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萬骨坊
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兩個和尚在京中四處奔走除妖救人,無暇顧及這裏,卻也沒有大礙。
“忙我給你幫了,你惹得亂子,怎麼辦?”負屓點了根煙,坐在沙發上淡淡道。
“抱歉……”八尺平靜道:“我給大家添了這麼多麻煩,確實是我的問題。”
“道歉有用?”睚眥接過煙跟着點了一根,一臉的嘲諷:“一群妖魔鬼怪被你引了過來,這事兒我可懶得再管。”
八尺深呼吸,壓下內心的煩躁道:“我自己是勾玉的守護神,本身沒有打架的能力,但是我知道怎麼才能滅掉他們。”
“怎麼滅掉?”睚眥笑着噴了個煙圈,冰冷的眼神瞟了過來:“爆頭戳心,還能怎麼殺,問題是憑什麼我來給你收拾爛攤子。”
“不,酒吞本身是你自己巧合之下用妖刀殺死,”八尺慢慢道:“其他兩隻並不一樣,九尾狐和天狗的要害都不在這兩個位置。”
“什麼?”睚眥愣了下,皺眉道:“用妖刀也不可以么?”
“並不是這樣的。”
天狗的日文漢字又為“萬骨坊”,本身是無數怨靈和咒念結合而成的妖鬼,又有一種說法稱它是乳狗互相吞吃之後,將最後一隻存活的小狗剝下皮后餵食給它自己,再一劍刺死養成的狗靈,無論如何,它的法力都附在皮毛上,倘若刺穿它的心臟或者大腦,短短几秒鐘它便能飛快癒合,再度為惡作亂。
因此,要刺殺它,必須首先燃去它的皮毛。
“那九尾呢?”蹲坐在旁邊的孫三胖皺眉道:“它原先是從大陸逃竄到日本的妖孽,按中國的法子弄死不就完了么。”
“中國的法子?”八尺猶豫了下,還是如實相告:“它在日本確實吞吃了無數的小妖,經過千年的修行,恐怕比以前更厲害了。”
“哦?”孫三胖眯眼道:“符籙封法沒有用了?”
“估計鎮不住,”八尺嘆了口氣:“它的九尾便是九命,如果要弄死它,恐怕要把九尾悉數斬斷才可以。”
“……”
真麻煩。要做到這些,恐怕要把它們都設計抓住才可以,不然以這兩隻妖怪的靈活程度,分分鐘都會逃掉。
鄭璞在旁邊給他們端茶遞零食,安然接受自己的房子已經成為這幫妖怪常駐的大本營。大家休整了一個星期左右,戰力重新恢復,又到了再度相戰的時候。
狗丨丨日的天界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雖然酒吞童子已死,招魂幡卻還在那天狗手裏,恐怕群鬼仍然鬧騰着這個地方,難得安寧。
“偷襲戰恐怕沒用,”鄭璞低頭泡着茶,忽然道:“引狼入室吧。”
他雖是一介凡人,但是身上不僅染遍了龍族的氣味,先前幾件事裏都透出膽識過人的樣子,玄家兄弟不知不覺中也對他生出親近之意。
玄龍眉毛一動,皺眉道:“怎講?”
“我問你,”鄭璞轉頭看向八尺,略有些不確定道:“天狗和酒吞童子關係怎樣?”
八尺低頭想了想:“酒吞本身愛吞吃少女身體,自身也生得妖魅精緻的面容,天狗作為雌性,恐怕也會迷戀着他。”
“既然天狗目睹睚眥殺了酒吞,恐怕會對睚眥心生怨恨,不如睚眥在它出沒的地方一點點的放出自己的氣味,把它引到我的房子裏來。”鄭璞看了眼周圍精緻的裝潢,心裏雖然暗嘆了口氣,卻還是忍痛道:“提前在這屋子裏佈置好撲殺它的裝置,總有辦法弄死它。”
玄龍神色一動,起身看了下周圍的環境。
這個小區的設計類似一個囊,進來容易,出去難,即使它逃出鄭璞的房子,也可以設結界把它困在裏面。
“就這麼定了。”睚眥果斷道:“我去給窗戶牆壁施法,開始準備吧。”
一切都展開的迅速,八尺雖是神器的付喪神,卻深諳妖怪的諸多習慣,連天狗可能出沒在哪裏都可以猜出大概。
京中道人、僧侶暗中滅掉了不少為亂的妖鬼,但是還是有些晝伏夜出的遊魂四處作亂,不得安寧。
無論如何……先把剩下的兩個頭目解決,其他的再想辦法。
門忽然敲了幾聲,打開一看卻是白溪和狴犴。
鄭璞不願意正眼看高大俊美的狴犴,卻當著他的面揉了揉白溪的頭髮,如同宣示所有權一般輕聲道:“回家了?”
白溪嘆了口氣:“不放心你這個魚唇的凡人,萬一被吃了怎麼辦。”
她左右看了眼,忽然意識到家裏多了好多妖怪,好奇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這裏要成為戰場了。”鄭璞苦笑道:“房子毀了以後,再裝修按你的意思,裝個星空天花板啥的。”
“好誒~”白溪眼睛一亮,隨即飄進屋子裏去和玄粹他們搭話。
不是說……有話和鄭璞講么?
這就是你要說的話?
狴犴沉悶歸沉悶,此刻冷淡的看了眼那個樣貌平平的凡人,低頭如同程序化般說了句“打擾了”,隨即逕自換了拖鞋進了屋子。
怎麼我就是看不爽他呢……鄭璞挑了挑眉毛,卻沒有說什麼,轉身去幫睚眥加固窗戶。
葉長安全程和掛件一樣跟着睚眥到處飄,如同空氣一般全程不聲不吭,鄭璞拿出同事剛送他的白色戀人招待她,卻被她搖搖頭拒絕。
“這丫頭搞不好吸血。”睚眥伸手畫著符籙,面不改色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戒不掉那種味道。”
鄭璞下意識一愣,有種秘密被人窺見的感覺。
他……一直都在忍耐。
堅持着正常人的飲食,無視着想要夜遊和下水遨遊的衝動,竭力的做個正常人。
雖然平時有按照玄淳和睚眥教的法子吐納氣息,打坐吸納日月精華,也只是為了有自保的能力,平時拿東西做事還是親力親為。
遊戲如果開了掛,初時也許無比有趣,可是後面會讓這個遊戲越來越崩潰。
金手指與其說是幫助體驗遊戲,倒不如說會毀掉這個遊戲。
造物主給每個人都設定了無數的坎坷和艱難,是有他的道理的。
鄭璞活了二十多年,也許有些小毛病和其他人一樣,對自己的*卻看得清清楚楚。
不忘初心。
房間裏會幹擾行動的配置都被精心的佈置好,暗箭的機括也幾乎是兩個小時就全部組裝完成——對於囚牛為什麼會收藏這種東西,鄭璞也只能抽抽眉頭不敢多問。
睚眥有種如同做殺手般的習慣,來去都收斂氣息,不讓任何人察覺。
他再三確認了一切都搞定之後,隻身出門,半炷香的工夫便搞定了這些。
原本玄龍執意讓鄭璞躲到別處,迴避這些,卻還是別不過他的執意要求。
他隱隱約約的有種預感……自己,應該會派上用場。
逐漸到了黃昏,所有人都屏息靜氣的躲在暗處,某些結界開始閃爍微弱的光芒,猶如鬼畫符的雲篆在光陣上流轉飄動,整個屋子都陷入寂靜。
忽然間,大敞的窗戶旁開始呼嘯起尖利的風聲,遠處的梧桐樹開始激烈地搖晃起來,樹葉如雨般紛紛被吹落。
風聲越來越近,鄭璞心中一沉,要來了!
下一刻,窗戶連同那一堵牆直接被撞出一個洞來,獸身的天狗破壁而入!
它龐大的身軀幾乎佔據了一半多的客廳,整個視野登時逼狹起來!
“起!”趙恣怒吼一聲,所有靈符同時開始泛起藍光,法陣逆時間輪轉響起“嗡嗡”的聲音!
“啪啪啪啪!”所有窗戶都自動關上,而那一堵被撞出洞來的牆壁正面都布上了螢藍和幽綠的兩重光障,如一堵無形的牆一般堵住了它的去路!
“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驚,若有凶神惡煞鬼來臨,地頭凶神惡煞走不停——”玉文子一手捏着利劍,一手捏訣念念有詞道:“玉文子奉三茅祖師之號,何神不討,何鬼不驚!”
一瞬間所有預先寫好的道符都從他和趙恣的袖中飛了出來,一齊旋轉着漂浮起來,紛紛飛到天狗身邊——
天狗昂首長嘯一聲,左右揚爪推翻所有阻礙它行動的事物,順帶尋找睚眥的位置。
“急奉祖師茅山令,掃除鬼邪萬妖精——”
“急奉太上老君令,驅魔斬妖不留情——”
玉文子皺緊眉頭,利劍一指一揮,高聲念唱道:“吾奉三茅祖師急急如律令敕!”
澄黃-色的道符上血色的字符如流水一般浮動,黃紙如同刀鋒一般,一起砸向天狗!
一瞬間澄黃血紅晃得人幾乎眩暈,天狗左右掙扎,身上卻多了無數道血痕,它怒吼一聲,使出法術來衝撞逐漸束縛它的結界——
玄族之人登時現身,一齊化了原形,在越發狹窄的客廳里圍困住它,張口噴火!
冰藍暗藍水藍的龍焰一齊噴了上去,轉秒就可以聞到皮毛燒灼的聲音!
天狗哀嚎一聲,在重重的符咒之中翻騰掙扎,身上的皮毛卻越來越少,嗆人的煙塵源源不斷地從火焰中冒了出來。
忽然間符文掉落兩三張,玉文子神色一變,厲聲道:“快一點!”
天狗卻一個爆發掙開了道符的鉗制,雙眼血紅,身上殘餘的皮毛無不淋漓着鮮血。
它低吼一聲,血紅的雙目猶如鬼剎。
“不好!”趙恣高聲吼道:“它暴走了,快逃!”
突然間一個瓶子被丟到它咆哮的嘴中,利齒瞬間刺破了玻璃,任藥水灌了下去。
鄭璞躲在已經被踹到牆邊的沙發旁,再接再厲又丟了一個到它嘴裏!
天狗哀嚎一聲,開始極其痛苦的翻滾!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只能下意識的躲避它巨大身軀的碾壓,卻不明白髮生了。
時間還沒有過二十秒,只聽見這天狗痛苦的高嗥一聲,然後身體沉重地砸到地上。
發生什麼了?
玉文子捏着劍還沒有反應過來。
鄭璞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腳邊還有一排瓶子。
那是……入口即死的氰丨化丨鉀。
他居然……裝了滿滿好幾瓶。
負屓檢查着天狗的鼻息,下意識的疑問道:“怎麼那天……莫西斯神父給二哥插的麻醉針沒有用,今天的倒是生效了?”
鄭璞擦了把汗,直起身來吁了口氣,冷靜道:“拋開劑量談毒性的,都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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