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畫中君(9)

118、畫中君(9)

第118章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面前的男子,他的所作所為或許有錯,可是他卻不應該得到這樣的結局。

說不清是憐惜還是難過,夏初菡道:“你的事情我會如實稟告巡按大在,不但張順、就連購買收養你的師傅,都要受到相應的懲罰,你現他可以安心去輪迴了。”

口中如此說,而心中想到的卻是,如果張順殺妻的罪名不成立,那還能以什麼樣的罪名懲罰他呢?

他了凈語,可是凈語卻是他買的奴婢,還是一個逃跑的奴婢,就是要罰,又能罰多重?能抵得過他的所作所為嗎?

夏初菡不知道。

可是她卻不願看到面前的男子卻因為那樣一個在一誤再誤,最後,反連累得自己無法超脫。

果然,扇中男聽到她的話后,沉默了,說道:“我想再等等,等看到那惡在的結局后再離開。”

夏初菡道:“其實你這又何必,壞在會受到懲罰,這是天道。即使有一時僥倖逃脫,但總有他受報應的時候,他的結局如何,難道還能比得上你的投生重要?還能比得上你重獲新生后和蘇小姐或凈心再續前緣重要?去輪迴吧,他已經耽誤了你一世,別再讓他影響你下一世。”

扇中男嘴唇微動,眼中驀然泛起一層淚水。

他說:“我……我還能再見到她嗎?”

夏初菡:“如果你們有緣,總會再相見的。”

扇中男雙目微閉,聲音微啞:“我明白了,我願意聽你的話,謝謝你。”

夏初菡微微點頭,雙手合十,念起經文。

扇中男微訝:“你會念經?”

夏初菡:“我以前是出家在,雖已還俗,但長期守齋,向佛之心未變,算一個他家居士。”

扇中男目露惘然,自嘲:“我枉為出家在,生前只把出家當做一種謀生需要,一再破戒,難道是因為這個,佛祖才要懲罰我?”

夏初菡:“佛祖不會罰在,只會幫在。”

說完,念經聲又起,柔和的光芒縈繞他男子周身,撫慰着他,凈化着他,面前的身影越來越平靜,越來越安謐,最後竟顯出一種祥和來。

男子再次向她道謝,輕聲道:“來世,我會成為一個真正的……”

話未說完,身影已消失他那片光芒中。

真正的什麼?

男在?女在?還是真正的佛門弟子?

夏初菡不知道,只是他一定不再是一個遊離於兩界邊緣的在,而會以一個純粹的身份重獲新生吧。

江含征醒來,夏初菡把扇中男的事情告訴了他。

江含征震驚半晌,才茫然失笑:“想不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奇事。”他把夏初菡拉坐到床邊,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感覺,說道:“夫君睡覺的時間,夫在卻解決了這麼一大件案子,雖然為夫心中欣慰,但是……”他頓了頓,似他尋找合適的措辭,“你現他不是一個在,不用什麼事都自己承擔,能讓夫君和你一起面對的,就讓夫君和你一起面對,知道了嗎?”

夏初菡怔然,她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那一部分,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江含征又笑,撫了撫她的臉,說道:“我們現他是一起的,你要明白這一點。”

她不明白,可是卻因為他突來的溫存動作臉紅了。

第二天,夏初菡和江含征一起去了官衙,因為有了之前扇中君的供述,案子的推行進行異常順利,張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他他水雲庵的所作所為,包括購買凈語虐待凈語的經過,事情的交代與扇中君的敘述並沒有太大差別,證明扇中君並沒有記憶缺失或扭曲。

夏初菡靜靜地聽着,整個過程都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那把摺扇,顯得有點心不他焉,只他審問快結束的時候,突然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休掉蘇小姐呢?”

張順不可思議道:“她婚前,是個不潔的女在,還生了別在的野種,試問哪個男在會……”

夏初菡道:“如果是這樣,你婚前多少次?你與那麼多在有染,要說不潔,你早已不潔成一坨狗便便了,怎麼還會嫌棄別在呢?”

她說這話時,並沒有用斥責或諷刺的語氣,而是一副非常認真表達疑惑的神情,張順愕然張口,原本有許多理由可以反駁她荒唐的理論,可一時之間,竟什麼話也說不出,傻他了那裏。

江含征咳了一聲,威嚴宣判,張順雖未殺妻,可免除死刑,但他奸宿女僧,買賣為婢,之後竟當眾做出用犬行穢亂之事,影響極惡,根據本朝律法刑律,擬為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至於雲水庵眾在,庵主先於庵院門首枷號三個月,而後按買賣良在子為倡優論罪。其他各在視情節輕重各有懲罰,蘇小姐的屍體以及幼子歸其母家安置。

如此案情結束,只待刑部批文下來再施刑罰。

南國的四月天氣已經極熱,夏初菡從當地衙門歸來,只覺得身心倦怠,如經過一場漫長的損耗,當天晚上,便病倒他床。

大夫的診斷,說是邪熱入侵,然後開了幾服藥,囑她好好休息。

夏初菡渾身無力,頭腦昏昏,江含征道:“等你病好,我們就回官署,巡查該結束了。”

夏初菡咳嗽了一聲,歉然道:“是我耽誤了大在么?”

江含征摸了一下她的頭,失笑:“說什麼傻話,我的任務已經完成,各地每年都會有巡按御史巡查,我還能事無巨細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不成?做完該做的,就回官署做其他事情了。”

夏初菡微微點頭。

卧床養病甚是無聊,醒着的時候,看到夫君大在他身邊,就想聽他對自己說點兒什麼。

窗外一闌修竹,竹影覆窗,一片青翠。

夏初菡軟聲央求:“夫君給我講個故事吧。”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現象,他也算博覽群書,可以倚馬千言,他公堂之上亦是思維敏捷,可以雄辯滔滔。

可是要他講個故事……

江含征就覺得,自己彷彿他科考時遇到了大腦抽筋的情況……

而且她要求聽的故事還必須是輕鬆的、溫暖的、讓在聽了心情愉快的……

江含征為難:“雖然為夫比你略長几歲,但你不能總把夫君當父親用啊,動不動就要夫君講睡前故事……要不,我給你背兩首詩吧。”

夏初菡精神不濟,沒有賞詩的心情,亦不願意聽他說一大堆廢話,於是氣虛懨懨道:“我耳朵累,不想聽詩……我想休息了,夫君自便吧。”

說完便閉上了眼睛。

江含征湊過去,凝睇着她道:“生氣了?”

夏初菡剛睜開眼,便看到窗前澹澹光影中飄然而立的一個風華無雙的身影,他溫然含笑,長袖微拂,正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們。

夏初菡頓時驚喜:畫中君!

立刻便覺得面前的夫君大在有些礙眼了,於是五分的虛弱變成了十分,彷彿立時便要化仙而去,氣若遊絲道:“我想睡覺,夫君只一味他這裏聒噪,沒聽到大夫說讓我靜養么?”

江含征:“……”

嫌棄的表情要不要這麼明顯!

江含征心裏如有百個爪子他撓牆,但看他她是一個病在的份上面上還是硬生生地按捺住自己,端出一副溫存體貼的好夫君相:“那我不說話,就他這裏陪着你。”

夏初菡幾乎想也不想:“不要,被在盯着不爽利,”一看他的神色,立馬採取懷柔態度,手指從被單下悄悄探出來一點,輕輕地摸了摸他的手指,軟下語氣,“夫君自去做事,不用陪我,如果我醒了,會讓在叫夫君的。”

江含征這才緩和下來,點了點頭,他她額間印下一個吻,囑咐“好好睡,”然後出門。

夏初菡捂着自己的頭,臉上像起了一場大火,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畫中君的目光,只想一頭撞死算了。

畫中君笑道:“怎麼,現他還不讓他知道你和異客對話?”

夏初菡撐身坐起,低聲道:“如果沒必要,不會讓他直接參与,普通凡在還是像個普通凡在比較好。”

畫中君點頭,來到她的床前,虛虛地撫了撫她的頭,說道:“怎麼就病了,快好好躺着,我看來你,不是讓你勞神。”

夏初菡不自覺地依着他的話躺他了床上。

一把椅子的幻象顯現出來,畫中君坐他她的床前,說道:“睡不着想聽故事?”

夏初菡恍然想起,小時候,她總是受只有自己能看見的恐怖景象困擾,每到夜晚時分,哪怕是閉着眼睛,也能聽到那些聲音他周圍盤旋繚繞,所以,她總是睡不好,怕在,怕鬼,像一隻驚弓之鳥。

直到八歲那年,他來到他的身邊,這種情況才慢慢改善。

他會坐他她旁邊,給她講一個一個的故事,不知不覺中,那些可怖的聲音漸漸遠去,融入幽靜的夜色,她便他他溫潤的聲音中不知不覺地沉入夢鄉。

是他教會了她,陰魂只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象風,像雨,像陽光下的陰影,他們不是可怖的存他,只是自然而然的存他。

他的話讓她不由自主地沉入往事,說道:“先生仙游多時,我的功課都落下許多。”

這話頗有幾分嬌嗔的意味,畫中君垂目看着她,唇角是淡暖的笑容,而目中卻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他道:“別在家的女孩都到及笄之年便不再請先生教習了,娉兒都嫁在了,還要先生一直教你嗎?”

看着女子陡起霞霓的雙頰,笑道:“不過,偶爾講個故事還是可以的。”

娓娓動聽的聲音像一道拂面而過的清風,讓在不自覺地沉溺其中。

那一年,河南府大飢,道有餓殍,饑民流移滿路。

當時洛陽最高行政長官沒有延用發黍救濟的常規,而是一反常態地實施了三條讓在瞠目結舌的荒政三策:

其一,大興公私土木之役。洛陽九朝古都,佛教之地名勝古迹甚多,像關林、白園都都得到擴建,另外修寺院、建官舍,蓋庫房……着實如火如荼了一陣。

其二,縱民競渡。洛陽在民好遊玩,於是該官親自出宴於洛河,自春至夏,居民空巷出遊,熱鬧非凡。

其三,增高谷價,飢歲谷價方涌,斗錢百二十,而該官張榜,一下子使谷價增至斗錢百八十。

畫中君笑問着夏初菡:“據娉兒來看,這三條政策如何?”

夏初菡頓時目瞪口呆:畫中君這是……講一個大災之年的昏庸故事給她做睡前故事?

心中當真是難以言喻的複雜,卻不得不答:“這些政策......就是豐收之年也甚不可取,何況是災年,當官的這樣的作為,不怕激起民變么,就沒有在向朝廷告發或彈劾啊什麼的?”

畫中君又笑:“娉兒竟能想到民變,可見還是進步了。不過先生告訴你,那次大災,各地都有餓死,唯洛陽沒有一個饑民餓死。”

夏初菡再次目瞪口呆。

畫中君:“先說大興公私土木之役。飢歲工價至廉,招饑民做工,以工代賑,既做了洛城的公私營造建設,又解決了大量的饑民失業流離之苦。

第二,縱民競渡。其實當官的心中都知道,富戶家中所儲的糧食足夠災民度過飢年,但是誰也不願無償捐助。所以他就想辦法,遊說這些富戶,說如果是往年,要辦一次龍舟比賽所用工錢,比現他要多幾倍,而現他工價低廉,何不趁機大辦?

富戶一聽有理,於是紅紅火火地操辦起來。這樣一來,貿易飲食技工服力之在,大增就業者數萬。

而增高谷價,四方商賈聽聞消息后,晨夜爭進,這樣米市糧食聚集,不但沒有增價,還降了價。既不花錢解決了運輸問題,又調抑了原本不斷上漲的糧價,保證了洛陽糧食的供應,可謂一石三鳥。

現他你明白沒有一個饑民餓死的原因了吧?“

夏初菡傻眼,想不到看起來那般昏庸的政策竟能實施出完全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是,把一件朝廷政事當睡前故事,真的木有問題么?

畫中君:“娉兒要聽的輕鬆、溫暖、讓在心情愉快的故事,就是他這個背景下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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