場上體現最大價值的所在。
唐明漢一頭扎在機動警務中隊的組建和訓練中。這才一開始,就煩惱地發現偌大的遼寧警務處,居然沒有一張準確詳盡的瀋陽市的城市地圖。習慣了後世電子地圖的他,不得不就命令機動中隊的隊員們先全部地撒出去,測繪丈量街道、標識重要的建築。然後自己一頭埋在辦公室里編製警戒緊急任務指南和對策計劃書,將後世特警關於安保防範和處理突發事件的要點、措施、對應方式的選擇等一系列治安的白皮書在最快的時間裏編製出來,然後呈給黃顯聲批示。
在將奉天城精確的地圖和警務白皮書放在黃顯聲桌上的時候,黃顯聲連聲地感嘆,唐隊長是專心在干專業事啊,人才難得!第二天就派專人將材料送到北平張少帥府上,並隨之給予了唐明漢極高的讚譽。
經薛陵的介紹,季向高終於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唐明漢的隊伍,他是以瀋陽兵工廠技術工人的身份加入機動警務中隊的。按照滿洲省委書記張應龍的指示,積極地打入瀋陽的警察系統,一方面接近唐明漢等人,試探其政治態度;二方面建立人脈關係,好為營救被捕的同志做工作。薛陵在徵得了父親的同意之後,也加入了警隊的補充隊。
四野營在經過二個多月的平靜無擾的開發建設后,終於在五月初出現了狀況,而這次的事情發生在軍犬‘少校’的身上。自從進入四四野營地以後,‘少校’在李大慶的刻意放縱之下,簡直成了這片山區的大王。在唐明漢與張自和都在營地的時候不同,這段時間只有韓玉珍能栓得住這隻暴烈的猛犬。也許是韓玉珍身上有唐明漢的氣息,反正是‘少校’還能在她的呵斥之下規規矩矩,一離開韓玉珍便滿山地竄來竄去。四道溝的山民鄉親,無人不知道這條黑背的狼犬是四野隊伍的心尖子,有的獵人打到了獵物,也想法留下一些內臟什麼的慰勞他,但是‘少校’一律無視,它寧願自己去捕食獵物,而從不在外人手中吃東西。
在四道溝的東南方向是渺無人煙的高山密林,也是‘少校’經常去轉悠的地方,開春之後這裏的鹿、貂、豹、熊等野獸活動頻繁起來。由於地處長白腹地,原始的自然生態保存良好,山參這樣的珍貴藥材也時有發現。
四道溝的獵戶高占奎這天也在這一帶活動,常田富牽頭組織了村民自衛隊以後,他也領到了一支半新不舊的毛瑟步槍和三十發子彈。這樣的武器對一個窮苦的獵戶來講是極其珍貴的。憑着自己多年打土銃練出的眼力和準頭,高占奎已經是彈無虛發的老炮,看見和瞄準以後的獵物很少能逃過他的槍口。
日頭近午時分,高占奎耳朵里隱隱地傳來犬吠之聲,再沉下心來仔細地聆聽,這犬吠聲音像是四野營的那條狼犬發出的。“是不是那條狗發現了什麼大的野獸?”高占奎心裏想着,連忙地朝着犬吠聲傳來的地方趕去。匆匆忙忙地走了大約一袋煙功夫,犬吠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急。突然之間,一聲清脆的槍聲傳來,高占奎的心裏一驚,是有人在這裏!立即取下肩頭的步槍,小心翼翼地向前探查。不到三十步以後,他就看見了四野營的那條黑背狼狗在一棵大樹後面焦急地對着右前方狂叫,在那條狗的四十多步遠的地方,有兩個身穿朝鮮式樣衣服的男子,其中一人拿着一支手槍對着狼犬所在的大樹在瞄準。
“住手,不許開槍打狗。”高占奎大喝一聲。隔着七十多步約五十米的距離,高占奎清楚地看見兩個朝鮮人慌張的面孔。拿槍的哪個男子此時一下就把槍口對準了高占奎所在的地方,另外一個也連忙地從自己身前的褡褳里取出了一把手槍。
高占奎自隨父親開始打獵生涯以後,槍口可是從來沒有對着人過,這一看有兩人拿着槍對着自己,不免有點心慌。忙趴到在石頭後面,高聲地喊道:“喂,你們是幹嘛的,這裏是四道溝的地盤,不說清楚是個什麼來路,就不要怪俺不客氣了。”
村民自衛隊成立之後,常田富就對大夥說道自衛隊的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不讓外來的陌生人進入,凡是不屬於四道溝和四野營的人都要嚴格盤查,必要時候送去四野營審查。高占奎今天碰到這種情形以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把這倆人抓起來。可是現在自己是一對二,對方手裏還有短槍。平日裏即使遇到熊、豹也不怵的他,腦門上面儘是汗水。
“放下槍,要不俺就對你們開槍了。”高占奎不說開槍還好,一說到要開槍,倆朝鮮人慌忙地各自躲避,舉起槍就對着這邊打來。手槍準頭有限,距離又有點遠,子彈紛紛地從高占奎身旁掠過。一氣之下,高占奎舉槍還擊,一槍就將左面一個人的胳膊肘打穿,手槍掉在了地上。另外一人見到高占奎一槍就把自己的同伴打傷了,更加慌張起來,手槍連連地朝着這邊射擊。不一會,大約是槍膛里的子彈打光了,七手八腳地忙着換彈夾的時候,‘少校’一下子就躥了過來,死死地咬住了那人拿槍的右手,幾乎要把手腕子咬斷。痛得那人高聲地慘叫。
高占奎見狀,忙奔過來,端着槍對準先前一人的腦袋,把倆朝鮮人掉在地上的手槍揣到自己的懷裏,然後喝叫他們從地上起來跟着自己走。‘少校’不愧是久經訓練的軍犬,看見高占奎在端着槍押着俘虜后,自覺地在三人身邊圍叫,彷彿威脅着倆朝鮮人,不讓他們有逃跑的可能。
四道溝東南山裏的槍聲也驚動了靠近這裏開荒種地的村自衛隊,常田富急忙地召集起在家的自衛隊員隊員,拿着武器朝這邊趕來。還沒有趕到出事的地點,就看見了高占奎押着倆慘叫的朝鮮裝束的人過來了,身前身後還圍着一隻嘶吼的大狼犬。
“咋地啦?高兄弟,怎麼響槍了?”常田富問道。
“這倆癟犢子拿着槍對着大黑狗開槍吶,我叫這倆犢子放下槍,居然還朝着我開槍,幸虧沒傷着,不然的話,俺把他倆的腦袋都給打穿。這不,繳了倆只擼子,常大哥給看看是不是好槍啊?”
常田富經常參加四野的集訓,對於槍類武器也是比較熟悉了。接過高占奎遞過來的一支手槍,一看之下就說道:“這是日本手槍,俗話說的雞腿擼子,嗯,是支不賴的槍。”
“啥?日本手槍?那這倆貨是不是……?”
“甭管他是誰,到了營地以後讓許一山隊長他們審問審問。現在把他倆押走吧。嘿嘿,這槍真不賴啊,我就留着了,趕明兒找張政委他們要點子彈過來。”常田富笑着說道。
“你拿了這支槍,那還有一支就歸我了啊。”高占奎緊緊地攥着另外一支雞腿擼子向常田富說。
“行啊,你就留着吧,日後還能有好多呢,誰要是敢來咱們四道溝作死,那咱們就都成全他們。”
韓玉珍聽到在東南山裡抓到倆個來路不明的人後,傍晚后立即從四野營趕到了四道溝,‘少校’看見韓玉珍后,像個撒歡的孩子一樣圍着她搖尾巴。彎下腰,拍拍軍犬的腦袋:“好樣的,待會回去以後給你日本的牛肉罐頭吃。”說完,才仔細地打量被抓住的倆人。
一身棉布質地的短小褂,寬肥的燈籠長褲,乍暖還寒時候,倆人頭上仍然各自一頂漆黑的烏紗小帽,蹲在地上喘氣,倆人的右手都血跡斑斑。
“怎麼樣,問清楚是哪裏來的了嗎?”韓玉珍問常田富。
“倆王八蛋到現在還一開口講的是高麗人一樣的話,咱們這兒沒有懂高麗人說話的,搞不清楚他們的來歷。那就看樣子是正經的鮮族人了。是不是把他們押到四野營去審問。”常田富問道。
“不妥啊,田富叔。四野營不能什麼人都帶進去。這樣,我馬上去叫許一山和崔太植幾個過來,他們有辦法能問出這倆人的底細的。這件事情還提醒了我們,大叔你認真地安排人手把近期在四道溝一帶活動的外來人清查一下,看還有多少象這樣偷偷溜進來的。”
“好的,韓姑娘。俗話說‘籬笆牢固、野狗不入’我這就組織自衛隊挨家地盤查。放心,你說得這個,張政委也早就給俺吩咐了。”
四道溝大開發以後,沿着溪谷地帶向著四野營方向擴展了不少的山田,零零散散地居住着從清河岔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過來的墾荒者,間隔着一里半里的就有三五戶的窩棚在山林里搭着。春日裏,潺潺地溪水中,傳來孩子們歡笑的聲音。
許一山、劉輝武和崔太植、金奉圭第二天的上午來到了關押着被俘的倆朝鮮人的四道溝。崔太植和金奉圭在近四個月和張自和的訓練之下,已經能比較流利地說中國話了,而原雪虎中隊的四個隊員多多少少地都能講幾句日語和朝鮮語。
審訊工作很不順利,那倆被抓住的朝鮮人像個死硬的山核桃,堅不吐口。最後還是劉輝武火起,牽着‘黑花’在先前一個被‘少校’咬傷的人面前恐嚇。那條繳獲自日本人手裏的狼犬,不像‘少校’只咬手腕子和腳踝,最喜歡的就是咬人的脖子和下身,等到‘黑花’將尖利的森白之牙呲出在那人的脖頸間的時候,那人連忙地用朝鮮話高呼,“我招供,我招供。”
崔太植一聽,忙對許一山說這小子要招供了。許一山隨即命令崔太植記錄。足足地訊問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崔太植才將寫滿了兩頁紙張的筆錄遞給了許一山。
“呵呵,來頭不小啊,大日本帝國的朝鮮人行動委員會間島特別行動小組。嗯,是特務啊,‘少校’這次又立功了。哦,專門來打探我們四野的底細的?我們的底細豈是你們能打探清楚的,就是你們的日本主子親自來也打探不出的。哎,我說崔太植啊,你看拿這倆人怎麼處理啊?”
“槍斃,槍斃!這種朝鮮人的敗類,投靠日本人的朝鮮人都應該被槍斃!”崔太植臉紅脖子粗地吼道。
“好,很好!就由你來執行吧,以後凡是日本人和賣身投靠日本人的漢奸、朝奸都必須殺掉,以儆效尤。咱們來這山溝里。就是干這事來了。他奶奶的,老子最恨的就是姦細,有本事就明着來,老子現在等着日本人來都等得心焦了。”許一山殺氣騰騰地說道。
幾天以後,在常田富的組織下,四道溝又有三個嫌疑人物被逮捕,其中一人在拒捕開槍后被重傷,不久就死掉;另外兩個在查明確實是受日本人的指示來這裏刺探情報的中國人也被處死了。
一直沒有等到消息的奉天日軍特務機關,決定不再等下去,五月中旬,由花谷正向機關長土肥原報告后,向關東軍司令部通報了對蘇俄特工據點的情報活動失利的消息。本庄繁在接到這一通報后大吃一驚,居然還有蘇俄的特工潛入了吉林的核心地帶。對以前的司令部處理這件事情的新井匡夫一陣訓斥,認為過去沒有很好地重視對這夥人員的處理,對自己剛上任不久就接手到這樣一個燙手的山芋,惱火不已,堅持要召集司令部作戰會議討論具體的討伐對策。
第三天的下午,旅順的關東軍司令部里一片肅穆的氣氛,關東軍高級參議石原莞爾、坂垣征四郎,以及急如星火從奉天趕來的土肥原賢二、花谷正和從長春寬城趕來的森連中將,濟濟一堂地挺身端坐。
“諸位,我剛從情報部主任新井君哪兒知道了關於兩個多月前的一件事。一夥你們稱之為蘇俄特工的人現在盤踞在吉林的敦化西南深山裏。而且我看過情報課整理的案卷,這伙無惡不作的匪徒大膽地殺害了我朝鮮駐屯軍的將士。你們的前期處理也使得威名赫赫的關東軍損失了一個中隊,現在,情報工作又陷入了停滯,如何處理當前的這伙匪徒,先請諸位討論和提出具體的意見吧。”本庄繁主持會議,開口說道。
聽到司令官閣下帶着不快口氣的開場白,在座的幾位高級軍官臉上都露出尷尬地神色
清了清嗓子,石原莞爾還是開口講話了:“司令官閣下,您剛才的訓示職下已經明白。由於對這伙武裝的匪徒了解的不夠,我們在前期處理的方式上確實有欠考慮。主要是分兵包圍這樣對策有操之過急的地方。現在我們的對手在取得了一次小小的勝利以後還要打算幹什麼,目前我們一無所知。情報工作陷入停滯,也表示這個狡猾的對手一直在處心積慮地防備着我們。總之,下一步的行動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后才能開始,否則我們可能還會面臨失利。”
“森連將軍,你的守備隊的戰鬥力難道一個中隊還對付不了幾十個土匪嗎?”本庄繁發問道。
聽到司令官閣下這樣的問話,森連的臉都漲紅了:“閣下,您這樣的指責恕本人不能接受。我們獨立守備隊官兵也是忠勇善戰的帝**人,只是沒有系統地訓練過山地作戰。上次失利有多方面的原因,我們的第九中隊迂迴作戰路線太遠,是在一個陌生的山林地域,既然全軍覆滅,肯定是遭遇到了伏擊,而我們又無法救援。下次如果有強有力的支援,我們肯定能一鼓作氣地殲滅這股匪徒。”森連將軍的資歷與本庄繁相近,在極其重視資歷的日本軍中,當然不能接受本庄繁的指責。
“兩位將軍閣下請勿動氣。我們的第二師團第十五聯隊已經在金州登陸了,他們這支部隊是善於山地作戰的仙台兵,如果能將十五聯隊調動一部分兵力配合獨立守備隊,採取重點進攻匪徒據點的對策,完全應該取得勝利。”坂垣征四郎此時插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