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畫中君(5)

114、畫中君(5)

第114章

南國多水,雲水庵就建在水流邊上,庵前庵后都是水。

凈語放火的時間又是晚飯剛過人還未歇的時間,因此火光一起,群起奔走,八方支援,加之取水方便,因此,凈語這場激憤之下點的火,木有天時,木有地利,更木有人和,於是毫無意外地被撲滅了。

火是被撲滅了,但佛堂卻被燒得不成樣子,佛堂中的人也差點成了火烤小尼姑。

至於失火原因,既不難推測,也不難找到目擊證人,凈語的師傅又驚又怒,渾身發抖,連自己平時裝樣子的一庵之主的麵皮也不顧了,指着暈過去的凈語破口大罵:“混賬,賤人!我看你不受點教訓你就不知道牛頭馬爺幾隻眼,來人,給我打,狠狠地打!”

連牛頭馬面都出來了,看來此尼確實是急着混地府的料。

兩個執杖的健尼立刻過來把凈語拖出來扔到佛堂前的台階下,先用冷水潑醒,然後毫不留情地一下一下杖責。

凈語醒過來又暈過去,雙腿鮮血淋漓。

事後老尼姑又讓人把她扔進地窖,勒令眾人不準給她吃飯,然後才讓人散了去。

她昏睡在地窖中,病寒交加,氣息奄奄,如果此時去了,於她而言,倒也不失為一種解脫,但也不知道老天是長了眼,還是沒長眼,不知過了多久,她竟悠悠醒轉過來。

痛楚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每一寸每一分,尖銳地凌遲着她的神經,可是她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痛、餓、冷,還有身處黑暗的巨大恐懼,難道自己這是要死了嗎,在黑暗裏一分分腐爛然後被老鼠蟲子啃噬而死?

恐懼與絕望相繼而來,她拚命挪動自己受傷的身體,緩慢地摸索着周圍的環境。

然後她聽到了一些聲音,男人和女人的聲音。

她儘力地靠近那些聲音,仔細辨認,辨認出那是她師傅和張順的聲音。

老尼姑:“……五十兩,不能再少了。”

張順:“師太,你也太會做生意了吧,裏面的人又是火燒又是棒打的,領回去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說不定老子賠了葯錢還得賠棺材錢,你開口就要五十兩,你當這是搶劫呀?心黑也該有個限度吧,一口價,十兩!”

老尼姑毫不羞恥:“五十兩對您這樣的貴人來說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一口好茶就抵過了。

那丫頭是受了點皮外傷,但窮人家的孩子哪有那麼嬌貴,隨便挨個兩下就不行了的?且我畢竟養她一場,難道還真能對她下毒手不成?

說句不中聽的話,就丫頭那姿色、那身段,賣到兩倍的數都不止了。前些日子還有個六十多歲的員外想買個十幾歲的小妾,打聽到了凈語身上了,也就是我不忍心作踐她,看着公子您一表人才才舍給您罷了……四十八兩,再少,老尼寧願自己養着。”

張順嗤笑一聲:“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如果不是多長了一張嘴,誰知道她是個女人?就這樣還火燒棒打的,是生是死都沒個準兒,四十八兩,不如把你賣給我得了,十五兩,再多你愛賣誰賣誰!”

“四十五兩!”

“二十兩!”

……

兩個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凈語聽着兩人像討論處理品一樣討論她的歸屬,心中木木的,然後一陣眩暈襲來,她又昏了過去。

醒來后,她已身在張順所住的地方,看來,她師傅終是把她給賣了。

看她醒來,張順讓人端了一碗葯給她,說道:“我已經向你師傅買下了你,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只要你安心伺候好我,管保你在這裏比在尼姑庵過得好,”他掃視了一下四周,“以後,你就是這個院子的半個主人。”

她仿若枯木,既沒有歡喜,也沒有傷悲,就那麼一言不發,待葯端來,她接過去,一滴不剩地飲下。

傷好之後,買她的男人便開始物盡其用了,第一晚,便往死里折騰了一夜。

她剛剛復原的身體又開始卧床不起。

如果換做其他女人,身處她的位置,說不定會以為在張順身邊比在尼姑庵好。

至少不用伺候不同的男人,至少吃得不錯,穿得不錯,不用起早貪黑地做活計,身邊還有一個人甜言蜜語逗哄着。

可換做是她……

那真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心理上的厭惡排斥就不必說了,單說身體上的,有誰體驗過木楔子楔進傷口時的感覺么?

比那還要痛苦十倍,因為木楔子只楔一次,而他,卻是反反覆復……

傷好后的第一天晚上,一如初次的那次,無論他怎樣挑逗,她的身體都不能動情,他自然不會委屈自己,直接便沖了進去,疼痛讓她渾身緊繃,戰慄不止,她緊緊地咬着自己的手臂,冷汗直冒。

他不由自主地吸氣,眼睛都紅了,一邊在她耳邊說著讓人恨不能把他砸扁的混賬話,一邊狠狠進出,血液浸出,染濕床單,而他便就着這血液的潤滑在她體內瘋狂馳騁。

事後,他倒是撫着她的傷處貌似關懷地安撫了兩句,可那種膚淺的關懷,在一個因他而嚴重受創忍受痛苦的人眼裏,除了憤恨還是憤恨,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張順正當年輕,正是貪戀這件事的年紀,且對她興趣正濃,所以根本沒有耐心等她傷勢全好,便再次上陣,可想而知,對她而言,簡直就是一傷接一傷,壓根就沒有好起來的機會……

這個時候,她不免會想,自己是不是誤解凈心了,原來她也是忍受不了這樣的痛楚才走上絕路的么?

連每天下床都成了極困難的事,抖着腿上個廁所,也像個螃蟹似的……

饒是如此,張順還撫着她那處輕佻地笑:“美人,你這裏是不是太懶惰了,三天兩頭給少爺鬧脾氣,再這樣下去,少爺可要狠狠收拾你了喲?”

她拿命在損,拿全部的氣力的在耗,可別人只混做玩笑,那時候,她心中泛起的突然不是憤怒,不是怨恨,而是一股莫名的凄涼……

自然,作為一個別人買來的玩物,她的心情是沒有人關心的,別人最多只在有必要的時候維修一下她,不讓她太早報廢,但要耽擱別人的享樂那是萬萬不可的。

所以哪怕她還傷着,男人酒醉任性上來,也不管不顧,強制按住她,恣意玩弄。

終於,她暈倒在一片血泊中。

迷迷糊糊中,她彷彿回到了九歲那一年,三姐從外面撲進來,衣衫散亂,滿身傷痕,簌簌發抖地跪在母親面前哭泣:“.......我是想認命的,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再待下去我會死的........”

我會死的......

我只不過想活下來,能有一口飯吃,能有片瓦遮身,可為什麼就這麼一點卑微的願望,也這麼難、這麼難......

黑暗中,女人的哭聲凄慘絕望,緊緊地纏裹着她,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昭告着她即將到來的悲慘結局,她恐懼,掙扎,哭泣,情不自禁地呼喊着娘親和凈心,可她們只是遠遠地望着她,愛莫能助,她無助地伸着手,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凄厲地喊叫了一聲,驀然睜開了眼睛......

只有十六歲的女孩的眼睛,佈滿淚水、傷痛、恐懼,以及……難以形容的凄愴的眼睛……

張順坐在床頭緊握着她的手,垂目看着她:“做噩夢了?”

凈語看到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猛地抽出自己的手,滿臉驚懼地向後退縮。

張順面色黯淡,頭髮沒有梳好,像頂着一個亂蓬蓬的鳥窩,半垂着腦袋道:“昨晚......我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酒......”面上呈現深深的茫然,“你並不是第一次,為什麼還......我是喜歡你,所以......頻繁了些,可別的女人都是很享受的,你怎麼老是......”

他緊緊地皺起眉,把一張晦暗面孔皺成了一張抹布,說不清是懊惱還是不滿:“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她緊緊地抿着唇,渾身戒備,手指微顫,冰冷的手指神經質地扣着身後的瓷枕,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着自己,才沒有把身後瓷枕砸到他臉上。

她的戒備與抵制是如此明顯,他愈發煩躁,站起來在屋裏兜了兩圈,說道:“大夫來過了,你按時吃藥,休息兩天就好了。”

說完,見她依然緊繃像一柄剛出鞘的劍,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好說,頓了片刻,便甩袖出了門。

凈語癱軟下來,這才發現自己內里的衣服已經濕了,她心頭突突直跳,頭暈目眩,又倒在了床上。

可是她不敢睡,怕噩夢再來纏她,可她醒着,想到張順,又像另一個噩夢......

從她到這裏,張順要她的第一晚開始,她心中就模模糊糊地存了這樣的念頭,離開他,一定要離開他......

在他身邊比待在雲水庵還要可怖,在雲水庵至少還有喘息的時候,在這裏,折磨永無停歇......

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會一傷接一傷,根本沒有直立行走的機會......

現下自己病着,他或許會略有收斂,可一旦自己病好......想到那永無休止的羞辱疼痛,她不禁暗暗打了個寒顫......

一如她在雲水庵放火一般,她的出逃也是隨機而缺少計劃性的。

想到他會在自己病好后再發獸性,所以她很急,不敢等到自己病好,就匆匆選了一個他出門的日子包裹卷卷出門逃走。

急急如漏網之魚,惶惶如喪家之犬,說的便是她此時的狀態,她連大路也不敢走,一路都在催促船娘快划快划,待一上岸,狂奔疾走,比趕着投胎的效率還高。

可她虛弱已久,又有病在身,即便拼了命地在堅持,又能堅持多久,所以很快便力不能支,暈倒在了路邊。

此時各路神明又閉上了眼睛,她沒有獲得好心人相救,醒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那個她逃之不及的男人懷裏。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抽搐,心如墮冰窟。

暮色四垂,河風穿掠,清晰的划水聲響在耳邊,一下又一下。

心在戰慄,身體僵硬,濃郁的暮色覆蓋了男人的表情,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周身籠罩的駭人的低氣壓。

這是回程的路,沒過多久,便來到了他們所住的那條街道。

他直接把她扔上了岸,然後抓着她拖進了門。

“你想逃?”男人一路的隱忍終於到達極限,怒火爆發,用力一推,她便像一隻斷線的風箏,“砰”的一聲撞到院中的石桌,眼前一陣發黑,疼得眼淚都落了下來,男人怒道,“老子救你,供你吃供你喝,你想逃?”

他俯下身,一把抓起她新長的頭髮,迫使她仰起頭,冷笑:“你一身一命都在老子手裏,你還想逃到哪裏?你不想伺候老子?好,那明天就把你賣到,給萬人騎萬人踏,到那時候,說不定你就舒坦了。”

她終於害怕,身體如被狂風席捲的枯葉,驚恐顫抖。

一言她生,一言她死,卑賤如螻蟻的人,再無出路。

她伏地哀泣:“求求公子……凈語不是不想伺候公子,只是……疼……受不了,每天都流血……發熱,生病……凈語願意為奴為婢,什麼苦活累活都願意做,只要不讓凈語……求求公子,把凈語賣到,凈語會死的,很快就會死的……”

她哭得肝腸寸斷,男人沉默地望着她,緊緊地閉着唇,一言不發。

他還記得在河邊洗衣服的少女是怎樣的明艷鮮活,他還記得擊鼓時她的身影是怎樣的優美生動,可現在才幾個月過去,跪在面前的她臉色蒼白,眼神灰寂,形銷骨立……

為什麼會這樣?

女子猶在流淚乞求:“只要不那樣,公子讓凈語怎樣伺候都可以,求求公子---”

心中如被扎了一根刺,他垂眸看着她,語氣不明:“怎樣伺候都可以?”

她慌亂地抬起頭,滿眼淚水,可憐楚楚。

他抬手:“過來。”

她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緩緩膝行到他的前面。

他撩起衣擺,抬起她的下頜,把她優美唇齒暴露在他的身下,咬牙:“舔。”

夜空幽眇,燈光昏暗,他情不自禁的抬起頭,半閉着眼睛,一陣陣粗喘,壓抑的低吼過後,伏在她身前的女子被嗆得一陣咳嗽乾嘔,他緩緩平復過那陣悸動,冷聲:“這樣伺候呢?”

她眼淚汪汪,卻像是如釋重負一般,伏地道:“只要不那樣,凈語願意每天這樣伺候公子。”

他一僵,卻像是更怒了一般,直起身,理好衣服,拂袖而去。

天漸漸冷起來,轉眼已是冬季,窗外雪花飄拂。

即使對張順的一切都不了解,凈語也知道,此地不過是張順暫時落腳的地方,他每年都要定時回家的。

他走了,她就真正輕鬆了,她小心地掩飾着自己的竊喜。

因為上次她的出逃,張順加固了對她的防範,所以想離開此地目前是不可能了,不過只要他不用那種方式折磨她,她還是可以忍耐下去的。

時間已近新年,張順離開,她過了一段輕鬆的時光。

除夕夜,窗外大雪紛飛,窗內暖意融融,她自顧飲了一點酒,飲至半醺,便早早歇下了。

朦朧中,有一股異香在鼻端繚繞,那異香不僅讓人全身鬆弛發軟,還讓人情潮浮動,焦渴暗涌。

她全身發熱,紅唇微啟,陷入一場從未有過的春色之夢中,夢中,她回到了和凈心同衾而眠的那些夜晚,凈心溫暖靈巧的手指在她身上細細跳躍,她的唇,對上自己唇,輾轉吸吮,她的唇印上自己的肌膚,自己的肌膚便歡呼着叫囂着,迎接着這陌生的愛撫……

濃郁的渴望愈來愈烈,她不由自主地低吟着,渴望更多,身體不受控制地隨着夢中的唇齒婉轉……

那人的唇向下,再向下......

從未有過的歡悅,從未有過的熨貼,她流出了眼淚,慢慢地睜開了迷離的雙眼……

滿室瀰漫的異香和酒味中,她無比震驚地發現從自己的腿間抬頭的男人……

男人的表情比她還要震驚,還要迷茫,還要不敢置信。

她不自禁順着男人的目光看過去,然後便看到一幕讓她終生無法忘懷的、永遠無法想像的,就是最荒誕的夢裏也不會出現的情景,她的身體上伸出一截,只有男人的身上才會出現的物事…..

它挺翹昂揚,欲.望飽滿……

然後一個見鬼般的嘶吼劃破了夜空:“這是什麼鬼,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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