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萬年古城莫非
烏雲落向胖老闆要來店裏的所有廢銅爛鐵,留作武器之用,讓塔守一個人背着。不一會,狄葉提着一個小包袱走了出來,丫頭衝上去劈頭就問:“原來你能預知未來呀,幫忙算下我跟小沙什麼時候成親,會有幾個孩子唄!”
我已然習慣她的口無遮攔:“別理她,出發吧。”
藍止歌問胖老闆:“你不一起嗎?”
胖老闆瞟了自己的肚子一眼:“我可走不動。”
剛才胖老闆露了兩手,絕非泛泛之輩,多一個幫手總是好的,丫頭搶着勸道:“你打算這輩子就守着這個小店么?外面的世界可比這裏精彩好玩得多了,何況你這身本領不出去發揮點作用多可惜。”
“我以前是個大夫,四海行醫,浪蕩江湖,治過很多病也得過很多病,要知道,皮肉之疾易治,心性之病難醫。比如我吧,連自己貪吃的毛病都治不了,所以跟你們去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胖老闆身子微微向後靠,一副萬事隨喜的表情,“眼下,我只想做個安靜的死胖子。”
狄葉抖抖包袱上的灰塵:“他一年到頭埋在這椅子裏,每天對着七聖山,對他來說,沒有什麼風光比這七聖山更值得一看了。”
胖老闆笑道:“開門見山,合目茶香,夫復何求?”說罷嘬一口茶,閉上眼睛,滿臉陶醉,不再搭理我們。
一路上我不時偷偷打量狄葉,試圖從他身上發現些什麼特徵以證實自己的猜想,不料他冷不丁靠過來,揚起那張扭曲的臉,怪笑道:“嘿,你是不是也發現我其實挺帥的?”
我被:“我們來智虛國是找一個人,他有某種特殊的能力,我覺得可能是你。”
狄葉搗了我一拳:“好眼力,就是我呀!”
我喜出望外:“哎呀,總算找着了!”
丫頭問:“那你有什麼絕技啊?”
“絕?”狄葉若有所思,隨即打了個響指,“當然有!你看,在這樣的世道能活下來,難道還不夠絕?”
“你別鬧了,我們說認真的。”藍止歌愁得直咂嘴。
陳晟之說:“這人是瘋子吧?”
“我是有點瘋,但不是瘋子,”狄葉伸了個懶腰,“在茶館那是我的工作狀態,現在是我的自由狀態,每個人都有好多張面孔,只不過我區分得比較明顯。”
“這麼說你沒什麼特殊能力,”丫頭說,“那你跟我們來幹嘛呢?”
狄葉說:“我只是個嚮導,你們不是在找人嗎?”
我:“可我們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個什麼人。”
“你們也許不認識他,”狄葉話鋒一轉,指着陳晟之道,“但他一定認識。”
“我?”陳晟之跟我們一樣感到意外。
狄葉接著說:“當然,跟起義軍打交道最多的,除了官軍還能是誰?”
眾人異口同聲:“起義軍?”
狄葉說:“當今混沌國四方大亂,到處有人起兵反抗朝廷,這位陳將軍鎮壓的想必也不少了。”
狄葉用嘴指了指月亮下方的地平線:“因為你們要找的那個人我認識,就在前邊的莫非城。”
莫非城,智虛國最雄偉的城池,歷史久到無人知道有多久。它外方內圓,直徑百里,城中建築呈同心圓狀分佈,如果你站得足夠高,看下去就像一隻紋路清晰的碩大磨盤。城牆為雙層結構,外層由一種名叫卸力土的膠狀物質築成,柔韌性奇強,不論什麼武器打在上面就像遇到棉花,只會形成大小不一的凹陷,很快便恢復原狀;內層城牆佈滿磁石,百米之內的各種金屬都會被牢牢吸上去;內外城牆之間隔有兩丈厚的空氣緩衝帶,頂端連接着無數個氣壓制動投石器,當外城牆受力向內擠壓時自然觸發,將巨石和火球拋向敵方,借力打力,防不勝防。除此之外,城池內外的緩衝地帶還遍佈着不為人知的機關暗道,天衣無縫的防禦體系加上成千上萬傀魈守軍,使莫非城成為史上最牢不可破的城池。城內又是另一番景象,不論城外氣候如何變換,莫非城中始終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宛若世外桃源。於是這座固若金湯又風景如畫的完美之城就成了人們趨之若鶩的幸福家園。據史書記載,智虛國第三任國王出巡時誤入一片沼澤,無意間發現這座沉寂的古城,城中空無一人,但城牆完好無缺,所有建築一應俱全,彷彿從天而降,只待來客。當時國王說:“莫非我在做夢?”莫非城由此得名。
“我們是要去拿下這座城嗎?”丫頭興緻勃勃地問道。
烏雲落冷冷道:“痴人說夢,這座城從未被攻破過。”
“這有什麼難?讓你那性情古怪的三哥發大水漫過城牆,咱們坐着船就能輕鬆進城,”丫頭侃侃而談自己的計劃,“不過,城牆上那一層磁石倒是讓你的能力毫無用處了。”
“你以為只有城牆這一道防線嗎?莫非城是天賜之城,它有克我的方法,自然也有對付其他魔君的手段,只是至今沒人突破過第一道防線,也便不可能知道後面還有什麼機關了。”
丫頭咬了咬嘴唇:“那五大魔君聯手,遇到克你的,讓別人去,遇到克別人的,就你上,以長攻短就能破城。”
烏雲落側目看她:“黃毛小丫頭腦子還挺好使。”
丫頭一挺胸:“哪裏小了?我叫丫頭,不是小丫頭,毛一點都不黃。”
“呵。”烏雲落淡淡一笑。我如閃電般衝到她和丫頭之間,雙手抓腰帶,高度戒備。
“你幹嘛?神經兮兮的。”丫頭不解地問。
“她一笑就說明要發招了。”我目不轉睛,聲音顫抖。
烏雲落這次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蠢蛋,我出招時是會笑,但笑不一定就是出招,就像你脫褲子也可以是尿尿,難道我覺得有趣時還要哭不成?”
我得承認,她說得有道理,是我的邏輯沒有學好。我還得承認,她笑起來很有女人味。但我嘴上不會說出來:“那你剛才笑什麼?”
烏雲落說:“我笑這丫頭太天真,若想五位魔君聯手,比讓我們兩國停戰還難,一山難容二虎,何況五個?”
“莫非城這麼難搞,我們還是別去了,”丫頭對狄葉說,“不如你叫那人出城來跟我們匯合,然後一起繞道去天機窟多安全。”
狄葉不容置疑道:“要去天機窟,必進莫非城。”
這一刻,離開清虛觀下山時的情景又躍入我腦海,耳邊是師父說的“你身懷絕技天下無敵”,山下是一望無垠神秘陌生的廣闊天地,胸中是自己縱橫四方所向披靡的熱血畫面,那時我以為所有對手就像三師兄做的湯圓一樣吹彈可破,所有困難就像大師兄打在我身上的拳頭一樣微不足道,而江湖就像丫頭的小手一樣牢牢地攥在我的掌心。在經歷幾番波折、數度死裏逃生之後,我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比那湯圓和拳頭更強大,江湖也遠比一個棋盤複雜,如何實現目標我並無頭緒,下一步該怎麼走也如四周的薄霧一般迷濛,更危險的對手,一切的答案也許就在這莫非城裏。
翻過兩座山,穿過一片面積不大的平原,再沿着一條陰暗狹長的河床向東南方向走了大約三個時辰,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此時已近黃昏,夕陽懸於我們身後的地平線上,殘餘的微光在我們前方大約二十步的地方躑躅不前,擋住它的竟是一堵上下左右都望不到邊際的無形之牆。腳下的河床在此被攔腰截斷,天與地連成灰濛濛的一片,所有景物似乎都被這堵牆一口吞沒了。它靜靜地矗立着,彷彿在向人們宣告這裏就是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