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麻煩婚事②
“巧眉。”她艱難的開了口,巧眉緊張的站在她的跟前,看她攥緊的手背上都露出青筋,焦慮的勸道,“小姐,巧眉在這兒呢,您有什麼吩咐,就安排巧眉去做。”
“剛才我爹說了沒有,婚期是什麼時候?”
巧眉咬了下唇,如實回道,“老爺沒說這個,他倒是說了一句,具體的時間要等舒豫王爺親自定奪。”
連他們何時成親的時間她都無權提前知曉!她的一切,都要等那個男人一手安排!
巧眉看着她愣愣的樣子心裏頭害怕,顫聲說,“小姐,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呀,嫁給舒豫王爺,是長安城裏頭多少姑娘夢寐以求都企及不到的好事兒呀。”
雲瞬抬眼看她,儂麗的眼眸里已經攢出瑩潤的霧氣,“她們企及不到的,不一定就是我想要的。這樁婚事,我不同意!”
巧眉為難的看着她,“可是小姐呀,胳膊擰不過大腿,您不同意,又能怎樣呢?”
雲瞬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巧眉說的對,這件事,光是她一個人不同意,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她的反抗絕對不會被舒豫看在眼裏。可如果……是她和蘇墨遠兩個人同心戮力的話,就算是天大的拳頭也壓不垮他們!
她有這個信心,可是……雲瞬將目光鎖在窗檐下的鳥籠上,許久,默然無語。
十一月的長安,沒有了秋日的絢爛似錦,只剩下一段枯枝鋪就道路。清晨時候,霧靄還未褪去,宮娥們便早早的出來打掃一夜落下的殘葉。
聖諭下達已經整整過去一個月,雲瞬沒有等到蘇墨遠給她帶來的一言片語,甚至……上個月十五的松林相會都被他借故推託。那道聖旨就是一道橫在她頭頂上的利劍,雖然眼下還未落下,她卻要時時刻刻提防着它無情斬下的一刻到來。
在這把寫着皇權字樣的大劍還未落下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如此的提心弔膽。關於這件事,她想了很久,也思慮了很多,除了更加堅定自己不能嫁給舒豫王爺之外,她還想到了一條可以一試的辦法。
她想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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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安對於她一早就到了兩儀殿外頗感意外,所幸王皇后沒有晏起的習慣,雲瞬很順利的入內見到了她。
王皇后穿着一身華美的法服坐在殿中,清晨和傍晚接受妃子宮人的晨昏定省是她作為皇后獨享的專權,看起來,王皇后很是享受這個過程,即便是每一個尋常的早上,她也要將自己打扮的一絲不苟。
手中端着一杯清茶,吹開浮在上頭的葉片,王皇后終於看了一眼跪在空蕩蕩殿內的雲瞬。雲瞬低着頭,剛剛在來的路上她所有想到的或許能夠打動王皇后的巧言都在她的一句話中消泯。
片刻之前,王皇后對她說,早就在上個月陛下剛剛賜婚的時候,安慶王舒豫就入宮拜謝了天恩,似乎對這樁婚事很是滿意。陛下已經同他商議過,過了新年,就擇一個黃道吉日,讓他倆成婚。
這件事,已經是完完全全的板上釘釘,再也沒有迴旋的餘地。陛下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哪裏有朝令夕改之理?
皇后短短的幾句話,如同一桶冷水兜頭澆下。雲瞬跪在原地一動不動,在這偌大的大明宮中,她所能一試的唯一希望,也被如此輕易的擊碎。
其實在來之前,雲瞬也做好了這個準備。皇權的霸道和天威的難測,她早在十一年前就懂了,他們的一句話,可以讓人片刻生,片刻死。
純黑的大理石鋪就的兩儀殿的地面,如同鏡面一般倒映出她的影子。漆黑一片之中,她能清楚的看到自己蒼白的臉色和幾乎咬破的唇。她抬眼朝正在嘆息的皇后看去,眼光卻越過了皇后的肩膀,落在牆壁懸挂的先帝的佩劍上,良久,她聽見皇后的勸告諄諄而來。
“安慶王年輕有為,是這一批年輕王爺之中的翹楚,陛下將你許配給他,自然有陛下的顧慮和用意。雲瞬,陛下對你的這番苦心,你能明白么?”
她的臉色白了又白。
皇帝的苦心?雲瞬慘然失笑。
與其說是高宗的一片苦心,不如直接一點。陛下考慮的,不過是想要自己嫁過去作為一條潛在的馬韁繩,她這根繩子的一頭拴在安慶王的身上,好讓安慶王這匹黑馬在一往無前的建功路上有個牽絆,有個顧忌。另一頭則被高宗牢牢的牽在手中,如此一來,他就可以隨時收緊這條韁繩,不讓這匹難馴的黑馬偏離軌道。
而對於皇後來說,她歸根究底是皇后的侄女,她嫁給朝中第一權臣,對她,也有莫大的幫助。雲瞬想到皇后之前對她說起過的蕭家,大概此時的皇后是在自己的身上看到了一些重振鳳儀的希望吧?
說到底,她是一顆對雙方都有利的棋子。雲瞬不禁苦笑,他們統統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可她呢?她想要的東西是如此的簡單,可他們卻偏偏連這樣的權利都掠奪!
一時間,雲瞬甚至覺得自己這一次回京,是錯的。
哪怕一直被貶謫,被流放在烏里雅蘇台,她也過的比現在自由愜意一百倍,一千倍。
見她一直不說話,王皇后沉下臉來,將手中的茶杯加重了力道放在桌案上,語重心長的對她道,“你母親當年就是吃虧在了不識時務,本宮一直以為,你會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你也要仔細想想陛下會為什麼會如此厚待你。雲瞬吶,你可不要辜負了本宮對你的一片心意。”
皇后眉眼深深的看住她於頃刻間黯淡下去的眼睛,笑着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她知道,雲瞬已經將她的話聽進去了。
雲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兩儀殿,殿外甬道上的宮娥們見了她紛紛行禮,低聲的議論着她難看的臉色,她都沒有在意。
自己只顧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走着,一直到一個人將她拉了一把拽上了馬車,她才好像清醒過來一點,強扭過了脖頸,一雙素日裏黑白分明能看透人心的眸子此刻蒙上迷濛的神色。
隔着連自己都不知道何時落下的淚水,雲瞬看着眼前來給皇后請安的清菡,乾涸的嘴幾次張開,才發出一點細弱蚊蠅的聲音。
“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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