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一人門非一人
不好!這糊塗丫頭!這野人的絕活不就是說人是誰就能把人變成誰么?他要是隨口說個物件出來,那丫頭就完了。千鈞一髮,我匆忙出招。
啪!啪!啪!
哎,哎喲!哎喲!
野人捂着自己的臉,暈頭轉向,一臉迷茫。剛才我一心要阻止他回答丫頭的話,所以想的是給他幾記耳光打斷他發招。他當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也沒有看到我出招,還誤以為是丫頭的能力,不禁驚喜道:“嘿,原來高手在這兒。”
丫頭知道是我在幫忙,為了阻止野人繼續傷人,她索性將錯就錯,把雙手背在身後,裝起了高手:“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間高手如雲,可不都像你這樣肆意妄為。”
野人似乎被她的氣勢唬住了,一拱手:“敢問女俠高姓大名?”
丫頭繼續忽悠:“無名無姓,也談不上什麼俠,人稱‘還淚公主’,正是在下。”這搗蛋鬼,竟用“還淚盞”來編假名號,一想到這名號源自一隻夜壺,再看看丫頭那煞有其事的模樣,我差點就笑場了。
丫頭不等野人回答,接着問道:“你就是傳說中的歸真魔王吧?”
野人嘴角微翹:“叫我魔王就行了。”
“好土!”丫頭脫口而出。我的神經馬上又緊繃起來,擔心她的口無遮攔會得罪這魔頭。
野人很不服氣:“土?哪裏土了?魔王耶,多霸氣的名號!”
“魔王拆開就是‘麻鬼一土’,這還不夠土嗎?難道你喜歡別人叫你阿土?還是小麻?”丫頭說得有板有眼。
野人咧嘴一笑:“高手我見過不少,有趣的可不多,有趣的女高手就只有你一個了。”看來這歸真魔王跟丫頭差不多,都是神經大條型的,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
丫頭馬上接過話:“我認識很多不男不女的高手,也都挺有趣的。”
“哈哈哈!”野人朗聲大笑,話鋒忽一轉,“姑娘,我很喜歡你,交個朋友。貝一一,這是我的本名。”
“好啊,我叫丫頭。”丫頭回得很爽快,然後走過來,親熱地挽起我的胳膊,向貝一一介紹:“他叫沙步奇,既然是朋友,我也不騙你了,其實剛才那一招是他發的,我什麼武功都不會。”
“哦,幸會。”貝一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的神情,不知是為丫頭不會武功還是別的什麼。
丫頭還不忘替人求情:“作為朋友,可否給個面子,放他們一馬?”說著她一指城樓,哪還有什麼人影?秦不滅、魚閔知等人早就趁着我們和貝一一對峙之際溜之大吉了。不管怎麼說,我們為他們的撤退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也算善事一件。
貝一一倒不以為意:“我本來也沒打算把他們怎麼著,只是來見識一下比武大會選出的是什麼貨色。”
丫頭又動了慈悲心,抱起地上的繡花枕頭:“既然只是見識一下,不如就高抬貴手,把她變回人形吧。”
貝一一聳聳肩:“唉,我的絕技是‘歸真’,就是會讓對方變成本來應有的樣子,可沒有本事再變回來。”
“這麼神奇!”丫頭問,“不用碰到對方也能變嗎?”
“嗯,只要說就行,而且不受我控制,一說出口就會把對方打回原形了。”貝一一說。
丫頭勸道:“那你下次可得嘴下留情啊,不要再把人變成繡花枕頭或者狗狗了。”
貝一一苦笑道:“呵呵,其實這不能都怨我,如果他們本來不具備這樣的特性,我說了也是無效的。比如我說你是個繡花枕頭,你也不會變的。”
最後這句讓我嚇了一跳,幸好丫頭確實不是繡花枕頭,否則熊卞慈可有伴了。這貝一一的絕技實在厲害,隨時隨地可能出招,張嘴就來,令人防不勝防。
“貝大俠,以你的能力,對別人作評價的時候還是應該慎言。”我用詞非常小心,頭一次感到“人類”這個身份的珍貴。
“我這人就是嘴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貝一一說,“還好我不是每次判斷都準確的。”
我不禁懷疑之前師父提到的“易形人”中有不少就是被這傢伙的一張嘴給變的,於是壓低聲音提醒丫頭:“差不多了,好累。”
我的意思是這麼提心弔膽地和一個談笑間就能改變對方物種屬性的魔王聊天實在太累,一言不慎就會中招,要趕緊想辦法打發他走。誰知丫頭完全誤解了我的意思,接着我的話熱情地對貝一一說:“累了吧?走,請你吃飯去。”
這傻丫頭!我們哪有什麼閑錢請人吃飯?再說這傢伙什麼來路都不知道,幹嘛請他?可到了吃飯的地方我才發現,丫頭的江湖經驗確實比我豐富。都督府里大張筵席,燈燭輝煌,鼓吹喧鬧,正在為熊卞慈準備慶功宴的奴僕們一見到歸真魔王,立刻哇哇叫着四散而逃,留下琳琅滿目的珍饈美味和瓊漿玉液任我們大快朵頤。借歸真魔王的威名白吃一頓酒席,又借花獻佛用這酒席請了歸真魔王,可謂一箭雙鵰,而丫頭這一招真正的高明之處在於,這些好吃好喝的令貝一一心情大好,成功轉移了他的注意力,而且,嘴巴里塞滿食物的他連說話都沒空,更不必擔心會出口傷人了。
酒足飯飽,丫頭又趁熱打鐵,邀請貝一一與我們同行,攜手共赴宏偉目標。
“不。”貝一一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丫頭不解道:“你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嗎?”
“很願意。”貝一一投向丫頭的眼神飽含深情。
丫頭又問:“那是對我們要做的這件事沒有興趣嗎?”
“破智虛,除奸佞,定天下,這也是我的夢想。”他的回答令我們愈發不解。
我問:“那你為什麼不肯與我們同行呢?”
貝一一沒有直接回答,抹了抹嘴巴,反問道:“聽說過‘一人門’嗎?”
我搖搖頭,丫頭點點頭,說:“這是一個歷史悠久的神秘門派,創始人是個做豆腐的大娘,這個門派沒有師承、沒有武功、沒有典籍、沒有建築、沒有神像,成立時沒有舉行任何儀式,連個前去道賀的江湖朋友都沒有,千百年來始終默默無聞,從未參與江湖事務,也無江湖恩怨,如空氣一般透明。”
我忍不住問道:“這麼多年下來,門下總會出些有名的人物吧?總有些弟子門徒什麼的吧?”
丫頭說:“‘一人門’顧名思義,門下只有一個人。”
我追問:“那這門派怎麼延續下來的?”
丫頭說:“很簡單,上一任掌門物色好接班人後便退出門派,後者自動接任。”
我說:“這也太隨便了吧?那萬一發生什麼意外變故怎麼辦?比如前任掌門還沒來得及選好接班人就掛了,那豈不就滅門了?”
丫頭說:“這事還真發生過,那是很多年前,‘一人門’第二十七任掌門獨孤獨接管門派不到十天,就被一輛超速行駛的馬車撞飛身亡,正當史官們準備為‘一人門’的歷史畫上句號時,各地忽然冒出許多人來,自告奮勇要當‘一人門’的掌門。”
我揣測道:“他們有什麼企圖嗎?”
丫頭擺擺手:“‘一人門’既無江湖地位,也沒分毫財產,圖什麼也比圖這個強,這些人只是不忍‘一人門’就此消失。其實對他們來說,加不加入‘一人門’只是個形式,他們的內心早已皈依此門。所以,後來事情也解決得很順利,他們中離事發現場最近的一個人安葬了獨孤獨,順便接任了掌門,無人有異議,各歸各位,生活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