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暴走
琉璃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看見了一個小孩,站在一片荒涼貧瘠的土地上,永遠灰濛濛的天空飄着細小的雨絲,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腐爛血腥味令人作嘔。
他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多久沒有洗的破破爛爛的衣服,裸/露出來的兩隻細瘦短小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只有那張稚嫩的臉龐上的肌膚是蒼白的,白得近乎透明。
這裏什麼都沒有。
除了那個黑色頭髮的小孩和躺在他腳邊的屍體,這裏什麼都沒有……
孩童抬頭仰望着鉛灰色的暗色天幕,黑白分明的雙眼像是蒙上了一層塵,毫無生氣。
對了,這裏是夜兔星。
那個小孩是小時候的他。
被神樂醬的禿子老爸撿回去之前的他。
他八歲那年被神樂醬的禿子老爸撿回家,八歲之前他都是一個人生活,自打記事起他就一直一個人,父母是誰,有沒有兄弟姐妹,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
甚至連父母這個名詞所代表含義都是在他被撿回去之後才弄清楚的。
夜兔星並不是一個和平的地方,周圍的人更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野兔與生俱來的敏感神經讓琉璃從小就意識到周圍那些與自己相似的同族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里多數都充滿了不懷好意。
也不是沒有過好心的存在,只是這種在夜兔一族極其稀少的存在一般都難以生存下去。
他曾經在瀕臨餓死的時候接受過一次一位面色和善的婦人的飯糰饋贈,過了一個月之後他就看見那位婦人的屍體被人拉着埋在了一片荒涼的墳場。
她是被她那個酗酒成癮的酒鬼丈夫活生生給打死的,那樣一個溫柔善良的存在就這樣被一抷黃土掩埋於地下,在法律條例形同虛設的夜兔星,她的那個酒鬼丈夫幾乎連監獄都不用進。
夜兔一族的暴戾殘忍,對於他人的鮮血與痛苦近乎瘋狂的熱愛,這些都是和他們與生俱來的強大無比的戰鬥能力一樣,深深刻印在他們的血液基因之中。
這樣一個崇尚弱肉強食,優勝劣汰的叢林法則的種族,善良反而只會被打上弱小的烙印,任人欺凌。
夜兔族是宇宙最強大的傭兵種族,與生俱來的強大戰鬥力本身就代表着十分的價值,再加上夜兔一族姣好精緻的外貌,在一些星球地下黑市的交易所里,夜兔一族的價格一向都處於領先的位置。
從記事的那天起,琉璃就不知道受到多少來自周圍的不懷好意的攻擊,他不知道那些據說是他同族的人為什麼會對他窮追不捨,但直覺告訴他他不能被那群人給抓住。
每天生活在躲避他人的抓捕與想盡各種辦法填飽肚子的環境裏,他所處的那個生長環境,用糟糕來形容也未免過於輕巧。
如果不是神樂的禿子老爸把他撿回去,他現在或許就跟那個曾經給過他一個飯糰的婦人一樣,一抷黃土埋在地下,亦或是連個下葬的地方都沒有,就躺在某處偏僻的角落,慢慢腐爛。
被神樂一家收養之後,他才真正感受到了作為一個孩童應該感受到的來自家的溫暖,才真正明白了那所謂的家人的含義。
有家人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美好到他都忘記自己以前生活在那樣一個惡劣艱險的環境裏。
美好到他體內流淌着的夜兔一族暴戾殘虐,嗜好戰鬥的血都跟着一起冰封了起來。
意識在一瞬間清醒過來,重新掌握了身體的主導權。
完全沒有給壓在自己身上的人任何準備,幾乎是毫無預兆地,琉璃就將身上的重物一腳踢開。
噁心。
琉璃慢慢悠悠地站起身,原本穿戴整齊的黑色偏襟長衫領口附近的扣子已被盡數解開,露出少年精緻的鎖骨,束成長辮的黑髮早就散開,有些凌亂地披在身後。
而往日裏那雙靈動清澈的眼睛此時像是被撒上了一層灰,沒有任何光彩,一片死氣沉沉,倒映不出任何事物的身影。
突然被踢開的朝田茂摸着不慎被撞到的額角,結果摸到一片濕潤。
“啊。”
朝田茂突然間發出一聲感概,之後低下頭小聲地笑着,像是忍不住一般笑聲變得越來越大,最後乾脆是抬起頭來放聲大笑,任由額頭的鮮血沿着臉龐流下來。
“真是太美味了,你。”
伸出舌頭舔掉蜿蜒至嘴角的鮮血,略顯渾濁的雙眼裏精光乍現,嘴角向上勾起一個極其詭異的弧度,配合他嘴角那道深深的傷疤,整張臉看起來猙獰無比。
他真是太中意這個少年了,比起以往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孌寵更加具有挑戰性,極大地激起了他內心的征服欲。
更加激起了他想將人壓在身下,狠狠地蹂/躪一番的衝動。
噁心,好噁心。
感受到來自對面那人肆無忌憚視奸一般的目光,琉璃就有一種想要嘔吐的*,除此之外,還有一陣更為強烈的,遠遠超過嘔吐欲的一種來自基因內的本能。
被壓抑克制了許多年的想要戰鬥,想要殺人的本能。
好想殺了他。
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要殺了面前的這個人,遺傳自夜兔一族殘暴的血液彷彿在燃燒,將腦海中殘存的些許理智燃燒殆盡,只剩下一個指令。
殺了他。
身體在接受到來自大腦的那個指令之後,幾乎只有一瞬間的間隔,琉璃就衝到了朝田茂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跪坐在地板上的將軍大人,精緻的面孔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黑白分明的雙眼猶如一潭死水,一派死氣沉沉。
對方連驚恐的表情都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就被一隻白的近乎透明的手徑直穿透了身體,白皙修長的右手上沾着點點艷紅色的血跡,有幾點鮮血還沾在少年白皙精緻的臉龐上,白得透明的臉龐,紅得濃烈的鮮血,兩個無比極端的顏色交融在一起,卻有着一種近乎妖異的魅惑感。
朝田茂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那裏已經被破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鮮血不斷從空洞裏流出,濃烈到刺鼻的血腥味在偌大的和室中蔓延開來,讓人忍不住想要嘔吐出來。
那張原本就扭曲的面孔在疼痛的折磨下此時更顯猙獰,他連喊疼的力氣都沒了,渾濁的雙眼中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恐懼的神情。
他以為對方不過是一個牙齒爪子鋒利點的貓科生物,卻沒想到對方竟會是這樣一個可怕到極點的怪物,剛剛要不是他反應快即時躲過要害,此時他被貫穿的就是他的胸口而不只是肩膀那麼簡單了。
“來人!”
幾乎是嘶吼出來的,朝田茂用那原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呼喊着守在門外的影衛。
外面的影衛立馬破門而入。
“給我殺了他!”
朝田茂五官扭曲,咬牙切齒地指着站在他面前的黑髮少年。
從未有人讓他如此狼狽過,他要讓這人以極其悲慘的模樣死在他面前。
“是!”
影衛們應聲,迅速朝着琉璃所在的方向奔來,手上尖利的武器閃着冰冷的鋒芒。
琉璃愣在原地,看着手上粘稠鮮艷散發著濃烈腥氣的液體,胃部一陣泛酸,但幾乎立刻就被另外一種莫名的快感給掩蓋住了。
興奮到戰慄的快感,幾乎是讓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囂的無與倫比的快感。
還想要,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鮮紅液體,想要更多的快感,想要把他們全殺了。
全殺了!
朝田茂目眥盡裂地看着面前這幅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最信任的,最引以為傲的十個影衛竟然會打不過一個尚未成年的少年。
少年的身體靈活的就像他以前養的那條蛇,出招的速度快得肉眼完全看不清,幾乎只剩下幾道模糊的殘影,他那些引以為傲的影衛們就這樣一個一個被少年一隻手穿過胸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少年墨黑色的長衫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有影衛的,也有少年自己的。
在打鬥的過程中,少年身上也多了不少傷口,有幾個傷口幾乎可以說是致命的傷口,可少年像是完全不知道疼痛一般,反而越戰越起勁,沾了血跡的精緻臉龐看起來詭異無比,像是餓了好幾個月被放出囚籠的野獸一般,只憑着生理上的飢餓本能將面前的獵物一一撕裂。
“怪……怪物啊!”
朝田茂終內心的那股子恐懼感隨着少年手腳上的動作愈發加深,再加上肩膀上那個還沒來得及進行處理的空洞還在不停地往外流着血,終於一個沒忍住,顫抖着暈了過去。
為什麼過了那麼久將軍府的士兵們還沒有趕過來。
這是朝田茂在暈過去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還不夠,還不夠……
還想要更多,想要更多!
“想要……更多……”
終於最後一名影衛也倒在了地上,毫無焦距的雙眼望着腳下倒了一地的屍體,一股子難以言說的空虛感從內心深處爭先恐後地湧上身體的每一處神經,每一根神經的末梢都在叫囂需要更多鮮血的澆灌。
“殺了……全殺了……”
琉璃身上破開了好幾個嚇人的口子,有的傷口甚至深可見骨,鮮紅色的皮肉向外翻着,相當的可怖,也相當的嚴重。
但是他此時像是被封印了痛覺一般,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身體一片麻木,腦海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要將見到的人全部殺了。
視線逐漸模糊,突如其來的暈眩感席上腦海,然而身體對於鮮血對戰鬥的本能渴望遠遠強於這股子暈眩感。
還能夠繼續戰鬥下去,還想要感受更多的鮮血留在肌膚上的粘膩觸感,還……
還沒等他出去尋找更多的目標下手,身體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隨後一雙大手將他攬進懷中,琉璃下意識地剛想要抬手像對待將軍和影衛一樣戳穿這人的胸膛。
“琉璃。”
低沉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琉璃原本已經抬起來的手堪堪停住,這人身上的淡淡酒氣讓他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好睏,好想睡……
“睡吧。”
低沉的聲線似乎帶有催眠的作用,內心深處那頭不停叫囂的空虛野獸終於消停下來,全身幾乎緊繃成一條線着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疲憊感夾雜着疼痛感一下子就席捲全身。
眼前一黑,琉璃徹底暈了過去。
“睡吧,醒過來我們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