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待業
第八章待業
薛靜柔在路邊拉麵店裏吃一碗加量牛肉麵時,小忙來了電話,聲音有些慌亂,卻又壓得很沉,“靜姐,咱們酒吧被人舉報了,有幾個人被帶走問話,現在讓停業整頓。”
“舉報?”薛靜柔抽紙巾擦嘴,“許老三乾的?”
“不清楚。”比起酒吧被停業,小忙更關心薛靜柔的處境,“你在哪?我讓人接你回來?”
小忙的意思薛靜柔明白,如果這是許老三的作為,他如今剛打壓酒吧,難保不會趁熱打鐵找薛靜柔的麻煩,小忙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面,總得把人接回來看着才放心。
薛靜柔慢條斯理吃面,半小時后才慢吞吞走回酒吧。時值正午,酒吧就算不被抄家也冷冷清清,平日那群小熱血要麼垂頭喪氣,要麼義憤填膺,更有人磨刀霍霍只等薛靜柔一令發下,就要衝去許三老巢壞他基業。
薛靜柔環顧四周,打了個飽嗝,她路上又吃了個雞蛋餅,一打嗝,滿嘴雞屎味,“急什麼?咱們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明察暗訪這麼久,不也就查出點消防隱患。”
小熱血們還是氣不過。
薛靜柔吃飽喝足,又是正午好睡的時候,一心一意只想去睡個飽覺,天塌下來她能頂就頂,頂不住就撤,人生在世,死扛是沒有用的,要能屈能伸,可這道理她懶得講,她從不愛講道理。
薛靜柔伸着懶腰往辦公室走,小忙遠遠看着她,很難想像她像其他同齡姑娘朝九晚五兢兢業業,周末逛街約會看電影,夾雜在青春和老去的軌道中,看似陽光獨立自由,實則傷春悲秋。薛靜柔就只是薛靜柔,頂着張大好麵皮,誰也不沾惹,誰也不敢招惹,十年如一日,蝸居在那點黑暗小世界裏,想着她的白長歸。
小忙說不清白長歸是個什麼存在,但他知道白長歸是薛靜柔心裏的一點甜,也是她心裏的一點苦。
薛靜柔蓋着毛毯往沙發上鑽時,小忙跟進來了,她瑟縮縮躺好,臨睡前讓小忙查舉報者身份。
小忙辦事利索,薛靜柔一覺睡醒,他也查好了。
“是個女人。”小忙低頭看紙條,“叫……金芸?金芸是誰?許老三的人嗎?”
薛靜柔乍然聽到這名字,吃了一驚,隨即又覺理所當然,“不是許老三的人。”
“除了許老三,誰這麼膽大包天和我們過不去?”小忙疑惑,“她為什麼舉報我們?吃飽了撐的?”
薛靜柔從毛毯里伸手奪過小紙條,嘟嘟囔囔,“你別管了。”
“人既然不是許三的,咱們就不能坐視不理。”小忙抓耳撓腮,也有點恃強凌弱的心態,“咱們酒吧被封,整條街都知道了,如果不逮着舉報者教訓一頓,咱們招牌還不任由那幫癟三糟蹋?”
“咱們哪來的招牌?”酒吧無名無姓,營業執照上那點名字誰也記不清,薛靜柔這是擠兌小忙。
小忙果然無話可說。
金芸到底與白長歸有牽扯,薛靜柔攥緊紙條,“先別動她,再看看。”
“靜姐……”小忙還想為酒吧爭回面子。
薛靜柔在毛毯里蹬腿,像只褐色毛毛蟲,“煩死了!說別動就別動!”
小忙在沙發邊上乖乖蹲了半晌,忍不住好奇道:“靜姐,這金芸究竟是誰啊?”
薛靜柔橫眉怒目,作勢要砸小忙腦袋,小忙護住腦頂,急道:“是白先生的朋友對不對?”
薛靜柔愣住,“你怎麼知道?”
小忙偷看她臉色,“你喜歡烏鴉,不能把它身邊其他烏鴉一起喜歡了吧?”
薛靜柔彈他額頭,“那叫愛屋及烏!”
小忙不管什麼烏什麼鴨,他正色道:“靜姐,我就是想提醒你,我能查到這位金芸小姐,那位一定也能查到,別說金小姐銀小姐,就是白先生,也是一查一個準。你……你既然已經找回白先生,那得多替他留神,別吃虧才好。”
薛靜柔背過身,將臉埋進沙發,半天才陰森森發出點活人聲響,“我明白。”
===
酒吧停業,薛靜柔正式侵佔白長歸山頭,每日晨昏定省巡視領地,吃飽喝足,運動玩耍,生活相當愜意。與她相比,白長歸的日子堪稱枯燥規律,早起晨跑上班下班做飯看書睡覺,每個時間段井然有序。如此生活半月,白長歸逮着薛靜柔稱量體重,發現她終於重了五斤,倍感欣慰。
薛靜柔摸摸肚子,覺得真是胖了,倒也挺開心。
白長歸從不管閑事,對薛靜柔遊手好閒賴在家裏打從心眼裏滿意,直到有天薛靜柔向他告假,說要出去賺生活費,望領導批准。
白長歸詫異極了,“你賺什麼生活費?”
薛靜柔把兩邊褲兜翻出來,總共只剩一個五毛錢的硬幣,想想她如今也算無業游民,窮得不丟臉。
白長歸開始翻箱倒櫃找出自己所有□□和現金,*陣一樣攤在薛靜柔面前,認認真真說道:“我養得起你,你就別出去傷天害理了。”
薛靜柔哈哈大笑,從金山裡抽出一張五塊錢紙鈔,笑嘻嘻道:“借我明天路上買雪糕吃。”
白長歸問她要去哪,薛靜柔說她去寺廟呆兩天。
“雷峰塔鎮了白娘子十八年,五指山壓了孫猴子五百年。”白長歸不贊同,“你就不怕僧人替天行道收了你嗎?”
薛靜柔讓他一邊玩蛋,第二天半件行李也不帶,只揣個手機和五塊錢便要去賺生活費,瀟洒得無法無天。
白長歸有工作在身,憂心忡忡目送她踢飛路邊一個膠袋,十分沒骨氣地想跟上去。好在薛靜柔給白長歸發信息,最原始的移動信息,說她進山了,說她進廟了,說她開工了。
儘管知道薛靜柔在寺廟裏翻不出浪來,白長歸第二天還是進山找人。
寺廟建在山腰,依山傍水,風光無限,因為地形複雜,裏頭曲徑通幽高低錯落,別具一格。白長歸沿着石階往正殿去,耳里聽到機器的嗡鳴聲,他仰頭尋找,果然在蔚藍天幕下見到一架無人機,陽光刺眼,他伸掌遮擋,忽見一道人影飛躍頭頂,直接消失在對面。
白長歸迅速跑上前頭空地,踩着石欄往上看,果然瞧見薛靜柔一身玄黑,正笑嘻嘻蹲在對面高台上,沖他興高采烈直揮手。
白長歸低頭望向底下千級石階,石階兩側是高矮相錯三米寬的石頭房子,薛靜柔剛才從他腦袋飛人一般跳躍,一着不慎落下,就算不摔死,這百年石階一路滾下去也得磕死她!
薛靜柔站在高高的平台上,她又穿了身黑色壓縮衣,頭髮凌亂,笑起來露出白白的牙齒,迎風佇立,鮮活的像一株樹苗扎進白長歸心裏。
白長歸張口要喚她,誰知下一秒,薛靜柔已經輕巧躍下高台,空中一個側身翻轉,穩穩落在石階旁的草地上,她沒有停步,俯身快跑上躥,兩手往石桌一撐,人已經平平躥出老遠,輕輕巧巧抓住石階鐵欄,單手支撐跳躍,是直接躍過了對面欄杆,落在白長歸這邊的空地上。
她全程如豹,驚人敏捷。
白長歸徹底明白,“跑酷?”
“嗯。”薛靜柔抬頭看向天空盤旋的無人機,笑道:“那是航拍,跟拍我的人不知落到哪了。”
白長歸心想就她剛才日行千里的勢頭,有誰跟得上她。
薛靜柔見到白長歸,便不想滿山滿寺猴子似的亂跑,他們倆位於一座佛殿前,空地上有座燒香的方鼎,薛靜柔好奇,圍着那方鼎瞎轉,她穿一身緊緻黑衣,不豐滿,體態均勻,瘦的相當有力量,在古樸的午間佛寺里,在繚繞的白霧沉香里,她像一個黑色幽靈,漫不經心,或者根本沒有心。
跟拍薛靜柔的人終於追上來,氣喘吁吁,“靜姐!不是說好拍完一個鏡頭再換場地嗎?您怎麼突然就跑了?”
薛靜柔指向白長歸,笑道:“我在那邊穹頂上看見他了。”
跟拍者哭笑不得,“您看見誰來也別跑啊!他又不會丟!”
“會丟的。”薛靜柔笑眯眯,像個十*歲的小姑娘。
跟拍者瞧見斯斯文文的白長歸,好奇多看兩眼,被薛靜柔踹了屁股,立即將白長歸當成黃花閨女,眼神瞟一下就得負責終生那種。
沒多久,又有幾個年輕人從山上小樹林裏追出來,見到薛靜柔,他們興奮地嗷嗷叫喚。
這是某極限運動論壇的攝影小組,砸錢給論壇活動拍宣傳視頻,為了嘩眾取寵,特地找來薛靜柔在古色古香的寺廟裏狂拽酷炫玩跑酷,白長歸沒想到她真是來賺錢,一時語塞。
一群人就地休息,白長歸將薛靜柔拉到樹蔭下,“你除了攀岩,還會跑酷?”
薛靜柔笑道:“我會的東西可多了。”
“全是極限運動?”白長歸倒不是挑剔,他只覺得古怪,總懷疑薛靜柔迷上這些必定存着點因果關係。
“因為很酷。”薛靜柔仰起頭,迎着陽光沒正經地笑。
那邊喚薛靜柔再補一段,她遠遠沖白長歸眨了下眼,居然迎着高牆跑去。
那牆得有三米高,薛靜柔往牆上蹬力上躥,輕盈地像一陣風,眨眼已經攀上牆頭,在窄牆上如履平地,然後從另一邊玩着花樣翻下來。
三米高的牆,對她來說和兒童遊樂場沒有區別。
薛靜柔這一系列熱身看得幾位男青年目瞪口呆,有人敬佩完薛靜柔,蹭到白長歸身邊八卦,“你和靜姐什麼關係?”
白長歸沒有回答。
那人自說自話,“靜姐是我見過最酷的人,她以前只是我們圈內名人,這視頻發出去,說不定能紅透半邊天,不過她也無所謂,這些事從來和她沒關係,她只玩她自己的。”
晚上他們住在山下民宿,白長歸在男人們好奇嫉妒的視線里走進薛靜柔房間。
薛靜柔正趴在床上玩手機遊戲,聽到他的腳步聲,頭也不抬道:“明天早上就回家了。”
白長歸坐到床邊,從頭到腳審視她后,發現了她腳腕上的一處擦傷,傷口挺長,不深,表面微紅髮炎。白長歸從行李袋裏掏出便攜藥箱,把她的腳抬到自己膝蓋上,給她清理傷口,貼上防水創貼,叮囑道:“去洗澡吧。”
薛靜柔早丟掉手機,這會兒晃晃小腿,忍不住要往白長歸懷裏鑽。
白長歸摸摸她的頭髮,捏捏她的耳朵,最後丟下一句臭死了,面無表情出門找前台開新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