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85_85310日復一日，這次向小七被禁足地很徹底，吃喝不缺，但是甭想離開王母的宮殿一步。

“小七，那隻猴子不適合你。”那日，在將向小七送到王母手上后，楊戩對她說完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

不看好他們的不只楊戩，其他人也是如此。

禁足的這段時間，玉帝沒有出現，但是王母和她的姐姐們，都在輪番給她做思想建設，中心思想只有一個：真愛自己，遠離猴子。

孫悟空狂妄、囂張、以自我為中心、不懂人情世故——王母她們把孫悟空的缺點一條一條地列了出來，企圖讓向小七看清這是多麼糟糕的一隻猴子，絕對不是良配。而且還有天規天條在那裏，就算她是天庭公主，也不能知法犯法。

對於孫悟空的這些缺點，向小七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出有力的證據來否認。

可是連他們這些當了成千上萬年的神仙都有着各種各樣的缺點，又怎能要求孫悟空十全十美呢？就是她向小七自己，也能數出不少的缺點來，再說孫悟空，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娘，我知道你的意思，孫悟空他的缺點確實不少，但是他也有優點的呀。”在王母再一次試圖說服自己的時候，向小七向她說道。

向小七慢慢地說著，將自己從認識孫悟空到現在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王母也靜靜地聽着她誇孫悟空潛力大、傲骨錚錚不是軟骨頭、不忘根等種種優點，一直沒有插話。

“最重要的是——娘，他待我一直很好，以後也會這麼好。”

在向小七說到這句話的時候，王母嘆了口氣，終於再開口了：“小七，你還小，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不穩定的東西，你怎麼能肯定他就能夠一直對你這麼好？”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

“誠然，孫悟空的潛力確實很大，而有着那樣的實力，狂妄一點也算不上缺點，就像你表哥，雖然不愛說話不愛表現，可傲氣的程度也不比那隻猴子差。可是，孫悟空他的性格跳脫沒有定性，雖然本性不壞但也妖性十足，膽子大得什麼都敢做，根本就不顧及後果。這樣，以後若是再闖出什麼滔天大禍來，難道要讓你去給他兜着嗎——就算你願意，我和你父親也願意，但如果我們都兜不住呢？”

“小七，你的生命那麼漫長，若是那猴子顧得一時痛快卻得了個生死道消的結局，你該如何？”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能一直對你很好，哪怕他死了，你也有着美好的回憶可以支撐。可是，孫悟空他實力強性格卻不安分，就算他不主動去拈花惹草也會有人主動貼上去。一次兩次三次他或許都能堅持本心，待你如初，可是歲歲年年，在他漫長地近乎無限的生命里，面對着無窮的誘惑，你真的能保證他只有你一人嗎？”

此時的王母，沒有高高在上，只是一個普通的母親，苦口婆心，卻無一不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考慮。

“小七，你和那猴子認識的時間才多長，又有多少了解，你真的能保證，你們能夠像我和你父王一樣永遠地相處下去嗎？”

“我……”向小七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眼神閃爍，帶了些驚慌與無助。相比一開始那些堅決反對她與孫悟空在一起的話，王母這次的話並不重，但是卻直指本心。

孫悟空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只要不是徹底惹怒了那種大能者徹底抹殺他，那孫悟空就是不死的。而她做為天庭公主，也同樣是如此。

孫悟空喜歡她，她也喜歡孫悟空，向小七想要活在當下，可是王母的話卻挑起了她對從未想過的未來的恐懼。

在西遊記里，有艷1遇的一般都是唐僧，可是處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裏，向小七知道皮相事實上是多麼膚淺的異樣東西。別說脫胎換骨了就沒有一個長得差的仙人，就是妖精，也是可以將自己幻化地要多美就有多美的。

西遊記里那些美艷的女妖精看上唐僧，相比他的外貌更多的還是看上他的身份，在對他的外表怠倦后，更大的可能就是一口吞了他。唯一是真心相待想要與他過一輩子的，大概就只有女兒國的國王了。

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裏，向小七清楚地知道，相比血肉吸引人能力卻渣到底的唐僧，孫悟空這樣的存在才是真正的香饃饃。

“娘，我……”拉着王母的手，向小七像是一個無助的找不到路的孩子，充滿了不安與彷徨。

生命那麼漫長，向小七根本就不敢保證未來。

王母憐惜地摸着她的頭，問道：“小七，你知道天庭為什麼會有‘禁止動凡心’這樣不近人情的天條嗎？”

向小七搖搖頭，從她出生時這條天條就存在了，大家都默默遵守着它，卻沒有人說過它是為什麼存在。

“那是因為有着太多的血淚教訓。”王母聲音幽幽地。

“曾經，天庭是沒有這條天條的，仙人們可以任意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是仙是妖甚至是凡人，只要本質是善，都可以。”

“可是，這樣放縱的結局，卻是釀成了一樁樁慘劇。”

“人類壽命太短，沒有那個資質可以修鍊成仙的，哪怕是用盡手段，也會先於仙人逝去。如此，若是看得開的倒也就罷了，可是有些仙人動了真情，接受不了另一半的逝去，成瘋成魔的不在少數。而對於那些選擇了妖或者同為仙人做伴侶的則要好些，可是相處久了，總會怠倦，或者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數。”

“到最後，曾經像是我與你父親這樣結為了夫妻還有着善果的，竟然萬不存一。”

“而就算是我與你父親，除了最開始的那一段時間，也是早沒愛情了。到如今，聯繫我與他的紐帶，唯有你們姐妹而已。”

“可是，仙人子嗣困難，除了我與你父親得了天地眷顧，沒有其他人在成仙后還能與同等級的存在孕育子嗣。而那些找人類或者妖精作為伴侶的，若是想要生下子嗣，必將付出難以想像的代價。”

“那禁止妄動凡心的天條，最開始，其實不過是一條警示而已。”

“可是，當一次有仙人因為伴侶移情別戀而墮入魔道，最後差點釀成三界大禍后，便把它列入天條了。成為天條，便蘊含了天地法則之力，若是有人違反了，則必將接受與之相應的懲罰。”

千年道行一朝喪，這樣的代價並不是誰都承擔地起的。大部分的仙人，有着天條的約束，又多多少少地知道些前人的慘劇，所以哪怕一時動了心，也會理智地剋制。

久而久之，便成為如今這樣了。

聽着王母一樁樁的天庭秘辛，向小七白了一張小臉。

她從來不知道，只不過是感情到了的你情我願而已，竟然有着這樣慘烈的結局。

人妖殊途，仙凡有別——所有的一切，最終抵不過的都是時間。

時間是這個世界上最恐怖的利器，可以將曾經美好的一切都改地面目全非。

“小七，你是我的女兒，我希望你永遠開開心心的，不想你去承受未來那些可能的糟糕事情。”溫柔地看着向小七，王母說道：“不過，如果你真的做好的決定，我也不會攔你。”

“可是小七，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你真的做好了直面一切的準備嗎？”

這次談話之後，向小七便沒再見過王母了，不僅王母，之前每日必定有那麼一兩人來報道的姐姐們也沒有了身影。

她們給向小七騰出時間與空間，讓她好好想。

向小七想地一點都不好，不過幾天功夫，她看起來就憔悴了許多。王母那一大票的負面例子嚇得她心驚膽戰，腦子裏總閃現着各種她與孫悟空的糟糕畫面，連心魔都差點冒了出來。

直到一日，向小七終於打開了禁閉的宮殿大門。

天蓬就在大門外面，見了她，嘴裏叼着的草莖還沒吐掉呢就對她打招呼：“喲，你可比我想的要出來地早多了！”

“……你怎麼在這？”向小七有點呆，等着她“出獄”的不該是自己家人嗎？

“我都在這好久了。”天蓬怨念地表示他前腳才回天河後腳就被王母派人帶到這裏了，“王母娘娘讓我在這裏等着，等你想清楚了，便帶你到斷仙路去。”

斷仙路？

向小七整個獃滯住了，“為什麼要去那裏？”

在天庭，也是有些禁地的，斷仙路就是其中之一。向小七縱然大膽但也沒敢去亂闖過，只是聽說只要踏上了斷仙路，便會斬斷仙緣。

難道，玉帝王母已經知道了她的答案，所以準備直接懲罰了嗎？

看到向小七的模樣，天蓬也不忍心再嚇她，直接解釋道：“別亂想，那沒你想的那麼可怕。”

天庭成立如此長的時間，雖然因為那諸多的反面教材讓諸多仙人都對感情敬而遠之，但是感情這東西不是你說不動就可以不動的，難免有仙人在發現閉關無數次都無法減少對另外一個人的感情時而頂風作案。

天條不可違，對於那些寧可承受天罰也要與愛人在一起的仙人，玉帝王母終究心慈，便鼓搗弄出來了斷仙路這個東西。

上了斷仙路，便會陷入幻境，如果在幻境中經歷時間和各種考驗兩人都還初心不變，那在受完該受的處罰后就可以愉快地在一起了，沒人會再來在管你。而如果兩人或者其中一人沒經歷過考驗，那就自個兒投胎下凡轉世重修去吧，不過那樣，再修鍊成仙的可能性就小了，大多數都會陷入輪迴中。

既然做了選擇，那就該承擔它帶來的後果。

不過，為了避免仙人們都起了那心思，所以才會將斷仙路能有多可怕就說得多可怕，而效果也是顯著的，這麼多年，思凡的仙人不少，但是敢鬧大到上斷仙路的，還真沒幾個。多數都是鬧騰地厲害，但一旦要動真格的時候，就慫了。

知道是這麼回事，向小七鬆了口氣，臉色也好了些。她就說嘛，她爹娘怎麼會那麼殘忍。

不過……

“直接就要帶我去斷仙路，你們就知道我是做的什麼選擇？”向小七走到天蓬身旁，精神上雖然有些疲累，但心情卻很好。

“還能是什麼？”天蓬吐掉了草莖，“別說王母了，就是我，也猜得出你這丫頭會不撞南牆不回頭。”

從小看着長大的丫頭，哪裏能不知道她的個性。

仙人-大都薄情，可一旦真動了心，便不容易回頭。而且，哪怕未來可能會有大恐怖，卻連試都沒有試一試，又怎麼會甘心？

天蓬想着，如果他也對一個人動了心，那麼，他也是會願意去闖一闖那斷仙路的。

不過，在不知道斷仙路的情況下都還是選擇了那猴子……

天蓬簡直想不通：“小七你怎麼就看上那隻猴子了呢？看你嚷嚷着喜歡楊戩的時候，也沒到這份上啊！”

“我對錶哥……”向小七頓了一頓，“我試着想了如果有一天表哥娶了人娶的卻不是我，我會覺得有些不開心卻不會多難過，更不會憤怒。可是我試着想了一下若是孫悟空娶了別人——”

向小七眨眨眼：“後果很嚴重。”

“算了算了，懶得管你。”天蓬覺得自己很是體會到了玉帝王母的心情：自家的姑娘好不容易長大了，卻一門心思地要往別人家跑，攔不住，又狠不下心棒打，就只能心塞塞地看着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替她剷平前路中可能有的障礙，讓她將自己選擇的路走得順順暢暢的。

“玉帝，那猴子可走過了斷仙路？”楊戩問着臉色不善的玉帝。

玉帝瞪了楊戩一眼，這小子，從n年前開始，就沒再叫過他舅舅了。平時也就罷了，玉帝都習慣了，可是架不住他現在心情不好啊。

於是，玉帝亂開炮了：“你的禮儀就是這麼學的？嗯？問我問題就不知道叫聲舅舅？”

楊戩與玉帝像是都陰沉沉的臉頓時就黑透了。

結了冰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溢出來的：“玉帝……”

“怎麼？怎麼？難道你還想學那隻猴子反了不成？”玉帝挑起眉頭。

“好了好了，楊戩關心小七的事，問你問題你直說就是，哪來這麼多事。”王母也在一旁，見到舅甥兩個要鬥起來的樣子，連忙說道。

“那猴子已經成功通過了斷仙路，否則，我也不會讓小七去斷仙路上走一朝。”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一點都不想再看見玉帝那張討厭的臉的楊戩速度走了，氣得玉帝吹鬍子瞪眼。

“你看他，你看他，活像我欠了他一樣。早知道他是這德行，當初，他母親、他妹妹的事，我就該一絲機會也不給她們留！”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麼。”都那麼久前的事了哪有現在的糟心，王母忍不住嘆氣道：“也不知小七能不能通過斷仙路……”

斷仙路的存在是玉帝王母一力促成的，不否認裏面有為了眾多仙人考慮的因素，但最真實的原因，是當時他們的大女兒長成明艷動人的少女了，而二女兒也出生了。

其他的仙人可以不管，可萬一自家的閨女也動凡心看上誰了，那可該如何是好？強行打斷會傷了閨女的心，可若是放任不管，未來閨女又有可能會被傷透了心。

於是，才有了斷仙路的出現。

哪知，前面六個女兒都乖乖的，最小的女兒卻折騰出了事。

上了斷仙路，若是成功了，閨女就真被猴子拐跑了。可是若是沒成功，就要把閨女打下凡，就算他們再暗中相助讓她重新修鍊成仙，不說那樣還算不算是他們的女兒，就說那罪，也真是遭大了。

一時間，玉帝也不知道是希望向小七通過斷仙路地好，還是希望她不通過地好。

臉垮了下來，有幾分頹唐，有幾分無奈，玉帝撫了撫自己塞着的心口，也是一聲嘆息：“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看她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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