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變
裴先生右手紅腫,左腳骨折,送到醫院打石膏,醫生給包了兩顆厚厚肥肥的粽子,一大一小,一上一下,好不滑稽。蘇綺瑤看得無比鬱悶,心道大夏天的這人也不怕捂發霉了,臭烘烘的好聞么?
“啊!輕點兒輕點兒……對,就這樣,慢慢的,輕輕的……恩恩……舒服,好舒服……”
聽聽,聽聽,多麼引人無限yy的曖昧之詞。
裴天曜闊少爺般養尊處優的靠躺在病床上,一腳高一腳低,身前支起一張小桌子,上面堆滿了各種水果飲料和零嘴吃食,可惜他最引以為傲的右手此時被紗布緊緊束縛,啥都做不了。
蘇綺瑤鞍前馬後伺候着,搖着床尾的把手幫他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並削了個蘋果堵他嘴,呃,不是,是安慰他。蘇女士多多少少有點兒小愧疚,心虛的瞟了男人一眼,弱弱的說:“我早就……警告過你了,你怎麼也不知道躲?”
裴天曜狠狠的咬了口蘋果,哼哼唧唧的:“誰想到你來真的?你還真是……”狠心啊。
“我以為……以為……你會躲的……你幹嘛不躲?”蘇綺瑤忍不住為自己辯解,只是這聲音幾近於無,顯然沒什麼底氣。
“老婆,我要吃香蕉。”裴天曜大大咧咧的吆喝。
給剝。
“橘子。”
給掰。
“紅牛。”
給撬蓋,遞。
“你喂我。”原來越無理的要求。
蘇綺瑤壓了壓火,好聲好氣的提建議:“裴先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左手並沒有廢。”
“是的,裴太太。”裴天曜大大方方承認,又說,“我的左手是留着簽合同的,我已經答應了周院長回學校做客座教授,下周就要簽約,現在我的右手不能用了,左手一定要保護好,否則錯過這次簽約……”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來了句:“老婆,你養我?”
調戲,紅果果的調戲。
最後的最後,蘇綺瑤還是敵不過他敗下陣來,拎着紅牛罐喂到男人的嘴邊。男人長了兩片薄薄的唇,一副立體有型的下巴,和性感漂亮的喉結,此時正一咕嚕一咕嚕的上下滾動,清脆的水流劃過渾圓飽滿的青石,碰撞出一曲歡悅妙歌,在旁傾聽的人也不禁愉悅的彎起了嘴角。
“瑤瑤,在笑什麼?”
低迷沉啞的嗓音近在耳邊,彷彿可以震蕩人心。
“啊?”
蘇綺瑤猛地回神,卻霎時染紅了一張桃花面。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如古希臘王子般精心雕刻的五官,深刻分明,劍眉俊朗,鼻樑英挺,輕抿的嘴唇為這個記憶中總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他徒添了幾分幼稚的孩子氣,還有那雙深不見底的暗眸,似是蘊含著洶湧的暗礁,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隨他一起沉淪,萬劫不復……
還有他的鼻息,吹在她嬌嫩的肌膚上,痒痒的,熱熱的,酥酥麻麻的,有一種燥熱的衝動。
驀地,蘇綺瑤的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昨晚一幕,絕望的黑暗,他緊緊擁着她的手臂,剛勁有力;他死死相貼她的胸膛,寬厚強健;以及那個水乳、交融的吻,那麼瘋狂,那麼炙熱,那麼糾纏……
轟——
她驚得手中一松,猛地彈跳起來:“我……我我我……我要回家了,牛牛還沒吃早餐。”
敏感的覺察到後背兩道銳利的視線,死死鎖住她脆弱的軀殼不放,她慌得頭不敢回,狼狽而逃。
紅牛罐罐掉了,床單濕了,潔白無瑕的布料染上一灘難看之極的黃。
裴天曜盯着良久,沉幽的深眸冷不防劃過一道熒光,詭異至極……
這抹詭異恰巧落在推門進來的張頸鹿眼中,嚇得他小心肝一顫:“師兄……你怎麼了?”好可怕的殺氣。
裴天曜橫眉而視,細眯了黑眸:“跟着我,後悔了?”如果是,趁早滾!
“沒,怎麼可能呢。”張祈一口否定,呵呵笑着呈上早餐大獻殷勤,狗腿得很,“師兄,這是我下樓排隊買的,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嘗嘗。”
裴天曜覷了一眼,冷峻道:“這才是真正的我,早點習慣,對你有好處。”
“是,師兄!”張祈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早餐很簡單,小籠包,雞蛋卷,還有一碗養胃的黑米瘦肉粥,張祈打量着師兄沒什麼不悅的神色,這顆心稍微收回肚子裏,卻又在下一刻忍不住八卦:“師兄為什麼在師嫂跟前那樣?”
裴天曜一怔,眼神慢慢放空似是遁入久遠的回憶,良久終於道了句:
“因為……她喜歡。”我願意為她改變,改變成任何模樣,她喜歡的模樣。
……
牛牛餓壞了,圍着主人媽咪團團轉,求餵飽。
蘇綺瑤在它的小盤子裏撒了一大把狗糧,津津樂道的看着小傢伙:“牛牛乖乖的啊,這次是媽咪不好,牛牛不生氣哦,不生氣,等媽咪燉了排骨湯分你一半好不好?”
恩,另一半給裴天曜。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這個罪魁禍首怎麼都要給受害者好好補補身子,以示歉意和慰問。說干就干,蘇綺瑤風風火火跑了趟超市,再回來已經拎了滿滿當當兩大袋食材,不止燉排骨湯的,還有雞蛋、豆腐、魚啊肉啊,豬肝啥的,都是“犒賞”病人的。
雖然小出了一把血,但她認,活該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她。
玉米排骨湯,足足燉夠三個小時,蘇綺瑤執小勺嘗了一口,清清淡淡的,其中還夾雜着几絲玉米的香甜,味道非常不錯,很適合夏季飲用。她擦了擦額頭上細細密密的汗珠,眉眼含笑,哼着小調張羅出一份,拎着保溫壺下樓,開車,去醫院。
“老闆,就是她。”一個男音響起。
樓下不遠處停着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透過暗沉沉的玻璃窗隱約影射出一雙邪獰的眼睛,貪婪,猥瑣。男人口中的“老闆”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叔,腦瓜禿頂,大臉蛋子油光水滑,身材肥圓滾胖,醜陋不堪。
“嘿嘿嘿……三個月,小妮子終於被我逮着了……”老闆頂着一口蠟黃蠟黃的大門牙嘿嘿暗笑,那笑聲,蒼老沙啞,仿若來自地獄的鐘聲,“那個張禱,想辦法拖住他,一旦小妮子替他出場我們就……”
“明白,老闆請放心,這小妮子遲早是您的囊中物。”
“到時少不了你的好處,你小子也跟着享享艷福……嘿嘿嘿……”
嗖——
背後颳起一陣陰風,蘇綺瑤敏感的回了下頭,卻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錯覺么?是吧。
……
午餐可謂豐盛,不僅有張頸鹿“孝敬”上來的吃食,更有嬌妻特意燉制的營養滿分的排骨湯,可惜……
托福享用它的人卻是一籌莫展,裴天曜只顧瞪着眼前的大餐,身子乾巴巴的一動不動絲毫提不起食慾,心裏還一個勁的叫苦不迭:他剛剛聽到了什麼?玉米?甜甜的?蘿蔔,也甜甜的?
額滴神,殺了他吧,天曉得這世間有幾個男人受得了甜食,尤其是他!想他裴天曜這輩子叱吒風雲橫掃沙場,最最痛恨的蔬菜就是蘿蔔,沒有之一。
蘇綺瑤就覺得她這個腦仁啊,疼得慌,耐着性子開勸:“裴大哥,我知道你不愛吃蘿蔔,但你現在生病了……”
“我沒病。”裴天曜如小孩子般賭氣。
“是是是,你沒病,你就是骨折了。”蘇綺瑤無語的翻翻白眼,接着勸,“你這樣更要多多的補充營養才能早日恢復。”順道早日出院,你的醫藥費都是我掏的,我心疼得很,你早一天出院我少花一天的錢,你高興,我也高興。多好?
天知道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罷了,男人照舊“死不悔改”,把臉一扳:“不喝。”態度決然。
這人,真真氣人!蘇綺瑤也來勁擰上了,撂挑子不幹了:“愛喝不喝,不喝拉倒,我回去倒給牛牛,燉了三小時的排骨湯它最愛喝了,饞死你,饞死你。”
“你燉的?”裴天曜挑眉,倍感驚奇,“你會煲湯?”
小看我!蘇綺瑤仰頭炫耀:“當然,除了煲湯我還會做菜,熬粥,蒸饅頭,包餃子,煮混沌……”
“什麼時候學會的?”他饒有興緻的問。
她卻突然噤聲了,垂頭不語,顯得有些失落。
“怎麼了,瑤瑤?”大掌輕輕搭上她的雙肩,裴天曜問。
蘇綺瑤悶悶的說:“你走之後……我就從家裏搬出來了,一個人住久了慢慢就什麼都會了。”
“為什麼搬出來?”他追問。
她依舊不語。
裴天曜霸道的抬起她秀氣小巧的下巴,強迫她看着自己:“告訴我,為什麼?是不是家裏有人欺負你?或是別人說了什麼閑話?還是……”
蘇綺瑤急忙解釋:“不,不是他們,他們對我很好,尤其是婆婆,婆婆經常陪我聊天散步,或者帶我去商場購物,買了好多漂亮衣服,她很喜歡我,我能感受得到。”
男人擰了眉,強烈不解:“那是為什麼?”
她又沒骨氣的低了小腦袋,扭扭捏捏良久才微微弱弱的開口說:“因為……因為你不在,我覺得……我自己是個外人。”
裴天曜的視線緊鎖着那顆腦袋頂,眼中泛起一層心疼的柔光:“對不起。”
瑤瑤,對不起,當年我不該就那麼一走了之,把你一個人仍在這裏,舉足無措,無所適從……
“不,裴大哥,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好被別的男人……”
“別說了。”他一口打斷,臉色陰沉的可以,“吃飯。”
裴天曜生氣了。
這是蘇綺瑤的唯一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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