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相聚(二)
方正和顧硯竹連夜趕路,策馬疾奔,終於在兩日後抵達了邊境,邊境已經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方正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被帶到了軍中大營。(去.最快更新)
“你就是萬縣的縣令方大人?”營帳內一位身着盔甲的文秀將軍蹙眉問道。
“啟稟孟將軍,正是在下。”方正淺淺一禮。
“太好了。”被稱為孟將軍的人,重重拍過桌案,“襄陽王果然厲害,算定你會前來。”
“哦?”方正遲疑地看向孟將軍,若自己沒有記錯,孟將軍出身名門杏林,怎麼會棄文投戎,成為邊境將軍呢?
方正心中微微嘆氣,想來朝中真的已經到了無將可用的地步。
只見孟將軍手臂一揮,“快將密旨請來。”
“是。”帳外的侍衛應答后,高舉明黃色的錦囊送到方正面前,“方正接旨。”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方正和顧硯竹徑直跪倒在地,接過密旨。
方正展開密旨仔細看過,舒展了兩日以來的愁眉,“遼都如今九門關閉,我正愁着如何能進城,皇上的這封密函來的正是時候。”
“不錯,遼都大變,逍遙王和北王相繼被殺,小王爺含冤入獄,襄陽王算定,方大人一定會捨命前來。”孟將軍讚譽,“襄陽王與皇上商議,特派方大人為南朝使節,前往遼都,洗刷小王爺的冤屈,偵破逍遙王和北王被殺一案。”
孟將軍又親手遞給方正半塊令牌,“這塊兵符可以調動襄陽王駐紮在邊境的兩千御林軍,方大人可應對不時之需。”
“我知道了。”方正沉重地接過半塊令牌,“皇上在密函中交待,不到最後關頭,萬不可和遼國開戰,我自當會盡全力營救令狐秋。”
“是呀,皇上真是聖明。”孟將軍感慨,“曹將軍出事後,皇上調任我為邊境將軍,我自從上任以來,日夜練兵,但我軍……”
孟將軍嘆了口氣,眼裏滿是痛惜。(.)
“孟將軍放心。”方正拱起雙手,堅定地說:“我自然明白皇上的苦心,更了解孟將軍的無奈,目前兩國形勢緊張,但總抵不過一個理字,只要儘快抓到殺害逍遙王和北王的兇手,遼皇也無話可說,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方大人才智過人,屢破奇案,我相信方大人抵達遼都之後,一定會找到真正的兇手。”孟將軍雖然身披鎧甲,但依然盡顯儒雅的風度。
“孟將軍,事不宜遲,我速速趕往遼都,後會有期。”方正心繫秦錦繡的安危,急欲言離去。
“好。”孟將軍揮舞手臂,“我已經為方大人備好上好的千里馬,方大人一路辛苦。”
“多謝。”方正一臉凜然地離去。
有了南朝使節的身份,方正和顧硯竹一路無阻地進入遼國境內,並在當晚便抵達了遼都。
遼都的城門上懸挂着高高的素白靈幡,與清冷的天地間形成一色,增添着凄冷的寒意。
方正和顧硯竹在守城兵甲的引導下,來到秦錦繡居住的驛站。
此時的秦錦繡正愁眉苦臉的坐在白燭下唉聲嘆氣。
方正望着窗欞上思念於心的倩影,情不自禁地抬起了手臂,試圖拂過伊人凌亂的髮髻,但燭光躍動,任憑方正如何努力,總是觸碰不到伊人,只留下滿心的痛楚。
“錦繡,我來了。”方正默默地念過,敲響了房門。
“誰?”秦錦繡輕聲說道。
方正沒有回應,又輕輕敲了幾下。
“誰呀?”秦錦繡緩緩打開房門。
方正清雅的身影出現在秦錦繡眼前。
“你……”無精打採的秦錦繡猛然間揉了揉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以為還在夢中。
秦錦繡顫動地伸出雙手去觸碰在夜夜入夢的人兒,眼中流下悲傷的熱淚。(.)
“錦繡,我來了。”方正艱難沙啞地重複心底的話,和離的信函已寫,自己與秦錦繡已經再無任何關係。
“你怎麼才來。”秦錦繡激動地撲到方正的懷裏,抒發著多日以來壓在胸口的陰霾。
“沒事的,別怕。”方正輕輕拍過秦錦繡的肩膀,走入屋內。
隱在庭院迴廊中的顧硯竹輕輕退了回去,悄悄消失在寒冷的夜裏。
虛渺的屋內,秦錦繡依然死死拉住方正的手,低沉哭泣。
方正心疼擁着秦錦繡,低沉無語。
良久,秦錦繡終於仰起頭,擦了擦眼淚,緩緩離開方正溫暖的懷抱。
“你怎麼來了?”秦錦繡背過身子,尷尬地問道。
“我,我。”方正猶豫了片刻,狠下心說:“是皇上派我來的。”
“皇上?”秦錦繡的心沉了幾分,原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的安危,才會馬不停蹄地趕來,沒想到,他是奉皇上的旨意而來,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秦錦繡穩定了情緒,暗暗為自己打氣,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管為何而來,總是好的,畢竟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有了方正這個主心骨在,定會早日捉拿到兇手,救出令狐秋。
秦錦繡決然地轉過身子,眼中再找不到一絲留戀和傷楚,臉上也充滿慣有的自信和執着。
方正心如刀割。
“你還好嗎?”秦錦繡和方正異口同聲地問起。
“好。”秦錦繡微微點頭,抑制住心中的委屈和悲痛。
“那就好。”方正暗自嘆了口氣,“到底怎麼回事?”
秦錦繡仔仔細細地將幾天來的所有的事情都講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在窯廠發現娘親瓷棺的事,秦錦繡總是覺得,自己與方正已經再無關係,何必將自己的私事告知一個不相干的人呢?
屋內靜寂無聲,時而聽到吱吱的炭火聲響,方正攏了攏腰間的荷包,明烈的眸子愈加暗淡。
“你覺得殺害逍遙王、李小和北王的兇手是同一人嗎?”方正緩緩問道。
“很難說。”秦錦繡徑直而答:“殺害逍遙王和李小的兇手定是同一人,不過我沒有檢驗過北王的屍體,還不知道北王的死因。”
“令狐秋收到的那張字條在哪裏?”方正朗朗問道。
“哦,在這裏。”秦錦繡從隨身的香囊中取出重要的字條。
方正展開看過,緩言道:“這是女子的筆跡。”
“女子?”秦錦繡驚訝地看着方正,“你是說兇手是女子?”
“不。”方正搖頭,“兇手是女子還是男子,還不得而知,但單憑這張字條,一定是女子所寫。”
“你怎麼知道?”秦錦繡看着這張被自己看過n次的字條,不解地問道。
“這張字條上的字跡,初看來,筆鋒流轉,氣韻深藏,但仔細看,便會發現,落筆的收尾都是故意張揚的,而且每個字的一筆一劃中都露出女子家的娟秀,這是深閨後院中,名門閨秀們最喜愛的小隸。”
“原來如此。”秦錦繡的眼中流露出對方正的敬仰,“莫非是兇手買通了北王的小妾?”
“不會,尋常小妾身份卑微,如何會這些附庸風雅的小隸?”方正搖頭,“看這字跡,沒有十幾年的功底是寫不出來的。”
“十幾年?”秦錦繡張大了嘴,“那我們從何查起?”
“別著急,這只是其中一條線索,我們還會找到更多的線索。”方正篤定地說。
“嗯。”秦錦繡微微點頭。
“這張紙?”方正將字條拿到燭光下晃了晃,“這張紙光滑而白亮,在燭光仔細看,會發現裏面有些小黑點。”
“那是什麼意思?”秦錦繡驚訝地問道。
“這種紙是用北方獨有的松木製成的。”方正指着字條,“一般來講,如此規格的紙張應該是皇家特供。”
“皇家?”秦錦繡更是一頭霧水。
“但皇上、北王用的紙張,都是百里挑一,根本不會有小黑點的瑕疵。”方正進一步解釋,“這張字條的紙張顯然是皇家貢品中刪選下來次品,雖然是次品,但比起尋常紙張,還是強上百倍的。”
“我知道了。”秦錦繡恍然大悟,“即使是這類紙張,也不會是尋常百姓能用上的。”
“不錯,我不知道外族的規矩,但在北國,這種篩選下來的紙張,都是供給親王和皇子們使用的。”方正點了點頭,“這類紙張特別柔軟細膩,吸墨性好,而且極其容易乾燥。”
“容易乾燥?”秦錦繡疑惑地指着字條上的暗影,“你不會記錯了吧?如果極其容易乾燥,那為什麼會有污穢呢?”
“這隻能說明,寫字的人,非常匆忙,連半柱香的時間都沒有。”方正皺起眉峰。
“我們之前在宮中的思月閣參加宴席,之後回到驛站,令狐秋便收到了字條,莫非兇手也是從宮中來的?”秦錦繡瞪大雙眼。
“的確有這種可能當務之急,我們要儘快入宮,面見遼皇,爭取更多的時間來破案。”方正坦言。
“是啊,我也這麼想。”秦錦繡鬱悶地說:“可是我求見遼皇許久,但遼皇一直不肯見我,這可如何是好?”
秦錦繡話音剛落,郭玄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秦姑娘,秦姑娘,宮裏來人了,遼皇要召你。”
“哦?”秦錦繡喜上眉梢,激動地搖動方正的手臂,“太好了,等了好幾天,終於有動靜了,你快隨我一同進宮,面見遼皇吧。”
“好。”方正苦澀而答,聲音低啞,秦姑娘三個字像鋒利的錐子一樣,深深地扎進柔軟的心底,留下滿地殷紅。
雖然伊人近在眼前,卻不再屬於自己。
方正的心被絲絲抽離,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