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紅絛傳情②
二夫人看着她不由得莞爾一笑，李雲瞬學聰明了，她已經懂得絕對不讓這麼昂貴的東西在自己的房間裏多耽擱一刻的道理，還當著李圖的面兒打開了盒子，真是想的周全。
李雲徹在馬車上又催促了一句，他們也上了馬車，這是一家四口第一次集體出行，中間二夫人不時的和她說著幾句話，李圖多半是沉默，李雲徹也沉默，雲瞬疏離的口吻很快讓二夫人的話題沒了聊頭。馬車裏很快恢復了沉靜，帶着這種沉悶的氣息馬車終於停在了宮門口。
雲瞬在他們三個人的身後慢慢走着，瞧着李圖和李雲徹不住說話的背影，心裏不由得生出一點悲涼。
人家三個人才是正正經經的一家三口，偏偏插進來一個她的時候，這美好的一個景象就給弄得不倫不類了，就好像是剛剛在馬車上，如果沒有她的話，這個三口之家一定會聊得開開心心的。
她嘆了口氣，收拾起自己的情緒隨着他們走進了宮門。
他們來的並不早，兩儀殿殿外的空地上已經站滿了等候開宴的女眷們，李圖帶着李雲徹去了另外一邊，這頭就只剩下她和二夫人楊氏。一些命婦們和楊氏很熟，熱情的過來同她說話，雲裳能夠感覺到她們不時的落在自己身上又好奇又鄙夷的眼神。
院子裏鬧哄哄的讓人頭疼，雲瞬信步走到院子外頭，看宮牆上一處被人遺忘的角落裏，一朵薔薇顫巍巍的爬出了牆頭，正在恣意怒放着。
“多美的花啊，可惜偏偏開在這一季，過不了多久就要敗了。”身後有女子讚歎且惋惜的聲音，雲瞬看花看的入神，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無論開在哪一季最終都會凋做塵土。”
“何人在此，驚擾聖駕！”她的話剛剛說完，背後又傳來厲聲的斥責之聲。雲瞬慌忙轉過身來，看見來人之後便慌忙跪倒，“奴婢不知陛下聖駕在此，請陛下恕罪。”
高宗上下看了一番跪在地上不敢動彈的雲瞬，和藹的笑了起來，“剛剛說話時候的冷睿都哪兒去了？這麼快就嚇的不敢動了？”
聽不出這話裏頭到底是什麼意思，雲瞬把心一橫，依舊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陛下威儀萬方，是以奴婢倉皇無狀，請陛下恕罪。”
“這麼說還是朕的不是了，丫頭，抬起頭來。”
雲瞬猶豫了下，緩緩的抬起頭，眼睛盯在他身後的儀仗身上，不敢和陛下對視。高宗看了她一會兒，臉上浮出一絲笑意。然而他身邊的女子眉頭一皺，警惕的看了看已經垂下頭去的雲瞬。
“倒是不差。起來吧。”皇上丟下那麼一句含義不明的話就帶着那女子走了，一直到他們完全離開，雲瞬才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抬眼一看，又是一怔，她居然沒有察覺到眼前何時又多了一個人。
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安慶王，長孫舒豫。雲瞬趕忙給他請安。
這個年輕的王爺時時刻刻臉上都掛着一層薄冰似的嚴霜，即便是在笑着，也會讓人看着就覺得心裏頭髮冷，他雖然在笑，但是他的眼睛裏卻是漆黑的一團，如同萬年深井一般的深邃難測。他看了她一眼，邊走邊問，“你知道剛剛那個女子是何人么？”
雲瞬搖了搖頭，她這才是第二次來宮裏，怎麼會認識皇帝身邊的人呢？不過看那個女子艷麗非常，穿着也富貴高華，應該是皇帝的某個妃子吧。
舒豫停下腳步側目看她，她沒有防備猝不及防撞上他，嚇得倒退一步不敢再抬頭看他。舒豫眉頭一皺，很快又舒展開，輕聲說，“她就是蕭淑妃。”
雲瞬倒吸了一口涼氣，有點驚訝，原來那個女人就是現在最受陛下寵愛的妃子，蕭淑妃。那她方才和陛下……舒豫瞧着她臉上神色幾變心裏卻閃過一個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天真且純凈的面孔。
這些年要經歷怎樣的磨難，才能將那樣的一個小姑娘打磨成如今這般的謹慎和心思沉沉？
一時間，他忽然很想要看一看那種純凈的笑容再次出現在這張臉上的模樣，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雲瞬靠在椅子上，隔着衣服的紅木扶手還能清晰的感覺到上頭雕刻的花紋，微微有些咯手。天色有些擦黑，而王皇后還是沒有讓眾女眷散去的意思，皇帝也半眯着眼睛，看起來帶上了幾分醉意。
“雲瞬,到本宮身邊來。”王皇后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在眾的女眷全都停下了說笑，轉過頭去看着雲瞬。雲瞬站起來走到王皇後身邊給她見禮，王皇后拉起她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雲瞬在椅子邊上略沾了沾，沒敢坐實。皇后親切的挽着她的手對高宗說，“陛下，這就是臣妾對您提起過的雲瞬，是李圖的長女。”
雲瞬忙給高宗磕頭，高宗看着她笑了下，“朕還從來不知李圖有個這樣好的女兒。”
皇后臉上閃過一絲驚愕，看皇帝的樣子似乎對這個小姑娘頗有幾分興緻。
李圖趕忙站起來謝過皇帝的誇讚看着雲瞬的時候也是十分意外，又帶着些許的驚喜。畢竟憑着一個女兒而讓全族雞犬升天的先例在歷朝歷代也不算稀奇。
雲瞬低垂着臉，不敢抬頭，皇帝的話中的含義比較起方才在宮牆外相遇的時候，說的更加明了，讓人不由得去揣測聖言背後的含義。
而這個含義……是她現在不願意要的。
若是在上元節之前的她大概會認為這是老天賜給她的一個絕佳為母親翻案的機會，如果皇帝喜歡她，她想要什麼都不是難事。然而……
雲瞬心頭一亂，眸光下意識的瞟了一眼坐在不起眼位置的少年，他也正在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是她從未見過的痛苦和絕望。
這樣的眼神讓她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沒有勇氣去看他。
皇后體察皇帝的心思，輕笑道，“臣妾也十分喜歡這個孩子，不如讓她留在宮裏陪臣妾說說話。”
高宗點了點頭，“正好朕也……”他的話才剛剛出口似乎有點後悔似的看了一眼坐在他右邊面沉似水的蕭淑妃，話鋒一轉就變了味道，“也有點倦了，剩下的事……皇后自己定奪，淑妃，扶朕回宮。”蕭淑妃明艷的臉上溢出一絲笑意，她雖然在笑，但她看向雲瞬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的光卻是寒氣逼人。
不光是她，玉階之下有人手中的酒杯一抖，酒水灑出了些許，他抬起黑沉的眼睛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雲瞬，神情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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